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皆有可能,但是,我們不能憑推理想象來破案。現在,我們要雙頭並進,第一,查一查這個網名爲聶小倩的網友,在現實生活中是什麼人。第二,我還是不能排除仇殺的可能,滿大哥,你去給我找一份名單,就是當年他們先後進廠的四十多人。”
石震說到這裡停了一下又道:“除了我們已經調查過的潘田莉、陸小鳳等人,還有哪些人?這些人和潘振東是否有仇怨?還有2008年和施永芳一塊被分流的10個人,這些人又是什麼原因被分流的?然後他們和潘振東是否有仇怨?畢竟下崗分流,這是關係到一個家庭的經濟來源,如果施永芳對潘振樂產生怨恨,別的人也會對潘振東產生怨恨吧?”
滿愛國道:“石隊主要是想查和施永芳一起被分流的10個人吧?他們現在在哪裡?從事什麼樣的工作?也對,這些人應該也會和施永芳一樣,因爲被分流被下崗而失去經濟來源,有可能會因此生活陷入困頓。”
石震點了點頭:“是的。”接着他又扭頭對彭越道,“彭越,你明天跟我去一趟五通市,如果有人爲施永芳報仇的話,你不覺得這個人是最應該的人選嗎?”
“你是說施永芳的女兒季憶?”彭越問。
石震點了點頭。
五通市和海龍市都是竹海市管轄的縣級市,這兩個城市不僅相鄰,也有着幾乎相同的城市佈局。
在五通市最繁華的韓世步行街上,石震和彭越找到了一家名爲五芝堂的健康養生店。
是一個有着二十多平方的小店,店裡擠滿了老頭老太太,大約有三十人。一位據說是西安軍醫大畢業的養生專家正在給他們講課。幻燈片播放着一段視頻,一個渾厚的聲音在解說全國每年有多少人死於癌症,多少人死於心腦血管病。四五個身穿統一的紅色T裇胸前佩戴着寫着五芝堂健康養生講解師字樣的工作人員,站在門口。石震指着其中一個留着齊劉海長髮披肩的女孩說,她就是季憶。
“這個女孩我見過。”彭越說。
“你?什麼時候?”石震問。
“六年前施永芳的葬禮上見過一次,然後兩年前的清明節,我陪囡囡給蘇伯伯掃墓的時候也見過。她好象也是給她媽媽掃墓的。”彭越道。
“這麼說,她媽媽的墓和蘇家的祖墳在一起嘍?蘇家和施家都是海龍市人,蘇家在雙溪鄉,施家在豆沙鄉,也就是現在的豆沙鎮,他們兩家是否有親戚關係?或者是否認識?”石震問。
“你懷疑——是蘇家的人……替施永芳報仇的嗎?據我所知,他們並不認識。窯連山下的黃茅崗被稱爲三不管地帶,是雙溪鄉,豆沙鄉和梅潭鄉三個鄉的交界處,因此也成了三個鄉的公墓。但是雙溪鄉和豆沙鄉雖鄰得近,蘇家和施家並無來往,何況海龍市那麼大,蘇家是雙溪鄉的,施家是豆沙鄉果園村的,兩個村子雖然相聚不遠,但是並沒有聽說他們兩家認識或是親戚。況且,窯連山下的亂墳崗,附近好幾個村子的人家的祖墳都在那裡。所以說,蘇家的祖墳和施永芳的墓地在一起,並不能說明什麼問題。”彭越道。
“哦,是這樣,這也真是太巧合了。施永芳和蘇維龍都是海龍市豆沙鄉人,又在同一場事故中遇難。”石震道。
“就是這樣,據我所知,他們之間沒有任何交集,只是在事故發生的時候,囡囡因爲跌落在施永芳的身上,施永芳肥胖的身體爲她卸下了幾乎所有的重力從而救了囡囡一命。”
“蘇鳳楠真是命大。”石震說完見季憶旁邊沒人就下了車子悄悄走近了她,向她出示了證件。季憶看了一怔,倨傲地說:“幹嘛找我?我又沒殺人。”
自從六年前施永芳死了之後,季憶就綴學了:一方面她沒有了經濟來源,沒有錢交學費也沒有人給她提供生活費了;另一方面施永芳在梅香苑買的房子每月還要還房貸。季憶不得不退學打工掙錢養活自已和還房貸。
她本來成績很好,考一個985或211的學校沒有問題,但是母親的驟然遇難逼迫她中斷學業淪爲打工族。季憶的心裡充滿了怨恨和咀咒。這一段時間,海龍市323國道小林莊棄屍案鬧得沸沸揚揚的,季憶是海龍市人,雖在五通市工作,但兩個城市離得很近,她不可能不知道這件事,現在有警察來找她,她就知道是爲了棄屍案。
“我只是找你來調查一件案子,我想,你也不想讓你的同事和客戶知道曾經有警察來找過你吧?”石震向店裡努了努嘴,指着店後面的一個休閒小廣場道:“我們到那邊去聊一聊好嗎?你放心,不會佔用你很多時間的。”
果然是爲了潘振東的案子。季憶心想,她的嘴角出現一抹冷笑。
石震看着眼前這個24歲的姑娘,心裡也泛起了嘀咕。從六年前的電梯事故到現在也過去五、六年了,這件事對於她的打擊應該是巨大的。
她的表情陰鬱,眼神狠毒,嘴角不時地噙着一抹冷笑。對於這個社會她應該有着很多不滿和不平,這樣的人最是危險。那麼她是不是殺害潘振東和譚貴清的兇手呢?她一個24歲的姑娘真的有能力去殺害那兩個人嗎?她又是怎麼做到的呢?還有,那個聶小倩,會不會就是她的網名呢?
