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一些熟知的事或物來打比方,這是威廉慣用的手段,如果用另一個世界的專用術語,凱瑟琳肯定聽不懂,只有這樣大家才都不費勁。
“薩洛克郡的土地算不上富饒,這裡的氣候也不適合種麥子和稻穀。但也不是絕對,比如……”
“比如種土豆和玉米!”
“對!”威廉笑了笑,繼續道:“但是種土豆和玉米,也不能完全靠天收,水源是肯定少不了的。剛來的時候,我也在附近轉了下,發現離這裡20多公里的地方,有一個湖,如果能把湖水引到這邊來,灌溉的問題就解決了。就算只能解決一部分,缺口也肯定不會太大,到時候只需多打幾口井,彌補一下就可以了。你看,我們現在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引水灌溉。”
拿來一張空白的羊皮紙,又從把羽毛筆插進墨水瓶裡沾了沾,威廉在紙上寫下了引水灌溉的字樣。
“好了,引水灌溉是第一個問題,那麼我們來想想還有什麼要做的。”
“製鹽!”
“哦,對了製鹽。這是皇帝佈置的死任務,這個必須完成。”
威廉在羊皮紙上又寫下了製鹽的字樣,然後把羽毛筆插進墨水瓶裡沾了沾,卻又不拿出來,兩條眉毛擰在了一起。
坐在一旁的凱瑟琳發現威廉遲遲不肯說話,猶豫了一下,但還是探着腦袋輕聲問道:“怎麼了?”
“呵,其實也沒什麼。我只是發現我犯了一個很大的錯誤。”威廉慘笑了一聲,擡起手在臉頰上扇了一個耳光。到底是在自己打自己,動作倒是挺大,但也沒聽見多大動靜。
“很早的時候,有人曾經跟我說過這樣一句話,不管是當皇帝也好,還是當地主也好,只要解決了四件事,就算成功了。”
“哪四件?”
“衣!食!住!行!”威廉掰着手指,一字一頓。
凱瑟琳聞言微微皺眉,半響之後終於長嘆了一聲:“唉……能說出這種話的人,肯定是位大賢。簡簡單單的四個詞,便把一個人一輩子需要做的事情全都囊括其中。可是說倒是很輕巧,但真要做到……”
看來這個蠢女人,被流民安置問題還真打擊的不輕。不等她把話說完,威廉趕緊道:“正因爲難,所以纔要做,從小事做起,從一點一滴做起,如果你不做,就永遠沒有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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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瑟琳不是真的蠢,只一瞬間便反應了過來,俏皮的眨了下眼睛,身體伏在辦公桌上,仰着腦袋雙眼微眯,像只慵懶的波斯貓。只是脖子下,卻不合時宜的露出大段雪白,還有一對肉丘若隱似現。
妖精!
威廉吞了口口水,趕緊把臉往旁邊一別,乾咳了兩下。
“咳咳,我們還是說正事要緊。”威廉拿起筆,在羊皮紙上寫下衣食住行四個詞,隨即又把食劃掉。
“食物雖然是最大的問題,但是現在對我們來說,反而是最容易解決的問題。雖說明年索恩肯定全國缺糧,但是我們事先已經儲備了足夠多的糧
種,所以這個問題等於是已經解決了。接下來就是衣……”
威廉拿起羽毛筆,將衣又給劃掉了,沒有絲毫的猶豫。原因很簡單,在荒古大陸,可以用來編織衣物的麻、葛等物隨處可見,稍微高檔一點的,牛羊皮也可以。凱瑟琳是薩洛克郡的領主,不是流民的救世主,讓他們穿暖就已經盡到了義務。要想穿得更華麗,還得靠他們用自己的雙手去創造。
“住的問題,如果放在以往,肯定是個大難題,但是我們現在能燒磚,造房子的材料也就有了。如果能找到石灰石的話……算了,石灰石暫時先不考慮,用米粥成本就太大,還是用溼泥代替吧。不過溼泥遠不如水泥或者米粥牢固,所以存在很大的安全隱患,只能用來臨時過渡,一旦找到了石灰石,燒出水泥,就立刻替換掉。”
在羊皮紙上劃掉住這個詞,目光最後落在行上。就目前來說,行不是薩洛克郡最需解決的問題,可一旦薩洛克郡按照自己的設想發展起來,行的問題肯定要最先解決。可是薩洛克郡究竟需要幾年才能發展起來,五年?還是十年?威廉嘆了口氣,將羽毛筆的筆尖按在行上,重重的一劃。
“……目前最需解決的問題就這些了。當然,還有不少細節方面的問題還要我們逐個逐個的去解決,比如哪個先哪個後,比如什麼樣的勞力該放在什麼樣的位置上,比如大人們都出去工作了,孩子們誰來管……還有流民與流民之間的關係,流民與軍隊的關係,這些問題都要考慮到,稍有不注意,就會出大亂子……”
