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耳朵一動,很敏銳的問:“她說了什麼?”
要是賀蓮城都把話說成這樣了,我還不能聽明白其中的意思,那我就太傻太笨了。我直愣愣甚至有些惡狠狠的盯着他,想知道方笙到底在背後說了些什麼,做了些什麼。
賀蓮城打舌。磕磕巴巴的說:“她……她……沒說什麼啊,她能說什麼呢?她怎麼會說什麼。”
“賀蓮城,你知道不知道自己在很多時候像個蠢貨!”
他被我罵我一臉的驚訝,我根本就當沒看到我轉身準備回家。他這樣的人,說謊都說不利落,我看着他。心裡就犯堵。
偏偏賀蓮城不放我走,他擋在我面前說:“反正我知道你不是個壞女人。”
“呵呵,那可真是謝謝你的新認識。”我冷笑。
“顧夏,你能不能別這麼刻薄。”
刻薄?我就想不明白我怎麼刻薄了,“你覺得我是壞女人的時候,我就得你說什麼髒的噁心的都受着。現在你又覺得我不是了,我更要滿心歡喜的感謝你?你都不知道你有多麼的讓人討厭!”
“那你說,我要怎麼做你才能不討厭我。”他倒是有誠意的很。
“你跟我說陸暻年的聯繫電話,或者你告訴我他在美國的具體地址也可以。你只要說了。我就不討厭你!”
“那你還是繼續討厭我吧。”他幾乎是沒有遲疑的,就這樣說。
我真是 不明白,爲了方笙,他竟然就能做到這樣的程度,行吧,我承認這世上有真愛。我放棄還不行,我扭頭轉身就走,根本不想跟他在糾纏半個字。
賀蓮城站在我身後大吼說:“你還真的就這麼走了啊!”
那可不,誰還跟你開玩笑呢呀。
我在心裡說。
回到家裡,我給小狗兒餵了食,然後就坐在沙發上想事兒,越想剛纔賀蓮城說的話越是有內容。方笙給陸暻年的媽媽一定說了我很不好的話,如果不是真的到了人身攻擊的地步。就以賀蓮城那腦殘粉的脾性,是根本不可能對方笙有所改觀的。
想通了這一點。我就坐不住了。
如果陸暻年母親對我的態度會那麼惡劣是方笙從中做了手腳。那麼陸暻年的媽媽口中所說的陸暻年已經忘了我這樣的話,是不是也是一種謊言呢?
一定是的!我當晚希望是這樣的,陸暻年並沒有忘了我。
他沒有忘了啊!
圍在房間裡滿房子轉圈,心中那種起伏又喜悅的心情,實在令我不知道該如何才能平靜下來。小狗兒跟在我身後,亦步亦趨的跟着走着。我突然停下腳步的時候,它就傻兮兮的撞在了我的腿上。
摸摸它的頭,“你也很想他對不對?”
它汪嗚了一聲。
“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見到他。”
“汪嗚。”
“我們一起等他回來好不好?”
