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午飯,趴在辦公桌上小睡了一會兒,代理領主的生活還得繼續。以前的這個時候,凱瑟琳都會坐上馬車去巡視她的領地,並以此爲樂。凱瑟琳說她想樹立一個親民的領主形象,不過威廉卻認爲,這純粹是佔有慾在作怪。
代理領主要出巡,勞拉自然要陪在左右。別看中午的時候出現了一此小小的尷尬,但勞拉的自我調節能力倒是非常不錯。坐在威廉的身邊,看不出有什麼異樣。烏利在紫羅蘭商會時代就是凱瑟琳的專職車伕,如果按照另一個世界的慣例,老烏利早就已經過了退休的年紀。不過這位老大爺閒不住,而且以薩洛克郡的路況,駕馭馬車也不費什麼力氣,凱瑟琳便一直把他留在身邊。
馬掌踏在平坦的水泥路面上,發出有節奏噠噠聲,沉穩而緩慢。車廂吱呀吱呀的左右搖擺,這是因爲車廂下墊了減震板的緣故,不過威廉總感覺這東西很不靠譜,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會搖散架。
道路兩旁的果樹緩緩的向後倒退,熟透了的果子落在綠化帶裡,鋪了厚厚的一層。在綠化帶裡栽種果樹是威廉的主意,在美化環境的同時還能收穫水果,算是一舉兩得。可是從目前的效果來看,果樹種的似乎有點多。來不及採摘的水果已經成了薩洛克郡一害,來不及清走的爛水果不但氣味難聞,而且還會滋生細菌傳播疾病。看着滿大街來回奔波的清潔工人,威廉在心裡盤算着,是不是該砍掉一批果樹,改種其他品種了。栽果樹綠化是威廉到目前爲止唯一的一次決策失敗,好在這筆投入不大,而且現在就改也還來得及。
馬車在薩洛克郡城區轉悠了一圈,然後沿着筆直的大道,向二十公里外的另一片建築羣駛去。
當初在做城市規劃的時候,威廉就曾不顧衆人的反對,一定要讓工廠區遠離市區。雖然遠離市區會產生額外的運輸費用,對工人上下班造成困難。但是威廉知道,如果不把工廠區搬離市區,那麼在未來的幾年內,薩洛克郡就會陷入工業污染的深淵。威廉可不想看到自己辛辛苦苦創造出來的城市,到最後像霍爾姆城那樣,得個霧都或者別的什麼“雅號”。
比薩洛克郡更爲寬闊的水泥路面縱橫交錯,遠遠望去就像是一面巨大的平面鏡。在青藤綠樹的環繞下,一棟棟灰色的廠房整齊劃一。一隊隸屬於領主府的私兵手持軍械,在林間小路上來回穿梭巡邏。偶爾衝出幾輛馬車飛快的駛過,那是前往薩洛克郡市區的送貨馬車。
工廠區的規劃面積很大,但實際入駐的工坊卻不是很多。其中絕大多數還都是威廉和紫羅蘭商會的產業。像香水、肥皂,和日漸流行的新款服裝、鞋帽、皮包等,都是在這裡生產出來的。
馬車一路上暢通無阻,偶爾碰到一兩個穿着皮甲手持武器的領主府私兵,也只是立刻彎腰行禮,而不是傻乎乎的跑過來檢查,不過這卻讓威廉眉頭一緊。
“勞拉,工廠區的守衛一直都是這麼鬆懈
麼?”
“鬆懈?不可能啊!剛纔不是還有一隊私兵在巡邏麼?”
“光是巡邏還不行,必須在工廠區設立關卡,對過往車輛和人員進行嚴格登記。一旦發現可疑人員,不問緣由,先抓起來再說!”
