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漢江平原上一所普通的鄉村中學,進了門,是一條寬闊的大路,路北是一個藍球場,路南是操場。再往裡面走四棟高樓依次而建。在辦公樓裡,石震和彭越找到了林春亮。
林春亮在校長室旁邊的一間小小的會議室裡接待了他們兩個。他四十五、六歲,濃眉大眼,國字臉,留着乾淨的小平頭。
“不知兩位找我有什麼事?”林春亮在見了石震的警察證後一臉疑惑地問。
“只是普通的調查。”石震道,“聽說你和施永芳是高中同學,在你們同學的時候,你和她是單純的同學關係嗎?”
“施永芳?她不是在六年前去世了嗎?爲什麼還要調查她?”林春亮聽了施永芳的名字皺眉道。
“是我們調查你,不是你調查我。”彭越道:“你們是不是在高中時代就是戀人?”彭越今天的脾氣有點衝。
“誰說的?這是誰造的謠言?”林春亮一怒之下,幾乎要拍案而起。但他控制住了自已的情緒。
“再說一遍,是我們調查你,不是你調查我。”彭越又道:“你們到底是不是初戀的情人?”
“嘿!”林春亮不怒反笑,“我和她在高中時代沒有談過戀愛,我一直把她當作小妹妹,如果沒有我的愛人,也許我會義無反顧的追求她。但是,可惜,我認識她的時候,我就有了女朋友,也就是我的老婆。”
“你是說,你在上高一的時候就有了女朋友?”彭越有些不相信地問。
“不,我是在上初三那一年遇到她的,那一年,她轉到我們學校復讀,跟我一個班。”
“越說你胖你越喘。”彭越心想,初三就有了女朋友,這還真是早戀。
“我女朋友跟我同村,我們是初中的時候開始好上的,後來我考上高中,她沒有考上,就去南方打工了。”象是看透了彭越的心思,林春亮解釋道,“我父親早亡,我的母親帶着三個孩子種着幾畝責任田,沒有任何掙錢的門路。所以我家很貧窮。我上學的學費,從高中到大學,都是我老婆在外面打工賺的,所以我不會辜負我的老婆。上初三的時候,我遇到了施永芳,她性格很好,皮膚白淨,笑起來很好看。那個時候我什麼也不懂,就是不想跟她斷了聯繫,因爲中考過後大家都各奔東西了,以後也許再也不會見面了,就想認她作妹妹,以後還能夠來往。也許你們都不相信,我對她沒有任何非分之想,我也不知道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情,也許就是現在所說的,做她的哥哥,一輩子守護她吧。爲此,我特地寫了一封信,大意就是想認她爲妹妹,夾在一本影集,並讓蘇維盛幫我送給她。”
“蘇維盛?就是在中考前夕的一天晚上,蘇維盛叫住了她,讓她第二天早上早點來,蘇維盛就是爲了幫你轉達禮物而約了施永芳的嗎?”石震問。
“這個你們都調查過了?”林春亮道:“是的,就是在中考前的一個晚上,我讓蘇維盛幫我約了她。第二天早上,我早早地就到了教室,她也早早地來了。我跟她說明了我的意思,可是,她拒絕了我,她不願意認我作哥哥,她說同學就是同學,有緣自會相見,不一定要認什麼哥哥妹妹的,讓人覺得挺俗的。”
“以後,你們還有來往嗎?”石震問。這個纔是他要的重點。
“我們搞十週年同學聚會的時候,我見到了她,她看上去挺好的,嫁了人,有了孩子,聽說她丈夫和她一個單位,但是一個人在外面的表現有可能不是真實的,我總覺得她是那種會在人前表現得光鮮亮麗,無懈可擊,卻總在人後躲在角落裡哭泣的人。果然,後來,過不了多久,就隱約地傳來她離婚的消息,離婚的原因隱約地聽人家說是家暴。”
“十週年同學聚會後,你就再也沒有見過她嗎?後來,她被分流,又被下崗,身患重病,生活過得很艱辛,這些你有所瞭解嗎?豆沙鄉離海龍市不遠,開車不過半小時,你們這麼近的距離,都沒有再見過面?”石震問。
“沒有,其實,我現在雖然在豆沙中學教書,但是我的家也搬到了海龍市,我和她甚至住在一個城市,但是人到中年,不可能仍然象少年時那樣感情用事,再說我現在是一名教師,身上的桎梏和束縛多了,不可能再象少年時代那樣率性而爲。而且,當年她拒絕了我,即使我想關心,我也已經沒有立場去關心她的事情。”
