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先走了,李姐。”收拾完碗筷,竺米拿起白天剛得到的衣服轉身對仍然在喝酒的李蕙說道。
“要走快走,真是歹勢,沒想到六聖樓的老闆是你這小丫頭。世道變了啊,我也好想得到娘娘的賞識啊。”
“嘿嘿,我也沒想到我會是這樣的人物。”這恐怕是穿越來唯一稱心的一點,竺米吐着舌頭毫不掩飾喜悅。
李蕙瞟着她不耐煩的甩甩手,“去去,少在我面前炫耀。”
“那明天見。”
離開潭音宮的御膳房,竺米憑着記憶順着迴廊往城門處走,可走着走着卻發覺周圍的景緻同白天時略顯不同,燈火更明亮起來,隱約還能聽到一些遠處路過的人說笑的聲音。
“奇怪,白天走時也沒那麼多人從這走啊,不會不巧迷路了吧……哈,怎麼會呢,我又不是路癡。”這樣自語着,竺米繼續走在迴廊裡,看到印象中的花壇便轉了過去,走了不知有多遠,越走越覺得自己真是迷路了,繞來繞去都繞不到城門的方向。
“啊啊,怎麼哪裡都覺得差不多,要不要這麼大啊。”
環顧了眼周圍,不知何時又走到一個安靜的地方,可以聽到巡邏士兵走路的聲音卻絲毫看不見人影,就在竺米猶豫是否推開哪個亮燈的房間問問時,經過的草地上散發的某種氣息飄進她的鼻子裡。
“這香味……我記得……”順着那香氣走到那片草地,竺米提着手裡的燈籠蹲着看了看,瞬間驚喜的又湊了上去。“真是香草味,恩……迷迭香,百里草,檸檬草,羅勒,啊,還有薰衣草,太不合常理了,竟然這麼齊全,看來迷路也是有好處的,採些拿回去給小秋他們泡花茶喝,可以當配料入菜,還能做沙拉,皇宮這地方還算不錯。”
此時不剝削更待何時,反正是那混蛋皇帝的土地,丞相也說食材隨她用了。
這麼想着,竺米興奮的放下手裡的燈籠和用具箱趴在地上細心的摘選着。絲毫沒有注意到身後站着的男子。
“你在做什麼?”原本只靜靜看着竺米沉浸在自己世界的楚堯奚見她遲遲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忍不住還是走下石階。
“……啊,你,你在就說一聲啊,大晚上的,嚇人呢。”
注意到竺米在撿拾因驚嚇散落的東西,楚堯奚輕笑出聲,“朕自認已讓腳步聲很明顯了,只是有人心思在別處而已。”
“唔……你最有理行吧。”懶得同其計較,竺米拍拍身上的塵土準備離開,卻被楚堯奚擋住去路。“不解釋一下嗎?夜裡在這拔草玩的原因。”
“喂,我那不是拔草,呃,雖然那的確是草,不過在你看來可能只是普通的草,可對我來說卻是不同的,也就是說……哎呀,我跟你說那麼多做什麼,反正你也不懂。”說着說着,竺米發覺自己不知何時順着對方的步調走了,本來想見到他就大罵他禍國殃民的想法早拋到腦後,如此想時,她又板起臉面側頭不去理會對方。
凝視着竺米臉上的表情變化,楚堯奚淡淡的笑起來,只是黑夜以及額前的碎髮遮擋了他的幾分笑意,讓人看得不甚真切,“恩~~也就是說,你不小心迷路了,無意中發現朕這裡的草,所以就打起這裡的主意,喔,原來六聖樓的老闆娘也是喜歡這種勾當的。”
“我什麼時候說我迷路了,雖,雖然那的確是事實。”原本想反駁回去的底氣在擡眼瞧見對方的凝視時瞬間被削弱一半。
楚堯奚忽略掉她的尷尬低頭看了看她手裡的草,“羅勒,百里草……恩,挺會挑,最裡面還有山桃草不要嗎?”
“看心情,你在這就不想要了,話說回來,你又在這做什麼?”竺米見既然被逮個正着,索性直接坐到石階上同其閒聊起來,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既然她要改善他的味覺,總要了解他的習慣才行。
“那邊,是朕的寢宮。”楚堯奚也跟着坐到竺米身邊自然回答着。
順着手指的方向,竺米發現,距離這片草地不遠的地方便是對方所說的寢宮,窗戶開着,窗前的桌上還放着攤開的書,再看楚堯奚身上的衣服,只在長衫外披了一件外衣,頭髮也披散着,很顯然剛剛她的一舉一動這人從那裡看了許久纔過來的。
“咳恩,這樣啊,當皇帝的還真是悠閒,不過這時你應該去哪個宮裡找妃子陪着吧,還真耐得住寂寞啊,不過也是,那麼好的娘娘都被你冷落了,你也是個難伺候的主。”
“呵呵,誰對你說朕有妃子的?娘娘被冷落又從何說起?”
