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又一年冬去春來。
今兒是個好日子。
崇陽舉國歡慶財務官和軍務大臣的大婚。那是屏兒和丌晴的婚禮。
屏兒能把鳳凰樓打理得有聲有色,就證明她有這個才幹。在她設立了財務部後,便把財政部交給了屏兒打理。
按照現代人的思維,她將全國的官員重新整理了一遍,政治、軍事、財務三部劃分,彼此管制、彼此牽制。
江郎和丌晴同屬軍務大臣。
崇陽的朝堂之上依然是男女均等,其實也沒有被她變成女人的的天下。
相對於洛神國凰公主,哦不,現在該稱呼其女皇了。只是凰公主已經叫順口了。凰公主專制獨行,實施女權暴政,朝堂上已經再無男人的立足之地。她的做法反而贏得了天下人的好感。男女均等好過女尊獨強,有了對比之後,她的改革實施得都很順利。
這一日,一早她和應昊都盛裝加身,因爲他們是屏兒和丌晴的主婚人。
凰公主也特意來參加這場婚禮,當然,主要是爲了同她敘敘舊。
姚華也代表靈海前來。一開始她還期待姚華又是姚凱假扮的,但很快失望地發現並不是。
“你有他的消息嗎?”在婚禮正式開始之前,她尋了個機會問姚華道。
姚華歉意地搖了搖頭。
她也就笑了笑,沒再多言。
這場婚禮舉辦得異常盛大,身爲主人公的屏兒和丌晴卻知道,他們的婚禮只是一個媒介。她會大張旗鼓地爲二人舉辦婚禮,主要是爲了促進三國的友好邦交。凰女皇的親自到來,和姚華的代表出席,也證明了洛神和靈海的意向。
觥籌交錯間,崇陽宮殿裡是一派熱鬧繁華的景象。崇陽都城裡也如是,邊城也如是。不得不承認,她是一個合格的女皇。自上次崇陽靈海兩國大戰後,她用最快的速度安頓好了難民,傾巨資已經重鑄了他們的家園。人民得以衝回安居樂業的小生活,本就不希望再次打仗。她只是順應民心。
應昊默默地坐在她的身邊,看着她滿面笑容,不出一絲差錯地同每一個人應酬。時不時地,她還會回過頭來與他交談幾句,並沒有冷落了他。應昊竟覺得前所未有的滿足。他的身上已經沒有任何的擔子需要扛着,他可以全心全意地陪在她身邊。
雖然她到他宮殿的時間很少,但這也叫他倍加珍惜同她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其餘的時間,應昊親自把材兒帶在身邊。雖然他的雙手無力,但有梨子和梅子幫襯着,他只要享受陪伴兒子的快樂就好。
過着如同女人一樣的生活,應昊卻也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好。
回想起那一日他和姚凱扭打在一起。
兩個人特意越戰越遠,可以避開她,單獨談一談。
“我愛她。”應昊率先表白。
“愛”字卻不敢輕易從姚凱的口中吐露出來。
“你口口聲聲說你愛她,爲什麼又要做出這些事情來逼她?”姚凱只能質問應昊。
“呵……”應昊笑了,笑着的臉上眼裡顯露出癲狂,“你不懂愛啊。因爲愛,使人瘋狂。”
姚凱愣了一下,應昊趁機劍指向他的胸口狠狠刺來。姚凱的存在始終是那麼礙眼。然而應昊的攻擊太過直率,姚凱又哪裡擋不開。只是姚凱忽然間好像處於了劣勢,只能不斷抵擋着應昊的攻擊,不曾還擊。
姚凱在想什麼?應昊很是氣憤,姚凱居然還有餘地可以一邊思索一邊應付他的攻擊。
末了,姚凱忽然笑了,道:“如果說愛使人瘋狂,我也好像早就爲她而瘋狂了。”這等同於姚凱也終於開口承認了他愛她。
