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菸灰色運動長褲,白藍相間的T恤。僅僅只看到他的身影,她的心便噗通噗通地跳了起來,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慢慢地走到他身邊。
感覺到有人來,李雲浩慢慢地轉過身。她今天的打扮讓他的眼睛爲之一亮,藏藍色的連衣裙,白底帶藏藍色小圓點的小衫襯得她的小臉明媚鮮豔而又溫柔可愛。
“你找我?”她怯怯地問。
“嗯。”他點了點頭。
“有什麼事嗎?”想到他就要向她表白,她緊張地手心出汗,低下頭不敢看他的眼睛。
“我……你……我們……”他嗑嗑巴巴地說。這段時間兩個人在一起排練,演出,李雲浩對池小英感情猶如泄洪的閘門一樣,忽然就一發不可收拾了,演出結束後,他鼓足勇氣塞給她一張紙條把她約到這裡,他的確是想跟她表白的。
“你……想說什麼啊?”她仍然低着頭問。
“我們……這一段時間合作得很愉快。”他終於吐出一個完整的句子。不知爲何,現在見到 她,他忽然就有些緊張了。
“啊……”他沒有向她表白,她愕然地擡起頭,鬆了口氣的同時也點失望。
“真好。”李雲浩深深地吸了口氣,扭過臉望着窗外繼續醞釀。
“什麼?什麼真好?”他的話讓池小英摸不着頭腦。
“這齣戲真好。”他說,“真羨慕戲裡的這對小夫妻,相敬如賓,相濡以沫。”說到這裡他看了她一眼又道:“有時候看到你對我撒嬌……”
“我什麼時候對你撒嬌了?”池小英急忙小聲地反問。
“在戲裡,我是說在戲裡……”李雲浩看到她焦急的小樣兒不由得笑了,“在戲裡有時候看着你對我撒嬌,我就覺得好幸福。我時常幻想在我身邊也有一個這樣的女孩:她關心我 ,心疼我,在我勞累了一天回到家的時候,她會爲我撣去身上的灰塵;在我心情放鬆休息的時候,她會對我撒嬌,讓我包容她,寵溺她……”說到這裡,他轉過身,望着她的眼睛問:“英子,你是不是也有過這樣的希望:有一個男孩,在你生病的時候照顧你,在你勞累的時候關心你,在你撒嬌的時候寵溺你?如果有,你覺得這個人……會不會是我?”
“我……”他熾熱的眼神逼得她再次低下頭。李雲浩,你這個傻瓜,在竹海火車站第一次見到你,我就深陷在對你的迷戀中無法自撥,你知道嗎?這三年來,每一次在舞臺上看到你頎長的身影。我都會如癡如醉,如瘋如狂……想到這裡,她擡起頭,“其實,在竹海火車站第一次見到你……”
池小英正要向李雲浩傾訴衷情,畫舫下面傳來房萱萱急切的聲音:“英子!英子!英子,你媽媽在校門口摔倒了,你快去看看。”池小英收回將要出口的話把頭伸到窗外,站在下面的正是房萱萱。“萱萱,你說什麼?”
“你媽媽在學校門口摔倒了,你快去看看。”房萱萱重複道。
池小英聽了看了一眼李雲浩,又看了看站在下面的房萱萱,想了一下說:“浩浩,你等我一下,我去看看。我媽摔倒了。”
李雲浩沒想到在這麼重要的關頭半路殺出了個程咬金,但是聽說她媽媽摔倒了,他也擔心了,忙說:“你去看看吧,我在這裡等你,沒事,明天再說也不遲。”
池小英點了點頭,轉身下了樓梯。
“英子,你媽媽摔倒了,在學校門口。”房萱萱見池小英下來,連忙拉着她向學校門口跑。
池小英隨着房萱萱來到校門口,此時校門口已圍了十幾個人。
她的媽媽摔倒在學校門口的綠化帶旁。臉色蒼白,面前還吐着好幾口血,望上去觸目驚心。
“媽!媽!你怎麼了?”池小英撲倒在地上,抱着施永芳的頭焦急地問。
“沒事。”施永芳一邊掏出包裡的衛生紙擦着嘴,一邊安慰她道。
“沒事?沒事怎麼會吐血?走,我們去醫院裡看看。”她撫着媽媽走到馬路對面的一家社區醫院。
醫生是一箇中年男人,白白胖胖的臉上架着一副黑色圓形復古近視眼鏡。將她媽媽撫在一張病牀上躺下後,醫生問了一下大致情況,先開了一瓶止血的水掛上。
趁着母親在病牀上掛水休息的時候,她來到醫生辦公室。“病人與你是什麼關係?”醫生問。
“是我媽媽。”
“就你一個人嗎?你沒有通知家裡的其它人?”醫生看了看她的旁邊,見只有她一個人,詫異地問。
“我沒有爸爸。”她生硬地說。