“恩?沒有?可是我待的那地方……”
“啊,那裡,說起來,母后早時對你很是讚許,說的朕也想嚐嚐你的湯了。”
“……母后?”
竺米這才發覺自己什麼地方搞錯了,她竟然以爲那個人是他的妃子,這麼想來,那女子的確年似三十的樣子,說是原位昭儀,自己就給誤會了,那人不是妃子,竟是當今皇太后。
“你不會是以爲那人是朕的妃子吧?”調笑的一語道破竺米誤會的地方,看着她迴避了眼神,玩味似的打量着。
“哈,怎麼可能,這點常識我還沒有麼,年齡一看就差很多,除非你有戀.母情結。”
楚堯奚也不戳穿竺米的尷尬,低頭垂眸,笑意淡了淡,聲音低沉,“母后喜愛清淨,所以才安排到潭音宮,她的視線不好,平日很少外出。”
“哦。”不知怎地,竺米感覺談及文瑤太后時楚堯奚周身散發着一種強烈的哀傷。
錯覺吧。
打消這種想法,她從懷裡掏出個紙包遞給對方,“吃吧,當夜宵,本來是要帶回去跟店裡的夥計們一起吃的。”
“這是什麼?”從回憶中緩回神,楚堯奚看着手裡包的嚴實的紙包愣了一下才慢慢打開。
“壽司,也叫紫菜包飯,你們這不知道有沒有,不過在我家鄉是很常見的自制料理,再說皇宮裡的御膳房真是浪費啊,剩下那麼多沒怎麼動過筷的就都要扔掉,我挑了幾樣做的,你要嫌棄就還我。”
竺米這麼說時,楚堯奚已拿起一塊放進了嘴裡,米飯包裹着菜,外表的紫菜味卻沒有喧賓奪主,“……好吃,飯和菜的結合恰到好處,朕第一次這麼吃。”
好吃?
竺米驚訝的轉過頭,他不是味癡嗎?竟然說她做了改善的壽司好吃,難道這麼輕易治好了?
“如果不那麼苦會更好。”嘴上雖這麼說,楚堯奚卻拿起第二塊吃起來。
竺米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搶回紙包,“嫌苦就不要吃,我還嫌給你吃浪費呢。”
“怎麼說?朕並未打算剩下。”不解的側頭看着女子,楚堯奚大概明白她話中之意卻故意裝糊塗般反問,趁機又拿起第三塊吃着。
瞪了對方一眼,竺米回答道,“那更浪費,不瞭解其真正滋味的感受,讓你全吃掉簡直是侮辱我的手藝。”
可是以後這樣的狀況還會發生,唉~~
想到自己要忍受這種事情,原本覺得這人挺好相處的想法瞬間煙消雲散。
“是朕的錯。”
意外的坦然,竺米一時不知如何接對,裝好紙包,站起身拍了拍身後的灰說道,“時候不早了,我要趕快離開,晚了宮門就關了,往那邊走沒錯吧?”
“爲何你不住宮裡?宮裡不缺空房。”
“那還用說啊。”一直住在這個鳥籠裡,自己還不得瘋,這可是這傢伙的地盤,就算再怎麼肆無忌憚,大不敬的傳言自己還是受不了的。這理由竺米自然沒說,“六聖樓還需要我打點呢。總不能丟下不管吧,那我走了,就不給你跪安了啊。”
“竺米!”看着她走遠的背影,楚堯奚忍不住突然叫住對方,對於自己的舉動連他自己也感到意外,可話已出口便無法收回。
“恩?”
見對方轉回頭,楚堯奚收起恍惚表情平淡問道,“明日你何時進宮?”
“對哈,恩……早上要幫胖子他們打理好,大概快中午才能到吧,好歹午膳時要過來準備的。怎麼也要有些存在感才行。”
“那午時你過來這裡等朕,記得穿你手裡那件衣服。”
“……可以啊。”搞什麼,良心發現要將她調到內御膳房了?沒那麼簡單吧,這傢伙估計和丞相是一夥的。雖這麼想,竺米心裡卻有別的打算,反正不見面便無法治他的舌頭,自然多見面方便些。
點頭答應下來,竺米繼續向城門走去,身後獨留楚堯奚一人靜靜站在那裡,微風拂過,散發撩撥着臉頰,遮擋去他大半情緒,訴說不出是何感受,只知道春草蔓生後的季節,心竟也跟着蔓延滋長,這心意似要小心翼翼護着纔不至於被風輕易吹散。
當楚堯奚再次回想這夜的對談時,才發現,其實很早以前,藉着巴娥的描繪,他便把這人刻在了心裡,即便是那樣不堪的形象,只是真正認定這人卻是那被他從河裡救起時的另一種印象,覆蓋了曾經,奇妙無法言喻。
月夜下,臨別前,二人心思,南轅北轍,不知所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