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海三公主表演了一場精美絕倫的舞蹈,二皇子首當其衝對其讚譽有加。瞧着二人眉來眼去那模樣,到場的二皇子妃倒顯得淡然了許多。陳嬌兒並沒有到場。
今天她也被安排要上場表演,但前頭還有許多場才輪到他。她瞧着對面姚華同他的妃子相安而坐,再回頭看看坐在應昊另一側的如懿郡主,應昊在這宴會之上也沒能落了她,忽然覺得胸口有些悶,便出來透透氣。
“你怎麼也出來了?”炎如玉在一顆梅樹下尋到了她。
“我瞧你魂不守舍的樣子自己溜了出來,可是覺得緊張?我出來陪你說說話。”
她搖了搖頭,嘆道:“我只是忽然覺得意興闌珊。”無論宴會上是如何的觥籌交錯一片祥和,那底下又藏了多少勾心鬥角利益交換。那一切的一切好像已經同她沒有關係,她也絲毫關心不起來。
“應昊可同你說了,他會藉口先休掉我,好同凰公主聯姻。”
炎如玉猶豫了片刻,竟開口道:“實際上,是我提議爺這麼做的。”
“什麼?”她不敢置信地看向了炎如玉。
“爺一開始沒想到與凰公主聯姻,是我提議他這麼做的。”原來如此,那炎如玉就只是提議叫應昊同凰公主聯姻,至於要先休掉她就還是應昊自己的主意。可笑的是,應昊畢竟算是事前先同她商量過了,她若是不願意,本也可以提出反對意見。她都同意了,卻獨自在這頭落寞,何苦來呢?
“我想爺有他自己的考量,會想要先休掉你,也是爲了你好。”炎如玉果然如此勸她道。
說實話,她這幾日也仔細想過,應昊會想要先修掉她,可是對她的好意?她卻想不出一個可以叫自己信服的答案。是爲了爭奪皇權,暫時叫她遠離權力中心,保護她嗎?這種保護卻比不上同甘共苦。她和應昊怎麼就不能共同面對?這件事也叫她想到了當初“姚凱”的離去。今天見到姚華她的心裡纔會波動這麼大。也許,一切都只是藉口罷了。他們藉口保護她,不讓她參與,就是不想她與他們並肩面對困難。但他們也是選擇了皇位,重於她。
其實這幾天她一直想問應昊一句話,“你可願拋下皇位,與我遠走高飛?”她卻問不出口。她想,她真的是愛慘了應昊吧,纔會這麼地爲他考慮。他生來就是一個王者,她只能順着他,盡力去做她能做到的,滿足他的願望。
這時,凰公主意外地也找了來。
“凰公主。”
“珍兒妹妹,這裡沒有外人,你又何必與我如此見外?”
她搖了搖頭,道:“這裡是宮中,謹慎些好。”說着,她看了炎如玉一眼,覺得她和凰公主早已熟識的事也沒必要瞞着炎如玉吧?但後者似乎一點也不意外,反倒叫她有些意外。難道她和凰公主早已熟識的事,凰公主早就給應昊和炎如玉說過了?
“應昊跟我說了,你同意了叫他先假意與我聯姻。”凰公主道,“就是要委屈你一段時日了。在大事未成之前,我只能裝作同應昊恩愛的樣子來,希望你不要介意。”
她笑了,問道:“應昊沒有跟你說,他會先借口休掉我嗎?”
凰公主一愣,顯然她是不知道的。而且聽凰公主的口吻,這跟應昊同她講的也不一樣。似乎凰公主會真的嫁給應昊。
“皇位對你們來說真的這麼重要嗎?”她對應昊問不出口的,卻對凰公主問出了口。
凰公主當下點了點頭,承認道:“皇位對我來說很重要。”重要到她至今從未嘗過兒女私情,也從來不需要。她早做好了準備,要利用自己的婚姻助自己登上皇位。
炎如玉覺得該給她們留下空間叫她們兩個可以更好地談一談,便默默離去了。
“爲什麼選上了應昊?”