威廉說的認真,凱瑟琳聽得仔細,不知不覺,已經進入了深夜。圓圓的月兒高高的掛在頭頂,如水銀瀉地般照在大地上,其中一抹斜斜的透過窗戶,形成一道道七彩斑斕的光柱。
早就已經睏意十足的卡特琳娜此刻就趴在威廉的腳邊,兩隻前爪捂着眼睛,圓圓的鼻子上,一個晶瑩剔透的泡泡隨着呼吸有節奏的一伸一縮。
不知爲何,威廉突然沉默了下來,而凱瑟琳也沒有出聲的打算。兩個人就這樣靜靜的發呆,誰也不肯率先打破沉寂。直到房間裡響起一個男人的聲音:“出去走走吧。”接着女人用鼻子輕輕的哼了下,房間裡這纔有了細微的腳步聲傳了出來,接着是走廊,樓梯,大廳,最後來到城堡的外面。
城堡依舊還是老樣子,只是在牆根下和高牆上,似乎比以前多了幾個人影。人影們聽見有腳步聲,立刻緊張的舉起手中的強弩,等到藉着月光看清楚來人的臉,這才稍稍放鬆下來,重新沒入黑暗中。
軍隊已經全部搬到10公里外的一處山腳下,那座山不算太高,但是站在山頂,卻能監視到城堡及其周邊幾十公里的區域。在這裡駐軍,自然最合適不過。
之前的那座磚窯,正在日夜趕工,高聳的煙囪向外噴吐着火舌,赤膊的奴隸們喊着號子,將燒好的磚集中在一起,只等天一亮,便運往附近的流民安置區。
早春的夜晚依舊很冷,一陣狂風吹來,揚起漫天黃土,只一會兒,兩個
人身上便積了一層淺淺的土黃色。
其實從流民到來的第一天開始,安置工作就已經在進行了,有軍隊在從旁協助,也不太可能會出多大亂子。可軍隊終究只是一羣職業殺手,指望他們,實在是有些勉爲其難。
流民的營地就在城堡的外圍,遠遠望去。黑壓壓的一片。在地上插一根棍子,把一張用衣服拼湊起來的布頂起來,這就算是一個家。睡覺的時候,大人在外面,把孩子擁在當中,相互偎依着取暖。條件稍微好一點的,也只是把搬家時帶過來的手推車豎起來,擋住北面吹過來的寒風,僅此而已。
在營地裡,烤火是嚴令禁止的行爲。早春的風依舊颳得猛烈,沒有足夠的防火措施,營地裡又沒有人值守,稍有不注意,火隨風起,就會出現火燒連營的壯觀場景。
威廉很小心的走在營地中間,儘可能的不去碰地上的東西,但還是不可避免的驚動了旁邊裡的人。每到這時,凱瑟琳總會彎下腰,鑽進用木棍撐起來的棚子裡,輕聲的安慰裡面的大人和小孩。
看得出來,這不是凱瑟琳第一次做這種事。發現是領主大人在視察營地,被驚醒的流民們倒也沒有表現出感激涕零。藉着月光向裡看,更多的是一張張麻木的臉,沒有生氣。
動靜,似乎越來越大。就像是打破沉寂的湖面一樣,迅速向四周擴散。終於,在其中的一個棚子裡,傳出了一聲嬰兒的啼哭,接着便是更多的嬰兒在哭,小孩在抽泣,婦人們在哄,男人們在罵……
就在這時,不遠處的一個棚子裡鑽出兩個人影,提着木棍一樣的東西來到威廉和凱瑟琳的面前。
“什麼人!”
藉着月光,威廉發現面前的兩人都在三四十歲之間,身材魁梧,面帶厲色,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善類。站的稍微靠前的那位,走起路來一瘸一拐,而稍稍靠後一點的,更是少了一條左臂。不過從兩人的站位來看,瘸腿的那位更像是個保鏢,總是有意無意的用身體擋在獨臂人的左邊,彌補他斷臂的缺憾。
“你們又是什麼人?”凱瑟琳也走了過來,腕子一抖,一柄細長的短劍出現在手心裡。流民營地裡出現了壯漢,這是一件大事。即便是手腳不全的殘疾人,若真是心生歹意,對手無寸鐵的女人和孩子來說,也足以造成毀滅性的的打擊。
營地裡的騷亂愈演愈烈,威廉和凱瑟琳身邊的人也越聚越多。
“是領主大人……”
人羣裡,不知是誰輕聲喊了一聲,於是便有人彎腰行禮,接着便是更多的人行禮。營地裡就像是在平靜的湖面上扔了顆石子,蕩起一波漣漪,迅速擴散。只一會兒,整個營地裡站着的人,就只剩下威廉和凱瑟琳,還有面前的那兩個。
“你是領主?”斷臂人推開身前的瘸腿人,藉着月光朝凱瑟琳仔細的看了看,繼而點了點頭:“早就聽說帝國新冊封的伯爵是個女人,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年輕。想必此刻,你也對我很好奇吧,找個沒人的地方,我會告訴你一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