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可欣隨即拉多多至自己身後,她深知近年經常發生兒童丟失案,看到路上的乞丐,她潛意識中做了這個舉動,於是,爲獲心安,掏出自己買東西剩下的零錢,幾乎所有,一併放進了破碗之中。
“對不起。”趙可欣對王得福鞠了一躬,轉身離開了。
王得福擡眼望着多多母女慢慢走遠,心裡感觸:“沒關係,是我的話,我也一樣。”
“媽媽,你爲什麼要向那個爺爺彎腰呀?”多多漸行漸遠的聲音消失在王得福視線中。
王得福望向遠處女孩,揮手告別之後,便繼續在人來人往的街上搜尋,期待能夠發現王楊,或者是被王楊發現也好。
隨着一羣小販的叫賣吆喝,街上人羣逐漸增多,絡繹不絕,太陽東路開始變得繁忙起來,各種各樣的氣息隨風飄散。
時值傍晚,王得福盆滿鉢滿,欲叫上小峰一起共享戰果,他呼喊示意小峰,讓他來至自己身邊。
“你從哪裡搞到這麼多錢的,我那邊也就幾個子兒,一頓飯都湊不上!”小峰驚訝道。
“走吧,月亮都已經出來了,我帶你去吃點好吃的去!”王得福眯笑着說道。
“月亮?你還真別說,這白天還在下雪,晚上居然還有月亮,實乃怪事!”小峰驚異道。
小峰感嘆着,內心不知爲何總是慌慌的,他繼續說:
“天生異象,莫非有異害?”
王得福見他過於杞人憂天,立馬大笑道:“哈哈哈,你就不要多想啦,人生貴在及時行樂,趕緊換一身衣服,隨我去吃大餐吧!”
“我沒心思吃大餐,我只要弄些清淡的吃吃即可,你要吃你便去,吃好了再來找我。”小峰灰溜溜道。
王得福沒等小峰說完,直接奔向對面酒鋪,提了兩壺酒而歸。
“走!人生得意須盡歡!”
小峰沒有來得及勸他,直至他將酒提至自己面前,只好接過其中一壺,跟隨其後,來到一家麪館。
“吃麪比較清淡,這家麪館已有數年,保證合乎你口味!”
王得福邊走邊引,不經意間,發現小峰稍有猶豫,完全沒有當日喝酒之勇。
二人坐於麪館前桌,小峰奪過酒壺,爲王得福把酒斟滿。
“兩碗鍋蓋面來嘞!請慢用!”
小峰看着碗中升騰霧氣,肚子咕嚕嚕地響了起來。
“哈哈哈!要不你就先吃麪,我以酒敬面。”王得福示意道。
“怎能讓你先喝呢!”
小峰隨即舉起杯中之酒,二人碰杯,一飲而盡,他側身單手捧腹,隱忍疼痛,隨後坐於桌凳之上,藏痛於桌下。
“真是痛快!”王得福呷嘴道。
“再過一段時日,便是你我石臺之約了,沒想到我們今天就在這裡提前過了。”小峰說道。
“哈哈,我剛還正想到此事來着,屆時再臨石臺,必不醉不歸!”王得福回道。
小峰單手於桌下,強抓腹部,阻止疼痛,側面故作輕鬆,不讓他看出絲毫。
“你先吃吧!我隨後。”
於是,二人便大口吞面,“刺溜”之聲陣陣,將湯汁喝盡。
“這點面實在是不夠吃,老闆!再給我們兩人各來一碗!”
上面速度超乎二人意料之外,剛剛斟酒的功夫,熱氣騰騰的麪條又送至二人面前。
小峰起身,兩眼深深看向王得福,意味深長道:
“今晚我雖不能陪你一同前往,但你務必要小心,我盼你平安歸來,並和你共赴石臺之約!”
說完,小峰連飲三杯,胸口疼痛更是難受,他繼續強忍,將手中酒杯倒立清空,深深看向王得福。
他此番說得壯烈,王得福爲其接過酒杯,置於桌面,一口氣喝下三杯回敬之酒,亦將酒杯倒立清空,置於小峰的酒杯旁。
王得福酒酣之至,臭罵了一頓小峰,誰讓他把此時氣氛搞得比分別還愈加悲痛傷感。
突然,小峰大唱道:
“大風起兮雲飛揚!”
“威加海內兮歸故鄉!”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 ...
王得福也開始附和,二人一唱一和,吟完之後,又來一遍,酒興之至,藉此抒發豪情。
小峰不再隱忍腹痛,坦然看向對面的王得福,隨後哈哈大笑,王得福隨後也哈哈大笑起來,兩人笑聲響徹麪館,麪館路人皆紛紛直指相向,議論紛紛。
... ...
他們二人喝酒喝至深夜,見時候不早,王得福準備送小峰迴家,他爲不耽誤晚上計劃,並未喝太多,此等酒量,不足爲醉,然而小峰恰恰相反,仍然要把酒壺一口吞入腹中。
他們二人半推半就數遍,王得福見小峰醉得如此狼狽,比在石臺更甚,將他揹負於肩,前往回家之路。
王得福回到家中,把小峰安頓好,在家中依然還未尋得王楊身影,他更加斷定,事情已到刻不容緩的地步。
他按照計劃,準備開始行動,又往返七峰鎮,來至李然家門前,此刻已是深夜子時。
李然家門之前,黑燈瞎火,他在周圍附近轉悠幾圈,沒有發現可以進入的捷徑,於是靈機一動,還是身着要飯便服,用老辦法試試。
“叮咚~叮咚~”王得福按響門鈴。
門鈴響了好幾次,引來附近鄰家狗吠聲。
趙可欣聞聲而起,兩眼惺忪,來至客廳,不知此刻還會有誰到訪,她小心翼翼地透過門縫,查看門外之人,有些熟悉,似乎是今天下午遇到的那個乞丐。
“行行好吧,賞口吃的吧,我把錢都分給了其他乞丐,然後他們都拿着走了,自己倒是沒有吃飯。”王得福心想着自編的騙人鬼話,自己都覺得可笑。
“你是那個...乞丐?”趙可欣驚訝地看着跪在地上的王得福。
王得福慢慢擡起頭,更是驚訝,眼前的人居然是李然的老婆!
