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王朱慈炤和五王子朱慈煥躲在朱媺娖的懷中瑟瑟發抖,本來已經在今年要封五王子朱慈煥爲靈王,但闖軍逼近京師,已然是將這件事情給耽擱下來了。東宮的侍衛不斷催促,讓朱媺娖頓生厭惡。
“什麼成全不成全,本宮已經決定要帶着兩位王弟同赴山東,如今太子殿下或許已經出了城,你們再也沒必要向他交待什麼!”朱媺娖厲聲喝道。
但幾名東宮侍衛卻是不依不饒,眼見着進入宮裡來的只是朱媺娖、邢沅、昭仁公主和曹無傷幾個人,竟然起了用手中兵器威脅的念頭。其中一個身材健碩的侍衛,竟然用手去強拉朱慈炤和朱慈煥。
朱媺娖和邢沅何曾受過如此的驚嚇,心中大恐,一時間竟驚叫起來。
曹無傷一皺眉,在起身後低聲喝了一句,“都閉上眼睛!”朱媺娖、邢沅,加上朱慈炤、朱慈煥以及年幼的昭仁公主朱媺媞卻是對其信任有加,轉瞬間都依言閉上了一雙眼睛。
耳朵中只聽到不時劃過耳邊的風聲,藉着便是此起彼伏的慘呼,幾個人也不敢睜開眼睛,臉色煞白的緊握彼此的手掌。
片刻的功夫,寢殿中再也沒有了聲響。曹無傷卻是伸手抱起了哭泣的朱媺媞,吩咐朱媺娖等人拉住自己的衣角,這才慢慢的走出了寢殿。
沈恪氣喘吁吁的趕到這裡,迎面正遇到曹無傷一行人從寢殿中出來,曹無傷身邊只帶了十餘名親隨。沈恪的身邊更是隻有七八個人,沈恪一見曹無傷。便大聲喊道:“曹爺,速速出宮,大帥已經出城,吩咐我等立刻趕上,實在趕不及,便在天津衛會和。”
朱平安已經預留下一批坐騎,不過都在承天門附近,曹無傷一行只得步行趕往那裡。
一路上。以往的內宮侍衛和錦衣衛大漢將軍早已蹤跡全無,相反,到處卻都是全副武裝,拿着各式各樣的兵刃的宦官在駐守,說是奉了王承恩的命令,謹守內宮。
遠遠的看到乾清宮的輪廓,朱媺娖卻是悲從中來。拉着弟妹向着乾清宮的方向連連叩首,“父皇、母后,兒臣拜別!”
宮牆之外的京師處處硝煙,耳中幾乎可以聽到隱約的廝殺聲,這使得朱慈炤和朱慈煥等人更加的害怕,身子不住的瑟瑟發抖。
曹無傷忍不住提醒道:“殿下。還是即刻出發吧,再晚一點,恐怕亂匪就要殺到內城中來了,到時……!”
朱媺娖沉默的點點頭,一天之間遭逢驟變。已經使得她心力交瘁,但此時的她卻暗暗告訴自己。自己還要照顧年幼的弟妹,現在無論如何不能倒下去。
……
鐵蹄滾滾、踏破長街,如今的京師街道上已經是滿目瘡痍,先期入城的大順軍已經開始四處劫掠,豪門權貴自然成了主要目標。入京之後,嘉定伯周奎便派人和朱平安取得了聯繫,言明在宮門之外會和,可到了如今也沒見到他的影子。
從承天門出發時,朱平安派了人前去打探,半路上,已經得到回報,嘉定伯府被人血洗,周奎和一衆親眷還沒來得及出門,便已經死在了屠刀之下。朱平安大爲驚詫,周奎的府邸位於內城中,按道理來說,大順軍刺客還未攻入內城,要說是其他的賊匪,那嘉定伯府可是還有兩百多家丁家將,尋常的賊匪如何能做的如此迅捷徹底?
周奎雖然生性愛財,吝嗇異常,但和朱平安卻是相處的甚爲融洽,也正是有了他的存在,才替朱平安擋下了不少明槍暗箭。如今聽聞他的死訊,朱平安在意外之餘,也不禁唏噓悵然。
就在部下前來稟報周奎死訊的同時,朱平安卻敏銳的捕捉到了朱慈烺眼中的一絲異樣,那是包含着一種幸災樂禍和成功之後興奮的詭異表情,雖然只是一閃即逝,卻是被朱平安看在了眼中。
聯想到剛剛朱慈烺催促自己儘快出發時的表現,朱平安的心裡不禁產生了濃濃的疑惑。難道說,是朱慈烺搶先下手,幹掉了自己的外公。要說這爺孫兩個,也還真是一對奇葩。真實的歷史中,周奎城破之際將朱慈烺兄弟趕出門外,拒不收錄,直接導致了最後朱慈烺兄弟被殺身亡。
可現在,卻是朱慈烺搶先下手,殺了自己的外公一家。想一想,也難怪朱慈烺,周奎家財萬貫,卻是對崇禎皇帝和周皇后的求助視而不見,始終不肯伸出援手,帶頭獻上資財救民於水火,如今身死族滅,也算是報應使然。說不定,這便是崇禎在背後推波助瀾。
就在將要到達廣渠門的時候,卻赫然發現了廣渠門的城樓和箭樓上已經豎起了大順魯國公賀人龍的旗幟,這讓朱平安的心中頓時咯噔一聲,看來賀人龍部已經開始入城了,並且已經佔據了廣渠門。
還沒來得及仔細思量,前方的兵馬已經停止了前進,士卒匆匆前來稟報,前方有人馬阻攔去路。
朱慈烺和一衆東宮屬臣頓時驚慌起來,朱慈烺強自壓住內心的驚恐,“朱總兵,這如何是好?”