如此一來,兩個男人的刀劍更是兇猛,招招欲取下對方首級。
兩人都專心致志地應對着對方,視身旁一切爲無物,唯獨只有她。其實她躍上了城牆,跟應宇不知道在談論着什麼,二人一直是留意着的。直到她忽然跳下城牆,向二人飛來。
“你猜,她會選擇你還是我?”應昊問道,緊接着又說,“無論她選擇了誰,我都可以爲她做到一件事。”
當她站到了姚凱身邊,應昊神秘地衝着姚凱一笑。
他說到做到。無論她選擇了誰,他都會義無反顧地留在她身邊。哪怕是變成了如今這副樣子。
姚凱離開了,這是不是說,姚凱做不到?所以,他贏了。他至今依然記得當時姚凱震驚的表情。
他瘋得當真徹底。
姚凱到底不如他了解她。她其實不是寒冰,她需要的是飛蛾。一隻爲了靠近她這團火,不惜自己生命的飛蛾。她會把自己冰凍住,就是怕自己的熱烈會傷害到靠近她的人。但他不怕。所以最後只有他留在了她的身邊。
他們都不知道,其實應宇在前一天來找過應昊。
當時應宇對應昊道:“兒子,我們應家的人,好像都是瘋子。”
應昊知道應宇一直沒有離開,而是藏在近處,默默觀察着一切。
“怎麼樣?當上皇帝之後可以爲所欲爲的感覺很不錯吧?”
一直是應宇在說。
“但是你卻發現,自己最想得到的,卻離自己越來越遠。”
最後應宇道:“這皇帝其實真沒什麼好當的。我已經把兵符又給了她,剩下的,你自己做決定吧。”
那一夜,應昊仔細地反思過。爲什麼他那麼想做皇帝?是他自己想做嗎?其實不是。是從小到大,他一直被灌輸着,有朝一日他會成爲崇陽國主的思想。那種思想漸漸根深蒂固地印在了他的腦海中,就成了一種執念。他當上了是理所應當,他當不上,則會抓心撓肝地感到不痛快。當上了之後呢?他又很迷茫,根本不知道自己又該做什麼了。
人生,他唯一是發自自己心底裡想要的,也就只有她。這是否又是一種執念呢?唯有時間才能給出這個答案了吧。
“你在想什麼呢?”她又一次回頭看向他,對着他笑道。
應昊搖了搖頭,輕輕伸手想要幫她把一縷調皮的鬢髮掠到耳後。他的手是顫抖的,不受控制地卻將她的鬢髮弄得更亂。她卻毫不在意,擡手覆蓋到了他的手上,幫着他一起將自己的鬢髮打理好。她這不經意的溫柔,叫應昊的心裡一陣一陣抽搐。
他可是故意將自己扮作這番柔弱,好可以肆意享受她的柔情?他只知道,自己一點都不後悔被她廢掉武功。
她對他哪怕不夠愛,卻因爲這份愧疚,必須一輩子對他好。
兩個人都太剛強,必須有一方先示弱,誰又規定了,柔弱的一定是女子?
她的事業心一直很強,其實應昊一直都知道。她閒不下來,閒下來就會胡思亂想。而他要忙於事業,就不得不冷落了她,沒有那麼多的時間整日陪着她。反過來,他可不會胡思亂想。
也許,男主外女主內本來就是錯誤的。男人跟女人不一樣,其實男人的心更大,更適合清閒地過日子。他們纔不會叫自己感到無聊,會變着法地討好自己,而不會像女人一樣鬱鬱寡歡。
屏兒和丌晴的大婚之後,凰公主和姚華都沒有急着離開。
第二日,她和二人議會了一整天。
三國正式結盟的事情,凰公主和她是一拍即合的,只是靈海國方面還不是姚華做主,靈海國主似乎並不會那麼輕易同意。所謂結盟,總也要選出一個“盟主”。她是想不費刀劍就統一三國?女娃兒的心思還是太單純了。
“你爹什麼時候纔會把位置傳給你?”靈海國主在她眼中就是一個食古不化的老頑固,她跟他解釋不明白。
“你還是先再給我說說‘總統共和制’究竟是怎樣的一種制度?”
