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請陛下三思而行。”
“朕何時不是三思過的,你看今日正好三日過去了。該思的,不該思的都想遍了。”無所謂的拿起糯米餈吃着,楚堯奚覺得自己總是在面對竺米的事時會被他人說三思而行,就因爲如此,他忍受的太多了。如果還不能爲自己做些什麼真正願意去做的事,他真的會鄙視自己。即便只有這一次,哪怕只能這麼任性一次也好,讓他去到那女子的身邊,讓她感受他的心情,讓他同她共同體味酸甜苦辣,若得如此,他甘願受萬人責難也在所不惜。
“……”
童戰還在思考勸阻的話,卻不想楚堯奚擋去他先開口,“朕心意已決,不必再多說,你會支持朕吧?”
面對楚堯奚毅然決然的表情,童戰忽然再說不出任何諫言,他是萬人之上的帝王,可他也是一個會動情的男子,自己立誓忠於他的治國理念,更不會唾棄他的用情至深。作爲兩朝元老,童戰可說是看着楚堯奚長大的,即使三年前,他也未見過眼前這人如此糾結的情緒,也理解他的矛盾心思。心裡暗歎一聲,慢慢跪地。
“臣,謹遵聖意。”
“此事一切低調而行,對外只稱病情未好便可。太后那裡朕自會同她解釋。”
“這麼重大的事情都不與我們商議不太好吧?”一直躲在門外偷聽二人談話的巴娥與楚若炎這才走進來表示不滿,楚若炎更是焦急道,“皇兄若是出去,我也一起。”
“不可,此行並非遊山玩水,更何況,宣王留在宮中,後宮之事朕也得以安心。”他已經在做任性的事情了,總不能連帶身邊的人也一起。
“所以皇兄更應該要讓我們知道這事不是?少了我們,以童大人一人之力可未必能敷衍過去。”
若不是清楚巴娥的性子,楚堯奚現在只覺得同他說話的人是喝過酒後的大郡主,既然心思早被這人看得清楚,只得無奈聳了聳肩,眉眼中多了一絲玩味,“該知道的你都知道了,朕還能說要你忘記麼。當然是知道用得到你們才讓你們聽下去的。否則以你二人的偷聽,能瞞得過朕嗎?”
“朕走後,宮中之事就麻煩你們了。”
“放心吧。”
二人相視瞭然對笑,一旁丞相童戰,宣王楚若炎也只得當做知情人之一沉默應和,而與此同時,六聖樓內,同絡繹不絕,嬉笑暢敘的食客心情不同的便是站在櫃檯內摸着算盤珠陷入沉思的男子陽星。
小秋同阿成躲在一角注視着他許久之後小聲嘀咕着,“阿成,掌櫃的這個狀態保持一晌午了吧,那賬有那麼難算嗎?”
“掌櫃的是在宮裡捱罵了吧?”
“他今天又沒有進宮。”
眼瞅着月末就要到了,作爲同時兼管賬房的陽星自然要點算清楚這個月的虧盈情況,也好給大夥發放月錢,可從看着他開始盤賬,到客官用膳後都走的差不多時也沒見他在那本子上多寫上一筆。
“小二,來碗山楂粥,檸檬牛肉串,還有紅豆雙皮奶。你家的這個甜品真是百吃不膩。”
“來嘞~~”吆喝一聲,阿成便轉身跑向後廚,那邊小秋仍看着毫無動作的陽星,似乎周圍的事情對他來說無關緊要一般只獨自陷入自己的世界裡,就好像他剛來這裡的那個時候,除了竺米回來時見他有些反應,其餘誰同他說話都只是點頭簡單回覆着。
忍不住便走上前打斷那人的沉思,小秋輕聲試探性的問道,“掌櫃的可是在想咱家主人?”
