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君木青所謂的晚會酒宴,終於在衆多的期盼下,如期舉行。
鴛鴦和千潯一起來的時候,武林人士都來了一半了,舉辦酒宴的地方不在廳堂中,就在楓閒山莊隨處可見的院子空地中,只不過特起選取了一個最大的空地而已。
有模有樣的置放了幾張桌椅,四處檐牙高啄,吊着數盞紙燈,卻也明亮,和貴戶人家置辦酒宴想必,的確是一切從簡了,而江湖人大多不拘小節,一大碗美酒,一碟小菜,就可當吃了一餐飯。
正在與一個婦人閒侃禮貌笑着的阿婉打了招呼,阿婉和那婦人悄語了幾句,便向鴛鴦走來。
鴛鴦正在掃視晚宴中的人,發現沒有溫堯,也沒有方白顏姬,正覺得好生無趣,阿婉就過來和她說“想不想喝酒?”
鴛鴦歪頭見阿婉難以掩飾的愁眉苦臉,心中估摸了個一二,想那峨眉師太又棒打鴛鴦了,其實也能理解峨眉師太的做法,自個一手養大的姑娘,將來要繼承衣鉢的,豈能讓她和男人跑了。
當然受害者是阿婉,阿婉也很無辜,喜歡一個人偏偏因爲身上的責任負擔,而被凡塵的強加於她身上的包袱緊緊禁錮,連想和喜歡的人在一起的自由都不能有,那這要是換成自己,可能連強顏歡笑都不能。
心中不禁生出惻隱之心,便拿出捨命陪君子的氣概,不過她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上一次在碧泉森林裡喝的爛醉如泥,幸虧有溫堯在,況且她也不想玩什麼“一醉解千愁”,阿婉還在這裡呢,她得照顧喝醉後的阿婉。
於是,鴛鴦別了在旁邊勸她不要衝動的千潯,兩人到專門看管酒的人那裡,拿幾壇烈酒,那看酒的人,見是兩個女子來要酒,免不了羅嗦幾句少喝點什麼的,他們不認識鴛鴦很正常,但阿婉卻認識,遂也讓兩人拿了名貴的烈酒。
兩人各抱着一罈酒,樂滋滋的到處轉悠,欲去尋一個無人的地方飲酒。
然而,現在人羣正在往一個地方集中,鴛鴦和阿婉又繞不出去,人往哪裡一站,過一會那裡就準保有一兩個過路人,是以,鴛鴦和阿婉溜達了很久,也沒找到一個稱心如意的地方喝酒。
時辰漸晚,鴛鴦對阿婉道“人已經少了很多了,再過一會兒酒宴開始,楓閒莊上所有人都會在那裡,你就可以肆無忌憚,喝他個昏天暗地,也不會有人來管你的。”
阿婉欣然,鴛鴦說的話對她很受用,她是峨眉派未來的掌門人,她可以丟了面子裡子,峨眉派不可以,她的師父也不可以,但一直淤積在心口苦悶,又讓她心情浮躁,何以解憂,也唯有這“杜康”美酒了。
“鴛鴦,溫公子在那裡,你好像和他很熟哎!”阿婉說。
鴛鴦遂擡頭去看,長廊盡頭安步走過來的穩健身影,不是溫堯是誰?
只是溫堯身旁有一個她所不識的女子。
那女子身材高挑,容貌昳麗,細長高挑的丹鳳眼,輕輕勾起,便能嫵媚出風流神韻,稍稍一垂,便婉轉出一種……小清新的優雅,豐滿紅脣莞爾,和身邊的溫堯邊說邊向他們走來。
溫堯神色淡淡,幽深的視線掃過漸近的鴛鴦,和她手上抱的酒罈子,依然不鹹不淡的應付着身旁小姑娘的喋喋不休。
鴛鴦磨了磨牙,還以爲溫堯看她要喝酒會說她兩句,好嘛,她這是自作多情了。
鴛鴦和阿婉也向前走着,不免四人打了個照面,見溫堯不打算理自己,鴛鴦先開口“溫堯。”
溫堯站定,還不待發話,旁邊的美人兒聲若銀鈴,嬌滴滴的道“溫堯哥哥,這位姐姐是誰啊?”