他依然跪地,膝蓋微微向前挪動着,回答道:
“我是王楊的爺爺,你知不知道王楊在哪裡?”
他內心急切,迫切渴望她告知王楊下落,不管她到底是否知曉王楊此人。
“王楊!?你是他...爺爺?”
趙可欣仔細打量着這個衣衫襤褸的老人。
王得福隨即將破爛衣服脫掉,置於一邊,回覆道:
“李警官在家嗎,借一步說話。”
趙可欣見她假扮乞丐,別有用意,微微又將門半掩。
“你等等!”
王得福說畢,“噗通”一聲,雙膝沉重跪地,深深叩首,抽泣起來,他邊叩首,邊帶着哭腔說,道出實情:
“吾有一孫,於去年之時失蹤,我深感悔恨,深惡痛絕,幸得王楊助我,適才踏上尋孫之路,沒有他,我便深陷黑暗之中,永遠不見天日。”
趙可欣被其話語所震撼,此人所說之言,和王楊所述基本無異,思忖再三,如果眼前身爲惡人,想必早就對自己施以毒手。
“你快快起身吧,我只知王楊在我家呆過一陣子,你孫子一事,於屋中座談!”
王得福聽後一怔,王楊居然來過此地,自己瞪大着雙眼,直勾勾地看着趙可欣。
“他來過這裡?什麼時候的事?”
“也就在前天,昨天早上,我讓他一人獨自留在家中等我,等我回來之後,他便不在了,我以爲他回家去了。”趙可欣回憶道。
看着王得福依然跪坐於冰冷地面,她心有不忍,扶他起身,進屋入座。
“那王楊到底是你什麼人?”
“我老友王小峰的孫子,然而在警局之中,李警官對我所述之言並不是很相信,我便只好去七峰山北的富貴鎮尋王小峰,請他出證,獨留王楊一人在七峰鎮街頭,沒想到不幸的事終究還是發生了。”
王得福擦拭着奪眶而出的眼淚,深深吸了一口氣,繼續傾訴道:“老友因忙於事業,將王楊託管於我,由我悉心照料,待他如自己親孫一般!”
“現在...現在連王楊也不見了,我究竟該怎麼辦吶!”
他的喉嚨慢慢開始變得乾啞起來,說話不時帶有咳嗽。
趙可欣爲其端來一杯熱水,遞於他手,她發現,其黝黑雙手之上,皆印有數道疤痕,似經歷過戰爭,不禁想起自己父親,二人年紀應不會相差太大。
王得福爲其解釋自己雙手疤痕來由,講述自己慘失兒子一事和亡妻之事,他淡然描述,內心卻波瀾四起。
她聽着王得福的講述,心有所觸,爲其不幸感傷落淚。
都說女人淚腺發達,但痛到深處之後,就不再有男女之別。
王得福哭訴心腸,將前前後後之事一併告之,趙可欣也發現王得福所述和李然昨天所說之言有明顯出入,沒想到自己不祥的預感應驗成真了。
“你的孫子叫王自在,他胸口有一卡通小熊,於去年之時失蹤,你此番話當真?”
她再三確認,得到王得福的肯定回答。
“當真!”王得福回道。
此刻,趙可欣坐如長鍾,一動不動,思忖良久,她在深淵邊緣試探着,不時看向眼前之人,此人已年過花甲,無所依,爲尋孫子,仍奔波在外,致使其流落至今天地步,她實在難以靠一己之力而爲之,忽然,父親訓言涌入腦海,和父親一起的過往軍中記憶奔騰而來,父親正站於遠處,似乎在示意讓她爲眼前之人主持正道。
她忽然回過神來,果敢對王得福說道:
“我幫你一起去尋孫子!不僅僅是你的孫子,還包括所有孩童失蹤案件!”
她答應王得福,一腔熱血,欲重返警察之路,爲他主持公道,更爲七峰鎮永久的安寧。
趙可欣深知此番所爲,必鐵面無私,她看向牆面相片中的李然,思緒萬千。
她隨即換了一身衣服,直奔鄰里謝阿姨家而去。
趙可欣全然不顧已經入睡的鄰里,門鈴聲在街坊間顯得更加刺耳。
謝阿姨此刻終於聞聲趕來,她開門道:“喲!這不是李警嫂嗎?深夜來查案的呀?”
“對不住,謝阿姨,這麼晚打擾了,我就來問您一個問題,問完就走。”
“什麼事呀這是,非要在深更半夜來問?”
“去年的事,不知你還記不記得,去年一日,你有沒有請我家李然到你家吃飯,那時他手裡拿着遙控玩具汽車。”
謝阿姨兩眼朝上,尋思道:“去年...去年是有一次在我家吃飯沒錯,但是...那時他手裡沒有玩具車啊!”
“你家小孩可曾和他一起玩耍?”
“沒有吧!我記得那會學校還要上學呢!我怎麼可能讓我家孫子一人在外?”
... ...
趙可欣不再追問,背過身深深吸了一口氣,得知李然撒謊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