“應昊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凰公主顯得很坦蕩,笑道,“珍兒妹妹你真的不用介意我,我和應昊之間純屬互相幫助,或者說成是互相利用的關係也不爲過。說來,你爲什麼會回到了應昊的身邊?我還以爲你會跟姚凱雙宿雙棲。”說着,凰公主看了看大殿的方向,那也是炎如玉離開的方向。
“你也認出他了?”她還以爲凰公主也認出了姚華就是姚凱,雖然當初凰公主好像也沒看見過姚凱的真容。
凰公主果然點了點頭,又古怪地重複問道:“你究竟爲什麼回到應昊的身邊?”
她搖了搖頭,什麼都沒說。好像現在她若是對凰公主說她是因爲愛,會顯得是個笑話一樣,因爲姚華選擇回到了靈海國去當他的四皇子,轉眼間還娶了妻,她纔在被拋棄之後重回了應昊的懷抱一樣。
“其實我與應昊聯姻之後,也不代表靈海國就會就此失利。你若是……”
“二位佳人何藏於此?”姚華的到來實屬叫人意外。
她盯盯地瞅住了姚華,好半天做不出反應來。凰公主則和姚華互相見禮,顯得她有些失禮。
姚華也不介意,主動同她搭話道:“太子妃爲何對鄙人這般神色?”
她爲什麼會這麼瞅着他?他心裡真沒點數麼?
“你娶妻了。”
姚華一愣,笑道:“側妃過門日久。”
不是正妃,是側妃?他這算是在同她解釋嗎?不過是正妃還是側妃又有什麼不同?她偏偏好像也沒資格數落他什麼。
“應昊把錢還你了嗎?”
姚華又是一愣,笑道:“貴國四皇子何曾欠過鄙人錢財?”
嘖!裝得可真好啊!
她也笑了,道:“我喝了點酒,好像有些糊塗了,誤把您錯當成了一位故人,還請四皇子不要見笑。”既然姚華要裝,那她也不必逼着他同她相認。也許,時至今日,他們都裝作不認識對方纔是最好的。
“估摸着快輪到我表演了,先告辭。”她微笑着藉口離開。繼續留在這裡,她真不知道還能同二人說些什麼。
舞臺之上,已經輪到了三皇子妃表演。不同於上次,三皇子妃居然也不再舞刀弄槍,而是跳了一支溫婉的舞蹈。總體來看今兒女眷們的表演都很溫吞啊。許是大家早已得到消息,知道今晚的主角是靈海三公主和洛神凰公主,便都自覺地不想出風頭吧。
下一場便輪到她了。她忽然有一種衝動。
大殿之上,她奏響了戰場上那半首慷慨激昂的曲子,半曲過後,則胡亂撩撥着琴絃。她本就不會彈後半首,這會兒卻是故意的。雖不發劍氣,但在她的瘋狂撩撥之下,琴聲陣陣好似魔音,叫在場的人都緊緊捂住了耳朵,一臉痛苦與驚詫。
“停!停下!”聖上終於發話了,“子妃,你……”
“回稟聖上,陳氏珍兒無才無德,蓄意驚擾大殿,還請聖上准許太子休掉賤妾,將賤妾貶爲庶人。”
她此言一出,殿上頓時鴉雀無聲。她是故意的!
