突然,雄性大蝙蝠剛剛纔滅去的眼睛又亮了起來,也不知從哪裡來的力量掙脫了我的禁錮,騰起身對着我咆哮!驚天動地。
我心知大事不妙,它招還來了幫手,連忙換了個角度一邊去穩住正面攻擊我的這廝,一邊去應付身後飛馳而來的一隻灰白色的雌性蝙蝠!
它們恐就是一對兒了,梧桐相待老,鴛鴦會雙死。人說畜生癡情,如今雄性蝙蝠有難,雌性蝙蝠身形和力量雖小些,也定會拼了性命來與我斗的!
我平定了心緒應付着雌性蝙蝠瘋狂的進攻,身後的雄性蝙蝠得了空,也飛身來與我拼命!
我的仙力畢竟沒有完全恢復,對着它們瘋狂的來回夾擊漸漸有些吃不消,額上都滲出汗來。撞擊而出的火花四射,我搖搖晃晃地退至牆角,臉上的光線忽明忽暗,我的眼前突然一黑,那隻雌性蝙蝠向我噴了一股黑氣!
我雙手抵在身前不讓它們再靠近,兩臂撐得有些發抖,今天發功太過了!逐漸逼近的氣息越來越壓迫,我很想大叫出聲!努力騰出一隻手用了全力纔將齊頭並進的兩隻蝙蝠精打散開來。
雄性蝙蝠受了重擊倒了下去,鋪天蓋地地捲起一層灰,雌性蝙蝠經受了刺激,哀嚎一聲就向我衝來!
我面前的結界竟也被它的蠻力撞破,白光四處飛散,氣流橫衝直撞…
我接連往後退了幾步,忽而額頭一熱,身體繃直,眼前金光四射,我一愣神,是卓令哥哥的招喚咒!
說時遲那時快,雌性蝙蝠已經撲到了我的眼前,它張牙舞爪地仰起身子咆哮着,我心驚地以手遮面,一道白光破天而出,‘神魄’急速旋轉着從天而降,給了雌性蝙蝠致命的一擊。
雌性蝙蝠淒涼地倒下,與雄性蝙蝠依偎在一處瑟瑟發抖,神魄懸在它們面前發着耀眼的強光。
“不要!”我不想傷了它們性命。
‘神魄’斂了光芒,飛身落在我面前,我伸出手輕撫着它身上的紋路,說:“多謝!我沒事了,你回去吧!”
‘神魄’原地靜立了片刻,突然又顫顫地發起光來,蠢蠢欲動。
“別…他沒有惡意。”我小心地安撫着‘神魄’,使它慢慢沉靜下來,而後,它一飛沖天回到神界了。
墨延望着我,面上似是鬆了口氣,他又望了眼躺地上的兩隻蝙蝠,閉上了美麗的眼睛,擡起一隻手指向大蝙蝠,用一團朦朧的紅光將它們籠罩,紅光散盡之後,兩隻小蝙蝠相依偎着撲騰幾下翅膀飛了起來便一點點消失在夜色中。
墨延緩緩向我走來,靜靜立於我身前,抿了抿嘴脣,睫毛撲扇了一下,聲音飄忽得像天邊的雲,他說:“對不起…”
我怔了一會兒,他是在爲對我使用攝魂術的事道歉?我頓時覺得不好意思,反像是我欺負了他一樣,其實他能有那份仁慈心令我十分欣慰。
如此一想,我便沒再介意先前的事情了,何況,打心底我覺得他是特殊的,他是這個世上第二個向我低頭道歉的人,第一個人是卓令哥哥。
我也是後來才知道,他這聲‘對不起’,其實是在責怪他自己來遲了一步使我受驚。至於他剛纔去了哪裡,爲什麼來遲了,我也是很久以後才知道的。
我轉了話題說:“它們並不是罪魁禍首,我們必須儘快找到那個真正的大魔頭纔是!”
“那你…還怪我嗎?”墨延垂着眼簾,夜色氤氳的霧氣繚繞在他的周身,一副歲月靜好的模樣,讓人怎麼忍心去打破這份美好之下的期許?
發現自己又走了神,我輕咳一聲,說:“不了,但是下次再不允許了!”
他的眸子瞬間亮了起來,就像是有塊美玉在裡頭髮着光,可是瞬間這道光又暗了下去…墨延的衣袖輕顫,聲音沉得彷彿生了磁性,他說:“那今天就到這裡吧。”
“不去找蝙蝠妖嗎了?”
墨延轉過了身子背對着我,說:“他恐怕已經丟棄巢穴離開了洛陽城。”
“你怎麼知道的?”
“同類的直覺…”我看不到他的臉,但是他似乎是咬着牙關說話的,好像正在忍受着什麼苦痛的折磨。
我心裡有些憋得慌,上前一步繞到他身前,果然見他面色都有些青黃,急急問道:“你怎麼了?”
他苦笑笑:“沒什麼…**病。”說着便掠過我疾步而去了,他飄揚而過的髮絲伴着好聞的木蘭香氣與那潔白寬大的衣角使我沉寂了好一會兒。
這一刻,我突然在想:墨延,真的是妖麼?爲什麼他的身上會有謫仙的氣質,一點兒也不像一隻妖?可如果他不是妖,又爲什麼剛纔神魄看見他時會有那樣激烈的反映?神魄不是隻對妖魔那般警惕麼?