“……也包括領主府的馬車!”威廉頓了頓,隨即又補充了一句。
威廉不反對特權,而且也很喜歡特權帶給自己的便利,但他反對那種凌駕於制度之上的特權。如果特權脫離了制度,那麼就會失去控制,可以無視遊戲規則的遊戲者,是不可能被打敗的,威廉不喜歡跟這樣的人打交道。
“哦~”勞拉乖巧的應了聲,拿起一個巴掌大的小冊子,把威廉的話認真的記下來,並且在後面畫了個很圓很圓的圈,以示重點。
馬車在工廠區裡一遍又一遍的轉悠,不用掀開窗簾,威廉都知道到了什麼地方。散發着腐朽惡臭味的是皮革加工作坊,混雜着各種花香的是香水作坊,叮噹作響的是鐵器作坊,而沉寂無聲的多半是自己的服裝鞋帽作坊。
凱瑟琳巡視各方,象徵的意義要多於實際意義,坐在馬車裡從領民們的面前緩緩經過,偶爾露出半邊臉讓他們知道自己的存在。如果遇到了不公,也可以利用這個機會向領主大人喊冤。不過攔路告狀的戲碼倒是從來沒有出現過,而且就算真的遇到了不公,可以去找城管和領主府私兵,沒不要驚動領主大人,不過法制意識倒是增長了不少。比如現在從馬車前過去的這波人,據說就是抓到了一個小偷,正準備送到城管那兒去。
“小偷?呵呵……恐怕是來盜竊技術的商業間諜吧。”威廉哂然一笑,敲了敲車廂板,示意老烏利掉頭回家。可就在這時,剛剛過去的那羣人突然出現一陣騷亂,接着車廂就像是被巨石砸中了一樣,砰的一聲左右亂晃。拉車的兩匹白馬唏溜溜的揚起前蹄,馬車戛然而止。
車廂被人撞的咚咚直響,還有一個蒼老的聲音在竭力嘶吼:“大人,救命啊!我不是小偷!”但馬上就被匆匆趕來的私兵一腳踢翻,死死的摁在地上。
“李斯特先生,您看……”坐在車轅上的老烏利回過頭,面露爲難之色。
勞拉則乾脆跳出馬車,驅散人羣,站在老頭的面前道:“老人家,這是我們家大人,你有什麼冤屈儘管說出來,我們家大人一定會秉公辦理。”說完還朝威廉略帶挑釁的揚了揚下巴,似乎巴不得看威廉出醜。
“這丫頭,剛纔又不是我故意要看的!”在心裡腹誹了一句,威廉下了馬車,端起架子威嚴的道:“來人啊,把他送到安德魯侍衛長那兒去,有沒有冤屈,只有審過才知道!”
薩洛克郡的司法制度在威廉的主導下已經初具雛形,安德魯不但是領主府的侍衛長,同時也是薩洛克郡的警察頭頭。有問題應該找警察,如果警察解決不了,才能上報給領主。
“是!”早已守候在一旁的私兵立
刻走過來,架起老頭就走。
不過在帶走老頭的時候,威廉忽然感到周圍傳來一陣濃濃的敵意,扭頭再看,卻什麼也沒有發現。威廉眉頭一皺,立刻改變了主意:“等等!你們跟在馬車後面,隨我一起回去!”
“是!”私兵不明白威廉爲何突然又改變了主意,但也沒有任何怨言,牽了兩匹馬過來,用繩子將老頭的雙手綁牢,橫放在馬背上,自己則騎上另一匹馬,押着老頭緊緊地馬車。
回到薩洛克郡的時候,日頭已經偏西,夕陽的餘暉揮灑在大地上,將整座城市映成了火紅一片。馬車在執政廳大樓前停下,威廉想回去休息,勞拉卻死活不肯,非要拉着威廉拉到三樓的辦公室,說要把那個喊冤的老頭審過再說。
“威廉,那個老頭肯定有冤情的。剛纔喊冤的時候,還拿頭撞馬車來着。如果沒被冤枉,誰會玩自|殘啊!”
“好吧好吧,算是怕了你了。”
其實威廉也想搞清楚那個老頭爲何喊冤,特別是先前感受到的那陣敵意,讓威廉不由的心生警覺。
“希望別節外生枝便好。”心裡是這樣想,但往往事實卻偏偏不如人意。
老頭被帶上來的時候,比先前鎮定了不少。胸口溼漉漉的,看樣子進門之前洗了把臉。
勞拉給老頭搬來把椅子,扶着他坐下,輕聲輕語的道:“領主大人病了,薩洛克郡的事務暫時由李斯特先生代理。你有什麼冤屈跟李斯特先生說也一樣,他同樣會還你一個公道。”
“謝謝!”老頭道了聲謝,卻沒有馬上坐下,“我是哈里·布魯斯,是你們領主大人的客人。”
發現威廉和勞拉兩人正面面相覷,一臉的茫然,老頭趕緊上前兩步,來到辦公桌前,大聲急道:“先生,您不記得我了麼?我是老哈里!霍爾姆城的鐵匠老哈里啊!百鍊成鋼,摺疊鍛打,還是您教給我的啊!難道你不記得了麼?”
“老哈里!”威廉大吃一驚,呼的一下從沙發椅上站了起來。扭頭看向勞拉,勞拉的臉上也同樣寫滿了震驚。眼前這個老頭能夠說出百鍊成鋼,八成就不會是冒充的,但是短短一年不見,卻怎麼像完全變了個人似得。不過仔細觀察一下就會發現,眼前這個老頭與當初的老鐵匠的確有七八分相似。
其實也不怪威廉感到吃驚,因爲此時的老哈里神色狼狽,形若枯骨,無論如何也無法和去年見過的那個硬朗的老鐵匠聯繫起來。如果只是威廉一個人看走了眼,或許還情有可原,但是連勞拉也沒認出來,說明老哈里真的變了。
“老哈里,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怎麼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別急,坐下慢慢說。”繞過辦公桌,上前攙扶着老哈里坐下,擡頭又對勞拉道:“勞拉,快點煮杯熱咖啡,給老哈里提提神。”
勞拉趕緊跑到隔壁的休息室,將中午剩下的一點咖啡煮熱了端出來,送到老哈里的手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