“……不,沒有。”回過神來,陽星才發現自己手裡的活一點進展也沒有,難怪別人會這樣以爲,可他的否定絲毫沒有底氣,眼裡波光泄露了自己的心思,提筆時不自覺就寫了竺米的名字,還是身旁小秋反覆提醒後,那米字的最後一筆撇纔沒有寫下去。
驚覺自己的反應,陽星緊忙撕下那張紙團握進掌心,緊緊握着捏着,似是揉進了心裡,然而對於那個女子,他卻只能放逐自己無盡的想念,不過三日而已,三日來,皇宮裡,酒樓裡,每一次她停留過的地方都彷彿看到她的影子,這種感覺難耐卻又無法割捨,他更知道,還有一個人也有相同的想法,那個高高在上的王,連手握江山的那人都無能爲力的事情,自己就更是渺小了。
青檸水的酸也不過如此吧。
苦澀的對身旁好奇打量他的少女扯了扯嘴角,陽星只輕聲道了句沒事便繼續專注於眼前的事情上,卻隱約聽着桌前客人的吟詩作對,”中有蘭膏漬紅豆,每回拈着長相憶。”
隱約想起竺米早前在做赤豆糕的時候對他講過的詩,那時她還笑着爲他念叨,“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而今,真正是最相思的時刻了,他一介武夫,原本除了舞刀弄劍,行軍打仗什麼也不懂,不比聖上英明睿智,不比文人潑墨成章,卻偏偏陷進了這道最細膩的相思劫。
此時,後廚裡對於陽星的反常態度正處於熱議狀態,可當到了休息時間衆人來到前樓大廳時卻不見話題的重點人物不禁奇怪的問起正在收拾碗碟的小秋,卻連她也納悶起來。
“奇怪,剛剛明明還看到人在那裡的,我這一忙就沒再注意了,會不會是去集市了?”
“怎麼可能,午市早已散了,晚市還不到時候,他能去哪個集市?不會又上山了吧?老闆娘走前他不是也去了山裡,嘖嘖,總感覺他是山裡長大的孩子,總往山上跑。”胖子摸着絡腮鬍晃盪到門口望了望,便瞧見舒睿走過來,忙笑臉迎着,“舒大人,您來了。”
走進酒樓之內,舒睿先是環視一圈之後纔對身邊人問道,“我來找陽星。”
“呦,真不巧,我家掌櫃的碰巧不在也不知道去了哪裡,要不您留個話,等他回來我告訴他?”
“……不必了。”舒睿蹙了蹙眉,沉聲開口。
不在?明明說今日回店裡做賬,怎麼還會外出?
正尋思間,便瞧見店裡那叫阿成的夥計急匆匆的從樓上跑下來邊跑還邊嚷着,“不好了,不好了,掌櫃的又鬧失蹤了。”
“失蹤?”
由於陽星不辭而別的事情已有先例,衆人對於這事是既習慣又意外,畢竟這一次沒有老闆娘從中參與,他們也猜不出又是何故。
阿成這嚷聲仍未間斷,腳步卻在見到門口抱着劍陰着臉的舒睿時猛的停住,哆嗦了一句,“給舒大人請,請安。”
“失蹤的事,說清楚。”隱約有種不好的預感,盯着對方畏縮的表情,舒睿的眉又蹙緊。
“這……這,其實也算不上失蹤。”
“你個笨蛋阿成,一會兒失蹤一會兒不是,你還會不會說話。”胖子看不過這小子的反覆,也不顧大人就在身邊猛的給阿成一計爆慄惹來一聲哀鳴。
揉着發疼的腦袋,阿成連忙解釋,“是這樣啊,掌櫃的留了個字條在桌上,說是要出遠門,店裡要我們照看着,也沒說去哪,也沒說辦什麼事,這不跟失蹤沒什麼區別嘛。”
聽了夥計的解釋,舒睿眼神暗沉下來,心裡嘆了一聲,前腳剛走一個,這會兒這邊這人也走,莫不是也南下去了。那個女子走這麼一趟倒是給京都裡留下不少麻煩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