難道…不會的,怎麼會呢,墨延怎麼可能會是卓令哥哥!我爲什麼會有這種荒唐的想法!卓令哥哥先前還與我通過姻緣玉的消息呢!看來我最近是緊張過度了!
“陌顏!陌顏!”鮮衣與蘿蔔頭正往我這邊匆匆趕,鮮衣一臉沮喪,將我望了一眼驚詫地問:“陌顏,你怎麼如此狼狽?”不等我答話又瞪大了眼珠子:“你遇見蝙蝠妖了?”
蘿蔔頭急急探過頭望向我的身後,身上的毛都炸了起來。
我解釋說:“不過是兩隻快成精的蝙蝠罷了,墨延已經回去了,這事我們邊走邊說吧。”
“哦,這樣啊!”無功而返,鮮衣立刻泄了氣。
“對了,你剛纔跑去哪裡了,我一轉身,你就不見了。”
“我就總覺得有人跟蹤我們啊,回去一看,原來是這隻小胖狗…”
“我叫卜卜!”蘿蔔頭嚴肅強調。
“我管你叫卜卜還是蘿蘿!要不是你,我就能和蝙蝠精大戰幾十個回合了,哼哈!”
“就你這個花拳繡腿…”
翌日,鮮衣無趣地用筷子搗着瓷碗,自我昨夜將兩隻大蝙蝠的事告訴她之後,她就一直捶胸頓足地自責自己和卜卜找錯了方向。
蘿蔔頭大概是餓壞了,兩隻眼睛來回將桌上的饅頭望着,就差忍不住伸出爪子來拿了。
我微笑着給他遞過去一個雪白的饅頭,蘿蔔頭感激地望了我一眼,歡喜地叼過饅頭轉身退到一旁靜靜地啃着。
墨延安靜優雅地喝着粥,竟沒發出一點兒聲響,他骨節分明的手指、細細綿綿的嘴脣、緩緩滾動地喉結都刺了我的眼,爲何他總能這般淡然?我迅速斂了笑容低頭喝了一口粥。
“咳咳…”心裡藏了事的人連着喝口粥也能被嗆到。
“沒事吧!來,喝口水…”墨延伸出漂亮的手遞過來一隻茶杯。
我的臉被嗆得通紅,搖了搖頭,嘴上不是什麼好語氣:“咳咳、不必了!咳、咳…”
鮮衣伸過手輕輕爲我拍着背,輕飄飄地望了我與墨延幾眼,倒是知趣的沒有多問什麼,只說:“也不悠着些…”
我平復了氣息,起身說了句‘你們慢用着,我先回屋了’便往樓上走去。
飯桌上沒有人應聲,站在樓梯中間,我稍稍頓了一會兒,瞥見墨延朝我輕笑了一下便又低頭去喝粥,鮮衣與蘿蔔頭則用一模一樣的表情看着我——都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呆呆地將我望着。
櫃檯前的李媚如方纔還‘啪啪’作響煩躁地敲着算盤,突然也沒了聲響,古怪地望着我笑。
我快步上了樓,伸手要推屋門,忽而停在門前自嘲一笑,我這又是生的哪股子的彆扭勁?
過了晌午,鮮衣不知跑去了哪裡,我小憩了一會兒,忽然有人來敲門,開門笑吟吟走進來的人竟是李媚如。
“喲,來得倒是巧了,那俏丫頭不在啊!”女人說着便自顧自進來落了座,順手撈過茶杯,湊近嗅了嗅,皺了皺眉頭。
外頭的日光強得很,我一手遮着眼睛將屋門關上。
“李掌櫃,你是有什麼事來找我嗎?”
“哎呦姑娘你還這麼見外呢!說多少次了,直接叫我媚如就成!”
我不做聲,人跟我擠眉弄眼了半天,終於一拍桌子耐不住了:“哎呦你怎麼木得這樣厲害!我自然是問昨晚的事情了!那會墨公子回客棧時的臉色你是沒看見,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這個掌櫃的開酒樓還管起別人的私事兒了?我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也不能告訴她遇見了蝙蝠精,怕嚇着人不是,於是只好支支吾吾半晌道:“唔,沒辦法,就是那樣了…”
“哎,他生氣也是正常,大好良宵就這麼被你攪合了!不過說也奇怪,看早飯時的狀態,他又給你好臉色了,你是不是給他灌什麼**了…”我以爲實在是這女人日子活得太過瀟灑滋潤,逮着一個人都要叨擾半天,她唧唧歪歪說些什麼我根本也聽不入耳,只是拖着腮幫子邊嗑瓜子便打瞌睡。
李媚如突然搡了我一下,害得捧了一手心的瓜子都撒了。她殷切地湊近我,擠出了一個難爲情的笑容:“好姑娘,你是不是有什麼招兒?”
“唔?”我愣愣地望着她熬得有些水腫的下眼瞼。
“就是對付男人的招啊!除了女扮男裝,還有沒有稀奇點兒的?”
再仔細看,她的臉上幾個處紅點沒能被香粉遮住,眼中也帶着倦色,我嘖嘖嘴:“李掌櫃,你昨晚沒有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