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整個人背光而立,顯得有些陰鬱孤寂。
少女時期的時候經常看那些夢幻的言情小說,裡面對於他這種人的描述總是幾近完美。但是長大後,我才明白,越是站在高處的人,越是要殫精竭慮。算無遺漏。光明顯耀的一面有多麼的蠱惑人,那麼他背後殘酷黑暗的一面就有多恐怖冷漠。
站在高處的人,總是孤獨的。
我自問自己沒有能力去化解他的這份孤獨,更沒有那麼底氣與他並肩,將這個世界踩在腳下。
我只是千千萬萬平凡人當中的一個,甚至比起一般人來,我可能更顯的懦弱善欺。如果說從前的還有那麼一點點自信的話,那麼在江哲年的事情之後,我的自信心是完全沒有了的。
作爲從小生活在姐姐陰影下的妹妹,被老公背叛的棄婦,我審視自己,問自己,你憑什麼生出你能跟陸暻年有關係有糾葛的心思呢。
我明白,我跟他怕是永遠都不會有平等的關係,除非........除非我能放棄自己。自甘下賤去以色待人。讓他在是身上找到男人的快感?
其實心裡也曾經想過這條路,但是每每這個念頭出現,我都會急速的撲滅。先不說陸暻年是不是一個好色的男人,只說以色待人的下場,就讓我不寒而慄。想想顧佳芸吧,當年她也是那樣的光彩奪目,比今日的我更顯美好的不知多少倍,可是結果呢?不平等的關係,讓她無論怎麼遮掩都沒辦法擺脫心中的恐懼。這些年顧佳芸折騰自己的臉,瘋了似的減肥,爲的,可不就是讓自己美麗。從而讓陸駒迷戀。
結果呢?結果就是這個世界上永遠都有比她年輕比她漂亮比她溫柔的女人出現。
對陸駒來說,漂亮的女人放眼天下遍地是,唾手可得,那麼顧佳芸這樣的,遲早會成爲昨日黃花。
說白了,靠着臉、身體想去留住一個男人,甚至獲得他的心。太難了,我不認爲這可以成爲真的。反過來講,陷入這樣的感情裡,最後瘋狂失落的,只會是女人。
我不想自己變成這個樣子。
所以,我終究什麼都沒說,拉開門快速的跑了出去。
我跑出門之後,辦公室裡滿上響起了巨大的響聲。不知道這一次陸暻年摔了什麼東西。
通常都是賀蓮城摔的,今天輪到他。
走出am大廈,我被冷風一吹,那感覺得真的是透心涼。大衣裡面近乎於真空,拉鍊處小風嗖嗖的,這種感覺真是難以言喻,冷的當然的,但是還有種變態的羞恥感,我深怕街上的什麼人能看出我的異樣來,畢竟我大衣下面光裸的皮膚上,滿都是剛纔留下的曖昧痕跡。
屋漏偏逢連夜雨。
就在am集團往前走的第一個紅綠燈路口,我被賀蓮城的車子攔了下來。
看見他車窗玻璃搖下來,露出他的臉的瞬間,我是真的有種想哭的衝動,想說你們能不能放過我,我真的快承受不住了。
可是我的心情賀蓮城卻是完全不知道的。他可能因爲剛纔發脾氣的緣故臉色還有些臭臭的,冷着臉看我:“你怎麼在這裡?不是要去找陸暻年嗎?”
我能說什麼,打死我,我也不敢說剛纔在陸暻年辦公室的人是我啊。
“陸總不見我。”我說謊了。
好在賀蓮城對我的謊言深信不疑,冷斥道:“他忙的很呢,哪有閒工夫管姐的破爛事。”
沒等我鬆一口氣想說這事情總算是騙過去了,他又說:“上來吧,去哪兒我送你。”
“不.......不用了。”我急忙拒絕。
他卻霸道的說:“讓你上來你就快點上來,我今天心情不好,你別逼着我發火。”
這真是什麼世道啊!我有心怒吼,你心情不好,我還心情不好呢!可是到底話到嘴邊忍住了,我實在不是一個有情緒就會當面宣泄出來的人。
還是得聽話的上車。
車子開出去,他挑高了車內的空調,對我說:“你至於嗎?在車裡還把衣服出成這樣,凍死鬼啊。”
我低頭看看,我穿着的是真的有點誇張,本來就厚重的大衣,此時被我把拉鍊拉的高高的,看起來是有點怪,但是又有什麼辦法。陸暻年剛纔是真的下了力氣咬我,別說前胸了,現在就是脖子上那可是跟斑點狗一樣,不將拉鍊拉起來,就什麼都遮不住了。
我不吭聲,但是也不動作。
其實他把空調調高風力調大,對我來說根本是另外一場考驗,車內的出風口就在我前面,熱風就這麼直直的往我胸前灌,難受是一個層面,更多的心虛是害怕。
要是被賀蓮城知道我裡面的樣子,那又該怎麼解釋?