“汪嗚。”
雖說賀蓮城並沒有告訴我具體的陸暻年的具體聯繫方式,對我來說其實等於什麼都意義都沒有,但是呢,因爲他一時不慎說漏嘴的關於方笙的那些事情,我頓時對未來生出很多很多的希望。
如果陸暻年不是真的忘記了我,如果陸暻年的母親對我態度不是她天然產生的,而是有人在背後煽動的,那麼也就是說,陸暻年現在一定在想着我,而我跟他的未來,也不是那麼的艱難,更不是所謂的遙不可及。
生活像是給我開了小小的一扇窗。
有光照進來,生命就有了不同的模樣,我一直以來有些失控的情緒得到了緩解。
關於被海關沒收的那筆貨物,公司賠付了對方公司了全額貨款,只因爲我在工作中的疏忽。對於自己的疏漏,我沒有遮掩,老老實實的在週一公司例會上跟大家說明了情況,也承認了自己的錯誤,表示願意承擔相應的損失。
很多事情在想象中是很大很大的,但是當真的下定決心去做的時候,發現,其實也不是那麼難。我這次的疏漏事件,除了夏亦寒狠批了我一通之外,其他的同事倒是對我很包容。
尤其是許颯,背地裡沒少說,人無完人,誰還能不犯錯,夏總也罵的太厲害了,怎麼可能那麼兇呢。
我笑着安慰她,這些都是應該的。
其實內心裡,我知道夏亦寒爲什麼在那麼多人面前對我發了狠的痛批,首先,讓我記住教訓當然是最淺顯的道理,從前我工作的時間短,但是運氣說實在的是不錯的,所以僥倖簽了幾單,就這樣我多少會生出驕傲自滿的心情來。有他這樣的惡言惡語,我當然不會在把細枝末節的事情當兒戲。再來,夏亦寒對我的狠,也是做給其他人看的,畢竟我大小在這個公司裡算個官,他這樣罵我,我臉紅耳赤,其他的人多會同情我,而不是責備我。
他其中的用心,我是明白的。
只是心裡明白是明白,不過被他當着全公司的人的面,狠狠的罵一頓,這種感受真不是那麼好受的。我到底是個女人,臉皮到底是薄,他這樣不留情面,我實在有些難爲情。對着許颯我能笑着說這些都是應該的,但是面對夏亦寒本人,我多少有些躲避。
這種心態就是這樣,他的苦心我瞭解,但是他的做法,我實在接受不能。
工作中的小摩擦,這是無可避免的,尤其是上下級,若是我一直把他當成我的老闆,這事情我還能想通,可是明明不是的啊,他還是我的朋友,一起走過患難的朋友。
冷靜下來想想,大概是我自己嘴上雖然說的很理智,很決絕,說我跟他只能是朋友關係,不可能有更深一步的發展。但是心理上還是會生出一點恃寵而驕的心態,他寵着我,護着我,我就理所當然的認爲他應該對我好。
這種理所當然,其實是最不能要的。
我也自己告誡自己,既然早已經明白跟他不可能有更一步的發展,那麼就不要有任何的‘理所當然’。
所以跟他拉開距離就成了更加應該的事情。圍在貞劃。
我們倆基本上不見面的日子維持了一週,夏亦寒敲門進了我的辦公室。我看到他來我這裡,有點驚詫。
要知道現在這家公司雖然不大,但是夏亦寒作爲絕對的‘第一把交椅’。他根本不用屈尊降貴的親自出來,而是隻要一個內線,就能把我呼到他辦公室裡去。
“夏總,您有什麼事情?”我以爲我又做錯了什麼。
夏亦寒坐在我對面,冷着臉,“你最近在彆扭什麼?”
他這麼問了,我到說不出什麼來了,怎麼可能真的跟他說,是因爲他罵狠了我,所以我有點沒臉面對他。
“我沒有。”
夏亦寒並不信,“那你怎麼不說話?”
他的問題有些搞笑,什麼叫我不說話。我用他訓我時候的話還給他,“夏總,是您說的,要在工作的事情全神貫注,每一個細節都不能放過。那些出現在工作時間的私人事情,都是不應該的。我現在每天都在全神貫注的工作,沒有多少私人時間。”
這下子,夏亦寒倒是被我說的沒話講了。
默了一陣,他才說:“那你現在都不給我準備早、午餐了。”
這件事就更好解釋了,我說:“夏總不是已經學會自己做飯了嗎?我相信你自己的廚藝是可以餵飽自己的。”
他的臉這下連半點情緒都沒有了,簡直就是一張撲克。
又默了一陣,他說:“新加坡的遠航集團今年搞了一個答謝酒會,就在下個月,發過來的邀請函裡指名要你去,我來跟你說一聲。到時候你跟我一起去,遠航集團跟咱們的合作領域很多,要是靠上這棵大樹,往後,咱們不愁業務訂單。”
遠航集團?這個名字我聽着有些陌生。
並不怎麼熟悉。
“我似乎跟這家公司沒怎麼接觸過,他們怎麼會特地要求我去呢?”我疑問。
夏亦寒冷淡的說:“是他們的總裁夫人佟伊檬女士要求的,她想要你去。”
佟伊檬!我猛然想起,在上海時有過一面之緣的女孩子。
那個滿臉稚氣的女孩子,要是知道她被人稱作女士,不知道會不會翻臉。不過聽夏亦寒說的這麼慎重,我少不得問一句,“這個遠航公司很厲害嗎?”