醫生便不再問。“是這樣,”他說,“你媽媽有很嚴重的心臟病,需要住院治療,你最好去大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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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醫院?那要多少錢啊?”池小英摸摸媽媽剛剛給她的五百塊錢生活費,問。
“不知道,三萬五萬,十萬八萬,我也說不準。”
“那麼多?”她聽了嚇一跳。
“這還算少的呢?”醫生揮揮手,象驅趕一隻討厭的蒼蠅一樣把她趕了出去。
她悶悶不樂地回到媽媽的病牀前。
“你去了哪裡?”媽媽問。
“沒有,我上趟廁所。”她撒謊道。
“把瓶子拿下來,帶我到外面去。”她說。
“怎麼了?”小英問。
“我想吐!”媽媽一手捂着嘴,趿着鞋,小英趕緊取下放牀頭木架上的鹽水瓶跟着她走到外面的沙土地上,“噢——,噢……”她大聲而又痛苦地叫着,大口大口地吐着血,小英嚇得手裡拿着鹽水瓶站在一旁發抖,不知如何是好。
過了一會兒,她安靜了,她從病房裡拿出凳子,讓她坐在上面歇歇。掏出衛生紙給她擦去脣上的血,又用一次性杯子等了一杯純淨水給她漱漱口。
一邊哭一邊到屋裡找了笤帚、土簸箕,將媽媽剛剛吐的血打掃乾淨,她蹲在她的旁邊。秋日午後的陽光照在醫院門口這一片剛剛鋪了沙土的空地上,屋子裡的人對着她們指指點點、竊竊私語,小英仍然不停地流着眼淚。
“你哭什麼?”施永芳喘息着問。
“媽,你這是怎麼了?”池小英連哭帶問。雖然她年紀小,但是母親這個樣子好象是病得不輕,她能看得出來。
“既然這樣,我也就不瞞你了,小英,你要做好心理準備,我的病,恐怕治不好了。”施永芳喘息着說。
“你什麼時候病得這樣重了,我怎麼一點也不知道?”池小英問。
“一個人的疾病,是她一生的縮影。我這病的病根還是我沒離婚之前落下的。”施永芳又道。這次吐血吐得這樣嚴重,她覺得自已大限已至,她不打算再瞞着她了。她想跟她說實話,她已經沒有能力培養她了,讓她回到牛灘村她養父的身邊,好在她還有一年就畢業了,好歹讓她養父再給她提供一年的生活費,讓她畢業,以後她就能自已養活自已了。
可是池小英卻不這麼打算,剛纔醫生說了,她媽媽的病情不容擔誤,她要把她送到大醫院去:“媽,你別說話,現在我送你到大醫院去。”
“大醫院?那得多少錢?不,我沒事,掛完水我就回家了。”施永芳自已沒有錢,她也知道池小英也沒有錢,大醫院去看病?她連想都沒有想過。
“媽,你不要擔心錢,先把病治好。這錢……我來借。”池小英將手機裡的聯繫人一遍又一遍的來來回回翻了n遍之後,最後將撥號鍵鎖在了賀春元的名字上。凝視了一會兒賀春元這三個字,她最終下定了決心,握着電話走也病房,猶豫了一下打了出去。
“賀叔叔。”她咬着脣輕輕叫了一聲。
“英子,是你嗎?”賀春元接到電話有些驚喜,他沒想到池小英會給他打電話。自從湯繼英和餘小白私奔後,或者說自從艾山湖畔的那個晚上以後,池小英就從他的樂隊消失了。
“是我。”池小英的聲音有些發抖。
“英子,你怎麼了?出了什麼事?”賀春元問。
“我現在需要兩萬塊錢,你能借兩萬塊錢給我嗎?”池小英說。
電話的另一端沉默了半分鐘:“英子,你怎麼了?遇到了什麼事了嗎?我聽說你去找你的親媽了,我還聽說你親媽在城裡海龍市裡工作,你在那裡過得很好吧?”
“我……我媽病了,是很嚴重的心臟病,需要住院治療。”池小英說。
“哦,那就趕快把她送醫院啊?”
“可是,我沒有錢……”
“你給我打電話……的目的……是什麼?”賀春元其實已經猜到了她的目的,他在心裡飛快地算計着。
“我現在需要兩萬塊錢……你能借給我……兩萬塊錢嗎?”
“英子,你媽媽的病可不是一下兩下就能治好的,兩萬塊——錢恐怕不夠。你想不想治好你媽媽的病?”
“想。”
“這樣吧,我帶兩萬塊錢過去,先把你媽媽送到大醫院住下來,什麼時候治好什麼時候再出院,不論花多少錢,都由我來付,但是我有一個條件……”
“說……”池小英聽到這裡咬了咬牙。她知道他的條件是什麼。
“別再上學了,以後就由我來養着你,我會在竹海給你租一套公寓,每個月還會給你生活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