“我不是給你解釋過了嗎?”她以爲姚華是年輕人,上一次就已經理解了她的意思。原來姚華自己都沒能理解,那又怎麼能給他爹解釋得清楚。
“總統共和制是指國家最高權力又總統和一回按照不同職能分別執掌和行使的一種整體形勢。總統共和制下,總統和議會分別由選舉產生,任期限定。也就是說,我們三國結盟之後,第一任總統,是要全天下的人民來票選,可以參選的人當然也有限制。目前就是我崇陽,你們靈海,還有洛神各派一名代表參選。而這個任期我想先定爲四年一任。如果這一任的總統不叫人民滿意,下一次的選舉就無法連任。”
“其實這樣,就是變成我們三國首領輪流掌權。”凰公主適時地補充解釋道。凰公主的腦子很靈泛,早就領會了她的意思。
“當然,這是成熟的總統共和制,我們不可能一次就將這種制度完整化。所以目前我只打算總統又全民票選,而議會則由落選的兩位君主組成。總統和議會之間有權利制衡的關係。這樣一來,誰也不用怕一方當選就翻臉不認人。”
“在實現這種大一統之後,我們三國也還是分別而制。”凰公主又補充道。
這時,姚華搖了搖頭,道:“我已經大致理解了你們的意思,但要實現這種制度,卻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什麼叫大致理解了?”她不滿意姚華的說法。今兒不把姚華整明白了,她就氣兒不順。
“你可知,要全民參與票選,是一種風險很大的事情?”姚華不理會她的質問,而是提出了自己的想法,“我可以理解你的想法,不代表全天下的人都能理解。你這樣做,會給了他們不切實際的妄想。誰都想做皇帝,只是因爲他們跟皇家無關,才能安於自己的現狀。總統共和制卻給了他們一絲機會。如果說,這個時候有人跳出來,提出平民也也該有機會參選呢?”
“我們不給他們這個機會呀。我不是說了嗎?眼下我們並不需要給人民解釋那麼多,我只是解釋給你們聽,真正的總統共和制該是怎樣的。真正實行起來,選民就只是能從我們三國領袖中票選出一位總統。往後的總統也都只能從我們三國的皇室裡面出。”
“這件事,我想還是需要從長計議。”最後姚華也沒能被她和凰公主說服。
她知道,要跨出這一步很難。她決定再給靈海一些時間。
夜晚,她和應昊中間夾着材兒睡在一張牀上。三個人都睡得額外香甜。
她卻又在半夜驚醒。材兒立即大哭起來。
不得已,應昊立即叫梨子和梅子抱走了材兒,交給奶媽照顧。
“你怎麼了?你是不是還有什麼事情瞞着我?乖,你不要怕,說給我聽,我一直都在你的身邊,你沒有什麼好怕的。”她一開始並不會同材兒一起睡。應昊早已發現她經常會在半夜驚醒。今日終於問出了一直以來的疑惑。
“應昊,你爲什麼又能裝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她不答反問道,睜着一雙依然澄澈的黑瞳一瞬不瞬地盯住了應昊。
應昊不說話,只顫抖着手把她擁入了懷中。
“你知道我現在在說服洛神和靈海同我國結盟嗎?”朝堂上的事,其實她私底下一直都會同應昊商量。
“你知道我爲什麼總會在半夜驚醒嗎?因爲我殺過人了。我並不覺得我殺掉那兩個人有什麼錯。我卻會怕。我怕殺人變得那麼簡單,一個不小心,我就會叫更多的人血流成河。”這幾日她一直有一種衝動。若是最後靈海那邊談崩了,凰公主曾提議,乾脆舉兩國之力攻打靈海,徹底將靈海收入“她們”的版圖。她覺得靈海國主最終不同意結盟的可能性很高。而她,竟然很傾向於凰公主的打算。
應昊顫抖着手輕輕撫摸着她的秀髮,並不說什麼,卻無形間好像給了她最堅實的支持。無論她做出怎樣的決定,哪怕最後全天下人都會罵她,但他總會一直陪在她的身邊。
“要做出一場變革,是不是真的就要有所犧牲?”她知道自己還是太天真了。凰公主則是真正看得清的人。她不禁佩服凰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