“嗯。”從來對工作苛刻的夏亦寒對於遠航集團倒是交口稱讚,“祖上是做運輸起家的,但是到了現在的總裁邱逸遠的手裡,集團規模早已經擴張了三倍不止,觸角幾乎遍佈所有的領域。誰都無法否認邱逸遠的商業天分,他的敏銳,只能說是天才。”
原來佟伊檬的老公這麼厲害啊。
我心裡其實是有些好奇的,畢竟上一次見面的時候,我並不覺得佟伊檬過的有多幸福,她那種發泄似的花錢方法,實在不像是正常的狀態。當然了,這也有可能是我這個小市民見過的事情太少了。
真正的豪門貴婦生活,我最多也只是在顧佳芸身上窺探到那麼一點點。
可是顧佳芸的這個貴婦生活,其中的摻雜的水份實在是太大了。
不過既然夏亦寒這樣鄭重的說了,那我當然沒有不去的道理,隨即點點頭說:“行,不過我沒有參加過這種酒會,到時候你可得幫忙,別讓我丟臉纔好。”
“那是當然的。”他答應下來。
然後…….然後我們就又沒有話說了。
我跟夏亦寒之間的相處,多數時候都是我主動找話題的時候比較多,他這個人,實在是無趣的很。現在我有意的疏遠一點,我們兩個就會出現像現在這樣的冷場。
這可真是……有些尷尬。
還好,這時候他的手機響了,看到顯示號碼,他的臉色已經有點變了,接通之後,他更是臉色瞬間煞白,我看他那樣子,像是受了什麼巨大的打擊。
大概是腦中的固有反應,我問他:“出了什麼事情?”
他眼神都是茫然的,“療養院那邊說我爸突然去看望我媽了。”
我一喜,這是好事情啊。
“夏天佑的母親,也跟着去了。”
那就完了。
兩個人的見面,那叫重聚,是感情的昇華,但是三個人的碰面,那就鬧劇,必然比上演一場狗血大戲,在想想夏亦寒他母親現在的情況,那滿身的管子的樣子,根本就沒有任何的反擊能力。
“還愣着幹什麼,快點去看看啊。”我叫起來。
夏亦寒六神無主的,我只能跟着去。
一路開車去了夏亦寒母親修養的那家療養院,在門口就看到好幾輛黑壓壓的車子,還有一排看起來訓練有素的人,夏天佑就站在他們前面在破口大罵,“要你們這些飯桶能幹什麼?我爸那樣的病號你們都看不住!我看給你們的那些錢,都還不如拿去喂狗。”
我跟夏亦寒過來,夏天佑自然不會放過我們,張口就吼:“你這個野種跑來幹什麼?別以爲我爸來了這裡就是承認了你的身份,他來,那是我爸念舊情,跟你這個野種沒有任何的關係!”