“胡鬧!”聖上少有地對她發怒了,立即命人將她帶到了殿下。
應昊急匆匆跟了出來。她淡漠地斜了應昊一眼,居然直接飛身離去,徑直回到了住處。她知道,她如此做事情更是沒了挽回的餘地。也好。既然已經做好了決定,又何須等到日後,她來幫他加快進程。
看着她決然離去的身影,應昊默默緊了緊拳頭,但到底沒有追着她,而是調整出了一個笑臉返身回到了大殿之上。
“懇請父皇准許孩兒休掉陳氏珍兒,其無才無德,更叫孩兒無後。”應昊跪倒在大殿之上,擲地有聲地道。
她體寒的毛病這會兒也派上了用場,應昊直接言明她無法生育。加之她在大殿上鬧了這麼一出,聖上當場貶了她的太子妃位,但居然只貶了她做應昊的側妃。兵符也依然留在她的手上。
這樣都能忍?她原本回到住處後已經着手打包,準備捲包袱走人。聽着同應昊一起回來的聖旨,她沉默了好半響。
“應陳氏珍兒領旨。”末了她也只能接了聖旨。
“你爲什麼要在大殿之上那麼做?”人都走後,應昊氣沖沖地質問她道。
“我是在幫你呀。”也是在幫她自己。
“你……”應昊被氣得說不出話,摔門而去。
“哐!”的一聲,她縮了縮腦袋。他生氣?他憑什麼生氣?她做錯什麼了?她這麼一鬧,不是叫他更有理由休掉她。嘛,聖上這都沒準了應昊休掉她,也實在是在她意料之外。
第二日,三兒忍不住來找她,她纔是知道。原本應昊已經打消了先休掉她的念頭。因爲凰公主同意了同她同當太子妃。這在歷史上也不是先例了,洛神國和靈海國都曾有過兩位皇后同堂之事。洛神國主開明,既然是凰公主自己願意,也沒強迫應昊非得獨擁凰公主爲太子妃。只是她昨兒失心瘋一般鬧了那麼一場,應昊當時也是氣昏了頭腦,纔是順着劇本演了下去。
嘖!這樣一說真的怪她咯。怪她不能未卜先知。應昊又沒跟她說過他變了卦。昨兒凰公主跟她說那話也是不實誠。說到底,她就是瘋了。她根本不想當什麼皇后,應昊要當皇帝,他當就是了,她成全他,他可能成全了她?假意“離婚”神馬的,不如就真的離了吧。
她也是到了現在纔想清楚,她根本沒辦法做到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眼睜睜地看着應昊娶了這個再娶那個。因爲愛,她曾經以爲自己能夠妥協,但也正是因爲愛,她才更是忍不了。
也許,從她再開鳳凰樓開始,她就已經有了這個念想。從如懿郡主入府後,這個念想就一日更比一日來得強烈。最終,當應昊向她提出要假意先休了她的時候,這個念想就徹底爆炸了。
她不適合!打從一開始她就知道自己不適合皇宮那種地方了。她是真的愛應昊嗎?她愛。但要她爲了愛他,而委屈求全,她好像真的做不到。
人都是自私的啊。也許,每個人最愛的還是自己吧。當一個人都不能很好地愛自己,又拿什麼來愛別人?
也許她會愛上應昊的原因就是看出應昊夠自私吧。他從來都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他想要皇位,便一直努力着,讓人相信那位置終有一日是他的。他想要她,便熱烈地對她展開追求,讓她都不由得改變了初衷,嘗試並真的愛上了他。現在他爲了皇位,既想要她,還想要凰公主。她卻是無論如何都沒辦法成全他了。
也許,她從愛上他的那一刻起,就已經見到了二人的分離。皇位和她之間,本就是不相容的。她卻依然選擇了飛蛾撲火,只是爲了珍惜那一瞬間的絢爛。人活一世,好歹該愛一場。她其實是出於這樣的心思,勇敢地跨出了那一步。現在,就該是夢醒的時候了。
從這一天起,什麼好像都沒變,但其實什麼都變了。
她開始跟炎如玉走得特別近。
一日,應昊下了早朝回來,居然見到她和炎如玉在花園裡頭合奏。她彈着古箏,炎如玉吹着洞簫,那畫面十分和煦,卻也十分刺眼!
他強忍醋意,陰測測地問:“你不是說,你只會那一整首,另外那半首嗎?那剛剛你又是跟他……”
她笑笑地打斷他道:“這首是合奏,我光會彈我這一半琴譜,沒有人合奏就曲不成調,往日裡根本做不得,便自覺不能拿出來說。”
他氣急,真的很想咆哮,丫丫的,那往後我跟你合奏,也只准你與我合奏!然而,應昊卻沒有說出口。他瞧着她笑笑的模樣,胸口憋悶得緊,什麼都說不出口。
問題究竟出在哪兒?他爲什麼最近老是覺得自己跟她明明就面對面站着,中間卻好似隔了一道牆。應昊不敢多想,不敢想,她可是又將自己冰封了起來?他就是怕如此,當初纔會在跟她說完後立即改變了主意,他不想追逐到了皇位卻失去她啊!
她可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