季憶冷冷地看了石震和彭越一眼,又跑去向貌似領導的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精幹少婦耳語了幾句,那少婦看了看他們倆點了點頭。
“你對你母親當年下崗的事有所瞭解嗎?”石震和彭越帶着季憶走到養生店後面,三個人在一張石桌旁坐下石震問道。
季憶抿了抿乾乾的嘴脣說:“當時,我也不知道她下崗了……我那個時候上高二,學習抓得很緊,我媽又沒有跟我說這件事,所以我不知道我媽下崗了。”季憶是施永芳遇難之後才知道她母親已經下崗的。
彭越見她很口渴,而他自已也是,便走到街上去買了三杯果汁回來。
“那你有沒有問你媽媽什麼原因下的崗?”石震又問。
“下崗?工作做得不好,那就下崗了唄,這有什麼好問的?”季憶接過彭越的果汁說了聲“謝謝。”吸了一口又道:“以我當時的成績,考一所985或211的大學沒什麼問題。可是,就在那個時候,不早不晚,就在我快要升入高三的時候,她出了事,事後,因爲電梯公司和物業公司互相推脫責任,拖了好幾年,我纔得到了二十幾萬的賠嘗,除去打官司的費用和還賬外,也所剩無幾了,最重要的是,因爲沒有經濟來源,我不得不綴學,找份工作以養活自已。不僅這樣,她還給我留下一套爛尾樓,我不僅要養活自已,還要還房貸……”
季憶也毫不隱瞞,她將當時的情況一古腦地說了出來。
“可是,她出了事,她也不想啊。”彭越見季憶對自已遇難的母親一副毫不在乎的樣子,善意地提醒她道。
“我知道她不想。”季憶站起來道: “可是,沒有能力,就不要生孩子,她把我生下來,從小,就看到他們兩個三天兩頭打架。一打就往死裡打,甚至動刀動剪子,我每天都生活在擔驚受怕中,好容易他們兩個離了婚,過了兩年清靜日子,她又三天兩頭犯病,咯血,還下崗……”
石震有些理解她了,這個女孩從小生活在暴力恐怖的環境中,她的陰鬱、無情和嘴角的冷笑都是家庭環境造成的。
“咦?你剛纔不是說你不知道她下崗嗎?”石震問。
“我也是過了好多天之後才知道她下崗的,不僅如此,我還知道她在單位很受氣。”季憶越來越激動:“她經常在我跟前唸叨,別人怎麼怎麼欺負她,領導怎麼怎麼給她小鞋穿,讓我好好學習,以後上大學,考公務員。一定不要象她一樣在工廠裡熬夜班,掙着微不足道的工資,被老闆壓榨,被同事排擠。我一回家就聽她埋怨,嘮叨,我都不想回家了,但是我忍了。我想,她能再堅持一年,等我考上大學,我就可以邊打工邊上學,我自已掙錢交學費,我甚至還想,我多打幾份工,即使她下崗了,我養着她,可是,她還是沒堅持到我高考……”季憶說到這裡,將杯子往桌子上一放,不吱聲了。
石震和彭越互相看了一眼,這個女孩不僅對社會滿,對自已的母親也有很多的抱怨和不滿,這是他們沒有想到的。
“今年的4月4日晚八點到十點,你在哪裡?”彭越改變方式,不再旁側敲擊,而是直指要害,要調查她的不在場證據。
“今年的4月4日晚八點到十點……”季憶的臉上現出一片迷茫之色,隨即又冷笑道:“你們這是在調查我的不在場證據嗎?我聽說憫農化工老闆的爹在上海被毒死了,你們懷疑是我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