這人就像是一隻瘋狗,從來就沒有智利上線的時候。
夏亦寒現在根本沒功夫管他,我看他那幅熊樣,只覺得袁圓多虧解決掉了這人所謂的婚約,要是真的嫁給這種人,那還真不如不嫁,單身一輩子的好。
跟着夏亦寒輕車熟路的找到他母親的病房。
我原本預想到的狗血劇情竟然沒有出現,而是夏夫人站在病房外面,不說話也不動的看着病房裡面。夏亦寒走過去也僵在門口,我只能從他們的夾縫中探頭看裡面的情況,這可真是,要不是我知道他們這一家這些年的狗血事情,恐怕會覺得病房裡面的是一對感情至深,一生相守的恩愛夫妻呢。
夏亦寒的父親背對着我,看不見他的具體容貌。但是他拿着夏亦寒母親的手,貼在自己臉上的動作卻是看的清清楚楚的。
他嘴裡唸唸有詞,說的大概都是他們的家鄉話,我並不能完全聽懂,但是那溫柔珍視的語氣,卻是騙不了人的。
如果是不知內情的人看到了,恐怕真能掉出淚來。
但是說實在的,我現在恐怕是經歷的事情多了,看到這樣的場面,我竟然沒有半分的感動,心裡滿滿的都是遺憾。
何必要等到這樣的時候才懂得珍惜呢。
如果當年夏亦寒的父親不是雄心壯志太足,對金錢對事業看的太重,他不會做出背叛家鄉妻子的事情。而且這些年,夏天佑母子對夏亦寒母子的兇殘對待,若不是他這個作爲父親的人默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根本是不可能做到的。
我去看夏亦寒的表情,他其實比我還要冷漠很多。
對房中的男女,他似乎並不會生出任何的情緒波動,反而轉身去找了醫生。
夏亦寒走了,我當然不可能站在原地面對早已經不知靈魂去了哪裡的夏夫人,當然是跟着夏亦寒一起走。
夏亦寒直接去找了醫生,張口就是他母親的生後事。
我見他這樣有些不可思議。
夏亦寒卻平靜的很,“她能撐到現在,不過是爲了還能見我父親一面,現在如願以償,她不會在撐下去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有種隱忍的剋制。
我知道他定然是難過的。
我記得他曾經說過,明明知道這樣苦熬着,對母親來說是一種折磨,但是每每想到會失去她痛苦,就又會狠下心來,放任她繼續這樣強撐下去。
在這種時刻其實說什麼話都是蒼白無力的,但是該說的還是要說,我扯扯他的袖口,“別太難過。”
“嗯。”他也就是回了這麼一個字。
回到病房的時候,就聽到一個蒼老的男中音大吼了一聲。
夏亦寒的身體傾斜,我看他像是要倒下去,急忙跑過去扶住他,“你怎麼樣?”
“還撐的住。”
其實結果是早已經預料到的,夏亦寒的父親來了,夏亦寒的母親走了。
一生的恩怨情愁,到這一刻,似乎徹底劃上了句號。
對於夏亦寒母親這樣身體狀況的人,死亡其實並不是件痛苦的事情,相反的,其實反而是解脫了。
而對於這裡的醫護人員,對此似乎也都早有準備。
唯一的意外,是夏亦寒進去打算幫母親清理身體的時候,他的父親不許。他不許任何人碰觸夏亦寒母親的屍體。
那種珍之護之的模樣,簡直比無上的珍寶還要來的厲害。
我到這時纔看清夏亦寒父親的樣子,雖然他年歲不小了,但是說實話,夏亦寒、夏天佑兄弟,是沒有一個長的像這位親生父親的。夏父即便是現在的年紀,五官依舊俊朗,整個人看起來有種古代風流才子的模樣,嗯,倒是真的有點像鄭少秋。
對比一下,夏亦寒這樣有些蒼白的瘦削樣子,以及夏天佑那地痞無賴的痞氣樣子,跟這位父親比,那可真是差了千山萬水。
夏亦寒終究是改不了他那脾氣對着親生父親也是沒有好話說的:“您的夫人在您身後,這裡躺着的是我的母親,請您放手!別鬧的她身後都不得安寧。至於你所說的不要任何人碰她的話,更是這世上最可笑的言語,你最清楚的,弄髒她的人,只有你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