“殿下勿優,賊軍分路入城,此時也正是建制混亂的當口,咱們徑直衝了過去便是,只要一出城,咱們便可無憂!”
說完,朱平安吩咐王金髮以中軍和親衛保護朱慈烺一行,自己則催動馬匹前往先鋒營探查情況。
到了前邊才發現,曹變蛟已經一馬當先衝到了陣前。心中卻是一驚,連忙問騎軍副將張定邊,“大狗,怎麼回事?曹將軍怎麼單人獨騎衝過去了!”
張定邊衝着朱平安一拱手,“回稟大帥,曹將軍似乎和阻攔咱們去路的兵馬將官是舊識,便上前打各招呼,看能不能讓他們讓開道路!特意吩咐我等不要隨意上前,以免起了衝突!”
“前方是何人擋路?”
“看旗號應該是前密雲總兵唐通和大同總兵姜瓖兩部!”
“哦?”朱平安點點頭,同時一夾馬腹,戰馬猛地向前疾馳而去。張定兵阻攔不及,旁邊的一衆親衛倒是反應神速,紛紛趕上。
而寬闊的街道中央,正在與曹變蛟攀談的唐通和姜瓖卻是吃了一驚,身邊的護衛們紛紛上前,就兩人牢牢的圍在中央。
曹變蛟回頭一看,叉手施禮,“大帥!”
唐通和姜瓖一愣,這纔看清楚來人的模樣。
朱平安勒住馬匹,衝着唐通和姜瓖笑道:“兩位,好久不見!”
看到是朱平安親自打來,唐通卻是不由自主的將身子向後縮了縮。當年在河北,王樸被朱平安一槍爆頭,他可是記憶猶新,如今再度見面,自己卻已經成了大順軍的將領,心悸的同時,也不免有些慚愧。
曹變蛟的臉色不是太好看,徑直叫着兩人的名號,“唐通、姜瓖,當年我家叔父起兵平賊,你們都是麾下之將,咱們也算出生入死的同袍兄弟。今日我向你們借一條出城的路,怎麼如此的婆婆媽媽,要借便借,不借的話,咱們便擺開兵馬、決一死戰!”
姜瓖的一張臉頓時漲的通紅,支支吾吾的說不出各所以然,沒辦法,唐通只得撥馬上前,衝着朱平安和曹變蛟施禮,“朱總兵,小曹將軍,咱們的交情以及以往大曹將軍對咱們二人的恩德,咱們都記在心上,要說什麼決一死戰的話,是萬萬談不上。要是擱着咱們兄弟,咱們早已將道路讓開,任由兩位來去。只是兩位有所不知,如今魯國公賀大帥就在咱們身後,咱們也是逼不得已,才擋住了道路,莫不如,咱們就虛應一二,讓咱們二人也好交差……!”
話還沒有說完,曹變蛟卻是叫嚷起來,“賀大帥?哪個賀大帥?”
唐通嚇了一跳,本能的回答道:“賀人龍,魯國公啊!”
“我呸!”曹變蛟滿嘴的唾沫星子噴了兩人一臉,偏偏兩人也不敢發作,朱平安也不說話,笑呵呵的看着他們三人吵嚷。
“賀人龍算個什麼東西,想當年,在山陝剿匪,他還僅是我帳下的參將!如今叛國投敵,賣主求榮,換了一個什麼魯國公,居然也敢擋老子的去路!你們即刻告訴他,就說是我曹變蛟所言,敢擋我去路者,我曹變蛟必殺之!”
唐通和姜瓖的臉色頓時一陣紅一陣白。
就在他們說話的當口,朱平安偷眼向遠處看去,不遠處的廣渠門那裡,旌旗招展,刀槍耀眼,一杆大纛隨風飄舞,隱約可見中軍護衛的密不透風,衆軍環衛之下一員金甲大將駐馬其中。
朱平安衝着唐通兩人笑了笑,“好歹咱們也都是舊相識,曾同生共死,刀兵相見卻是有些不合時宜,本官與賀大帥也有交情,便請兩位回去和賀大帥商議一下,只要讓開道路,今後賀大帥如果有用得着我朱某人的地方,或是想在山東弄些生意來做,我朱平安一定萬死不辭!”
朱平安的話讓唐通和姜瓖總算鬆了一口氣,雖然自己這方人多勢衆,但誰都知道朱平安和曹變蛟都是殺人的祖宗,而且兵精甲利,如今正是及早入城撈取好處的時候,誰願意和他們拼個你死我活。
再說了,朱平安的山東富得流油,留下一份人情,至少日後相見也有個退路。
兩人欣然答應,這才帶着一衆親衛撥轉馬頭,迴歸本陣。
曹變蛟本想再罵幾句,卻被朱平安給攔了回來。兩人並肩向着自己的部衆走去,走到半途,朱平安回頭看看唐通和姜瓖的位置,這才低聲說道:“曹兄,命令我部,全體出擊,猛攻賀人龍的中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