鴛鴦看向她,有些疑惑,從鴛鴦認識溫堯起,都從來沒看到溫堯身邊有什麼女人,這姑娘那裡冒出來的。
溫堯說這姑娘芳名火黛兒,甫一來楓閒山莊。
鴛鴦點了點頭,火黛兒的性格看起來是自來熟的類型,不然和溫堯只不過認識的交情,就喊上了溫堯哥哥,還喊的那麼嗲,重點是溫堯還接受了。
鴛鴦有些委屈,要是她這麼喊溫堯哥哥,溫堯肯定會不同意的,好討厭,明明她和溫堯要更早認識,憑什麼溫堯就那麼包容火黛兒。
阿婉見鴛鴦神色怏怏,在心裡暗笑了一下,面上道“溫公子,黛兒姑娘,那邊的晚宴要開始了,你們快去吧,否則趕不上了。”
溫堯不語,黛兒接話“溫堯哥哥,快陪我去,這是我第一次參加這兒的晚宴,不知道好不好玩,”。
溫堯不動,目光定在鴛鴦的面上,若有似無的一笑,道“你們去喝酒?”
鴛鴦點了點頭,眼睛裡光華流轉,就說嘛,溫堯是不會看着她喝酒的,以前師父對她說過,女孩子喝酒很不好,溫堯肯定不希望她做不好的事情。
“嗯,那就去吧,”溫堯道,未了,還加上一句,“前面有個亭子合適你們。”
鴛鴦用力抱着酒罈子,心中沒來由的憋悶起來,溫堯和火黛兒一起從她身旁經過。
微風拂起溫堯肩上長長的髮梢飄散如黑瀑,有幾綹不經意間因風漾着,掠過鴛鴦的抱酒罈的手上,鴛鴦愣愣的看着,直至那一瞬間後,無痕。
鴛鴦回過頭,看溫堯和火黛兒離去,鴛鴦卻突然笑了笑,她都在想些什麼,魔怔了還是癡傻了。
那一刻,她竟然非常想推開那個黏在溫堯身邊火黛兒。
阿婉見鴛鴦莫名發笑,揚下眉,難道她猜錯了,鴛鴦對那位溫堯公子沒意思。
阿婉可能沒看見,鴛鴦笑裡的無奈。
“阿婉姐姐,我們去那個長亭好了,我和你一醉方休。”
“嘁,你早就這樣說了。”
“哪有,我怎麼不記得。管他了,不就是醉一回嘛,以前也不是沒醉過。”……
溫堯和火黛兒來到酒宴上,方白和顏姬也來了,方白和溫堯不認識,但顏姬認識溫堯。
藉着方白有傷未愈的藉口,方白也沒見到自己那小師妹。
顏姬方白兩個人在酒宴待了半會不到,就回去了。
溫堯是鬼族的人,這點顏姬知道,方白雖然有面具敷臉,但以防萬一,還是少和鬼族及寂木仙府的人來往爲妙。
宴會安靜了一段時間後,因參宴的多是一些聚在一起的江湖人,或猜拳飲酒,推杯換盞,或大聲談話,間或夾雜這幾句俗言亂語,一堆人談天說地,胡吃海喝,好不瀟灑恣意。
當然,那是一堆莽夫的做法。
也有斯文一類的,像君木青和衆門派掌門,他們是有身份的人,在外面總歸要注意着謙遜的形象嘛。
所以,也就淡淡的品着酒,低聲的說着笑。
千潯不知何事,鴛鴦不在,就也不在宴會上久留,溫堯因着火黛兒,也不好先行走開,他一雙眸子沉澱着不明情緒,眉宇間是少有的平和,靜靜注視着桌子上的酒杯時不時搭理君木青幾句客套話。
夜,更漏聲聲,不覺已是掌燈時分。
火黛兒將自己的酒杯斟滿,敬溫堯一杯,溫堯一飲而盡,冷風從堂外吹了進來,火黛兒嘟囔幾句江湖上的晚宴原來沒有一點意思,又抱怨天冷,嬌弱輕柔聲音不大不小,正好滿桌子的人都能聽見。
桌子上大都做了五大門派的掌門人,大家相互交談管理門下的心得,正興起時,被火黛兒打斷,有些不悅。