從海龍中學出來,石震和彭越兩人沿着一條鄉村公路向公交車站走去。
“石隊,我們這一條線索又斷了。”彭越一邊走一邊垂頭喪氣地說。石震卻低着頭只顧沉思。“石隊,你在想什麼?”彭越問。
“我在想這個案子,我們重頭再把這個案子理一遍。”石震道。
“好。”彭越看了看四周,此時他們正走在一條田間小路上,路兩旁是高大而茂密的白楊,透過樹幹,可以看到兩旁的稻田裡小苗青青,水波潾潾。
“2016年4月4日,上海市寶山區蘭都別墅發生一起毒殺案,死者譚貴清是湖北海龍市憫農化工前任老總。”石震道。
“2014年夏,憫農化工質監部部長潘振東被害死,棄屍在323國道小林莊路段的一個涵洞裡。”彭越道。
“施永芳因身患重病要求廠裡予以照顧調到長白班崗位,卻先被質檢部長潘振東拒絕,後被公司董事長譚貴清拒絕,最後被分流和下崗。失去經濟來源的施永芳成爲我們鎖定的嫌疑人,但她已與2010年死於一場電梯事故。”石震道。
“施永芳唯一的女兒季憶和她的兩個哥哥、兩個姐姐、一個弟弟都排除了作案的嫌疑。”彭越道。
“那麼還有誰會爲她復仇呢?是不是存在一個隱形人,這個人與施永芳有着不爲人知的隱形關係,而這兩起案件正是這位隱形人的傑作?”石震道。
“如果真的存在這樣一位隱形人的話,那麼這位隱形人又是誰呢?是林春亮?但林春亮和施永芳不是情人關係,只是比較要好的同學而已,況且以他現在的身份不可能爲了一個不相干的人犯下人命大案。”彭越道。
“案子到這裡打了死結,所以現在,我們就要找出這位隱形人是誰。”石震道。
彭越點了點頭:“不過,我們這一次也有了重大突破,你不是一直懷疑施永芳和蘇家有關係嗎?你不是說施永芳和蘇家絕不是單純的在一起突發事故中遇難的關係嗎?現在我們查到了施永芳和蘇維盛是同學,可是這也說明不了什麼問題?”
石震也點了點頭:“目前案情撲朔迷離,我們還要繼續查,總會查到蛛絲馬跡的。”
上海公安局寶山分局刑偵八隊的辦公室裡,彭越魏強等人都垂頭喪氣的,自從將蘭都別墅毒殺案和海龍市323國道小林莊路段棄屍案合併在一起之後,他們查這個案子已查了一年了,仍然是毫無進展。石震召集所有辦案人員一次又一次的分析案情,每次分析結果所有矛頭都指向施永芳,可施永芳這個人已死了六年了,一個死了六年的人還能在死後四年和六年後分別殺了兩個人嗎?難道是冤魂索命?他們都是共產黨員,無神論者,當然不相信這個推斷。
正在這時,刑警小燕走了進來。“石隊,海龍市那邊傳來消息,季麻強在9月4日死於海龍市西郊高橋村的玉米地裡。”
“什麼?季麻強又被殺了?”彭越道,“如果我不是無神論者,我差一點以爲施永芳借屍還魂了。”
“別說那麼多費話,趕快趕到海龍市。”石震命令道。
“就是,這一次,我們終於能夠到第一現場去了!”彭越有些興奮地說。323國道小林莊棄屍案的現場都已經確定在哪裡了,因爲蓋了商品樓,無法勘察現場,這事彭越到現在想起來還很鬱悶。
2016年9月6日,海龍市公安局接到村民報警,在海龍市西郊高橋村玉米地裡發現一具男屍。
“從死者身上的屍斑初步判定死者的死亡時間是昨天晚上九點到十一點之間。死者心臟部位中數刀,其中兩個傷口是致命傷。”法醫一邊驗傷,一邊向滿愛國等人報告。
“只是案發現場只有一雙鞋印,似乎是死者一個人進了玉米地,兇犯是怎麼做到不留下一個腳印進入玉米地將死者殺死又出去的呢?”刑警胡玉柱用他年青的聲音問道。他剛從警校畢業,參加工作還不到一年,第一次遇到殺人案,心情竟有些激動。
“實在是令人費解。”刑警小宋也想不出爲什麼。
2016年9月10日,上海公安局寶山分局刑偵八隊隊長石震帶着彭越等人趕到海龍市。昨天,他們將海龍市憫農化工七車間操作工季麻強被殺死在海龍市西郊高橋村玉米地一事向鄭局作了彙報,鄭局請示了上級領導,領導作了指示,將蘭都別墅毒殺案、323國道小林莊棄屍案和高橋村玉米地陳屍案定性爲憫農化工連環謀殺案,着上海公安局寶山分局刑偵八隊和湖北海龍公安局通力合作,共破此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