賀蓮城看我沒有動作,也沒有在說什麼,問我是不是要回家。
我其實現在根本不知道我該去哪裡。
似乎根本沒有能去找人求助的地方,所以也就從善如流的點點頭,回家就回家吧,回去想想接下來該怎麼辦纔好。
路上我們安靜了好一會兒,他不說話,我也有些魂遊天外。
“你今天不上班?”到底還是他先開了口。
我順着答,“請了假出來。”
“我跟你說了,讓你別管這事,你就聽我的,你管那些人去死。”
他的說法我理解,但是並不認同,如果現在我什麼都不做,將來真的讓我爸受到了傷害,不說我媽會不會恨我,至少我自己都是不能原諒我自己的。
對父母,我在很早的時候就知道,不能抱着疏遠冷落的態度。我不是那從小倍受寵愛長大的孩子,所以更加了解,有些事是經不得考驗的。顧佳芸跟家裡鬧脾氣,離家出走什麼的,我媽會心急火燎的找她,會哄她勸她回家。而我,決不會有這樣的待遇,我要是敢離家出走,等待我的,就是真的無家可歸。
就像現在的要是真的選擇了放手不管,那麼等待我的,就是失去父親,甚至失去所有。
這樣小心翼翼的心情很難去跟賀蓮城解釋,所以我不說,轉移話題道:“賀總現在出去是去談事情嗎?”
“不是,約了朋友,私事。”他好在沒有再深究剛纔的問題。
我笑了笑,“哦。”
賀蓮城突然就好像有了傾訴慾望,趁着紅燈扭過頭來,很鄭重的問我說:“你們女人心裡想的都是什麼?明明知道丈夫不愛你了,已經在外面有了新的女人,爲什麼還是不肯離婚,還是堅持說愛他呢。”
我隱隱猜到他說的女人是誰,心裡生出怪異的感覺。
只是對於他的問題,我還是照實話回答,“在我看來,就兩種可能,一種是丈夫做的還不夠過份,另一種就是真的她愛丈夫太深。”
這是我在我跟顧佳芸身上得到的結論,江哲年做的太過份,所以讓我無法忍受,非要離婚不可。而陸駒麼,不能說他做的不過分,那就只能歸咎於顧佳芸愛他愛的太深。
總歸是有原因的。
聽我這麼說,賀蓮城氣呼呼的回道:“他還做的不過份,他都把女人領回公司,招搖過市了!”
我低下頭,不願接他的話。
其實我自己調換角度想過,如果是我呢,如果江哲年當初一直在背後悄悄的在跟何梔交往,我並不知道,或許說是我可以裝作不知道,而不是那麼明目張膽的就帶回了家,我是不是就能忍受下來呢?
這個假設太深奧,我一時回答不上來。
綠燈亮了,賀蓮城突然一腳油門下去,車子像是要飛起來。
我嚇的伸手就抓住了頭邊的把手,沒等我質問他,他自己就先說話了,“她是真的愛他愛瘋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又氣又怒,還有絲絲的頹喪與絕望。
我似乎能感覺到他的心情,不由得問:“你喜歡那個她,對嗎?”
賀蓮城沒有減速,從我的角度看過去,他外面的街景簡直像是詭異的畫,急速的往後閃。他說:“對!我是喜歡她,從小就喜歡,可是又有什麼用?她看不上我!寧可委屈自己未婚先孕都不願意跟我在一起。”
原來還有這樣的糾葛。
感受到他的痛苦,我心裡也並不好受。想想陸暻?年,還真是造孽,明明是搶了別人的意中人,卻還是不知道珍惜。土布帥圾。
他可知道,他並不在意,甚至準備丟棄的,是別人心頭的至寶。
這世間唯有感情這事情,說不清,道不明。
吱——
巨大的剎車聲,我再一次被賀蓮城差點從車裡丟出去。
這個人開車難道就不能穩當一點嗎?我是真的感覺討厭!我討厭開車這樣大起大落的男人!
“你.......”我指責的話還沒有說出口。
賀蓮城突然扭頭過來對我說:“你跟我在一起吧,我們倆在一起!”
他說的信誓旦旦,我卻覺得心尖發涼,用一種特別自嘲的口吻說:“難道你們都認爲我是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賀蓮城啊,你得不到你想要的,所以我就是那個你隨便就能得到的,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