溫堯神色淡淡,目光將酒宴上的每一處打量了,才起身道“君掌門,我便送黛兒姑娘回去,就不能奉陪了。”
火黛兒盈盈一笑,也起了身,卻有意無意的和溫堯拉近了距離。
君木青:“嗯,黛兒姑娘彆着涼就好。”
阿婉和鴛鴦兩人找到那間亭子,就各自開了酒罈,好酒不愧是好酒,濃烈的酒香霎時漾開在空氣中,和着這一帶的林木清香,彷彿有一股清冽又不失刺激的香味在催化着味覺,讓人不禁飄飄然如羽化飛仙。
阿婉就着酒罈喝了一口,砸吧下舌,煞有介事的吟哦“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有愁明日憂,好酒,來,鴛鴦也飲上一口。”
鴛鴦嗅了嗅酒口,旋即豪爽的喝了起來,烈酒入喉,不同於她愛喝的桃花醉,這酒甘醇清冽,脣齒間就是火辣辣的,說實話,鴛鴦更喜歡喝桃花醉,那酒雖後勁十足,喝起來卻十分的甜滑。
當總歸是良辰美景,也不好這麼辜負了。
和阿婉幹了幹酒罈子,兩人齊齊又喝上了好幾口,到底是楓閒山莊最好的酒,阿婉的酒量也上不了臺,不多時,面頰上就起了酡紅,眼睛也迷濛起來。
鴛鴦比她要好些,至少她只是身子有些站不穩了,意識還是清楚的,然,這酒跟喝上癮一樣,越喝越覺得回味無窮,讓鴛鴦捨不得放下酒罈了。
鴛鴦一邊聽着阿婉搖搖擺擺的胡亂發牢騷,一邊應和幾句在灌了幾口小酒。
“鴛鴦……,你知不知道,我,其實那個時候就喜歡上木青了,木青行俠仗義,性格直爽,在我面前,卻很靦腆,呃~”
阿婉打了個飽嗝,又喝一口,手一滑沒拿穩酒,酒罈子就這麼直直摔了下去,“鏗”的一聲,酒罈碎裂成大大小小的碎瓣,未喝完的酒也隨之灑濺開來,有幾滴滴在了阿婉羣邊上。
阿婉木木的看着四分五裂的酒罈,良久,才踉蹌着呆坐在亭子裡的石凳上,喃喃自語着,目光也沒了神采。
鴛鴦喝上了頭,憨憨的一笑,指着自己抱着的酒罈:“阿婉……姐姐,這裡還有酒,咱們要喝……就喝個盡興。”
“盡興,是啊,這是我第一次喝酒,其實酒不好喝……,曾經我以爲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就是師父……,現在才發現,好是沒有十全十美的,我欠了師父的愛,就要用此生的不愛去償付,但我知道,師父永遠都是我最重要的人,儘管我真的很喜歡木青,卻註定不能與他相守,可人嘛,有時候真的不能得到太多……”
話落,阿婉哈哈一笑,笑中幾分肆意,幾分蒼涼,然後,然後她就倒在了桌子上,一醉不醒了。
阿婉說的喜歡是什麼呢?就像她小時候喜歡千潯一樣嗎?
鴛鴦有些迷糊了,就着酒罈裡的酒喝了個乾淨,還沒有倒下,向前推了推阿婉,阿婉一動不動,鴛鴦就喊了幾句,阿婉卻還是沒什麼要醒過來的跡象。
風本來是冷的,但吹在喝醉了酒的他們身上,卻很清涼舒適。
————作者有話說————
好啦,大家可以猜猜火黛兒是誰?
今天晚上還有二更,約莫8點左右,大家不見不散。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