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暻年遠沒有像我此時這樣情緒失控,他倒是能冷靜的面對夏夫人,只不過他的話卻是這樣說的,“我需要向您證實,剛纔那對母女真的是你聯繫她們來的嗎?”
夏夫人咽咽口水,她張張嘴,看起來是想要拒絕承認的,但是陸暻年這樣目光炯炯的情況下,她還是妥協了,吞吞吐吐的說:“我怎麼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她們不是跟顧夏是親人嗎?”
到處都是已己渡人的人,我媽覺得她這麼多年來對我不好,處處刁難,所以夏天佑在夏家日子一定也是不好過的,恐怕也是被人這樣爲難着過了將近三十年,所以我媽心疼夏天佑,滿心覺得虧欠了他。到了夏夫人這裡,就更有意思了,她這麼多年不僅把夏天佑當親生兒子一般的寵愛,甚至把夏天佑看成了自己在夏家奪寵的籌碼,對夏天佑更是百般的呵護。所以夏夫人認爲我在顧家也是被百般疼愛的,所以我媽我姐來求一求,我就會心軟。
她們都有自己的小算盤,卻從來沒有想過真實的去看看別人的生活,我媽理直氣壯的就覺得夏天佑過的不好,夏夫人更是理所當然的覺得我過的肯定好。
我不知道她們這樣的想法是怎麼生成的,但是很肯定的是,她們都不曾爲我想過。
“也就是說,你承認唆使那對母女來鬧事的,對嗎?”陸暻年似乎很在意這個問題,又重複了一次。
夏夫人有些煩了,怒起來,“什麼叫唆使!我讓她們來看看顧夏,有什麼不對?”
陸暻年就那麼站着,高挺的樣子,他面若寒霜的說:“我有理由相信,夏天佑對我們所作的一切你都是知道的,甚至有可能是主謀或者同黨,我會將相關情況報到警察部門,希望他們好好審訊,我的要求很簡單,就是讓我的妻子孩子能過上安穩的日子,誰違背了這個準則,就別怪我心狠手辣。”
陸暻年從來儒雅,禮儀更是好,他說出這樣的狠話來,別說夏夫人,我聽着都有些滲的慌。
我坐在地上擡頭看他,他就那樣堅定的站在我身邊,說着要讓我過上安穩的日子。這麼多年了,從來沒有一個人這樣完全毫無保留的維護過我,即便站在對面的,我血緣上的母親,都從來沒有。
說心裡不感動,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眼下,我除了感動,其實心裡還有另外的一重感覺,特別的踏實。
這麼多年,我的不安全感如影隨形。紀清曾說過我就是性子太弱,什麼事情都不敢往前衝,不敢去拼,可這一切並不是沒有緣由的,這麼多年的區別對待,這麼多年的冷遇,我的人生似乎從來沒有過一件能令我值得驕傲的事情。
即便是有,也都被我媽還有顧佳芸冷漠的擊碎了。
每個人的人生機遇不同,如果我有個和樂的生長環境,如果我有個無論我做什麼都支持我的家庭,我想我就算是不會如夏天佑那樣驕橫跋扈,總歸是不會長成如今這般事事軟弱的樣子。
陸暻年的樣子,讓我覺得踏實。
就像是從來四處流浪的小船終於找到了避風的港口一樣的。
那種感覺,太美好了。
夏夫人被陸暻年的一番話說的臉色一會兒青一會兒白的,那種心虛後的強硬跑出來,她突然就拿出了在公司時的霸道,很大聲的說:“你憑什麼管我們家裡的事情,無論是天佑還是顧夏,那都是我們家的事情,跟你沒關係。”
人一旦沒了主意,就會開始胡攪蠻纏。
陸暻年纔不會被這樣的女人左右,就一句話,“別人我不管,傷害了我的妻子兒女,我就管定了。”
“你憑什麼說她是你的妻子?你娶她了嗎?別站着說話不腰疼,我告訴你,我這個丈母孃沒同意,你還就別想娶到她!”說到這個,夏夫人好像突然找到了突破點一樣的,很利落的接着說:“對!就是這樣!你識相的,就趕緊找人放了天佑,只要你們說不過一場誤會,他就什麼事情都不會有!如果你不放了天佑,我不會同意顧夏嫁給你!”
說真的,面對夏夫人,我真的沒有面對我媽時候的那種心傷。
到底還是陌生吧。
我聽到夏夫人這樣拿着我的婚姻來交換夏天佑的論斷,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笑。
她腦子是秀逗了吧。
陸暻年倒是沒有我這樣的笑意,反而冷哼了一聲,“她跟我有沒有關係,我想並不需要你來提醒,只是她跟你有沒有關係,我需要嚴重的懷疑,她叫顧夏,是顧家的女兒,剛剛她的母親才離開,請問你又是什麼身份來質問我?”
然後陸暻年就不想跟她廢話了。
其實話說的這個地步,也真的沒什麼好說的了,畢竟陸暻年把我跟夏夫人的血緣身份都否定了。
白助理這時候出現在玄關那裡,想來陸暻年是很早就叫了他來的,這時候才趕到,看到白助理,陸暻年立刻說:“你來的正好,送夏夫人回去,替我跟夏老爺子還有夏亦寒說一聲,往後我陸某還有我的妻兒所到之處,還請他們都退避三舍,我不是每次都這麼有耐心,跟他們掰扯這些無聊的事情。顧夏現在是我的妻子,我自問這點保護還是能做到的。”
這話說的就更嚇人了,這是以後讓夏家人見到我都繞着走的意思麼。
白助理跟着陸暻年這些年,陸暻年是真的動了脾氣這件事情,他看的比誰都清楚。腦子轉的尤其的快,立馬就給夏夫人做了一個請的姿勢,“夏夫人,請吧。”
夏夫人自然是不願意走的,陸暻年把話說的這麼難聽,夏天佑的事情看起來是沒有希望的了。夏夫人心裡清楚這些年夏天佑到底做了多少傷天害理的事情,這其中多的是她給跑關係包庇起來的,如果陸暻年一力要讓夏天佑進監獄,根本就不用陸暻年施壓,警察局那邊就會主動自發的找出關於夏天佑的一切。要懲治夏天佑,不過也就是陸暻年一句話的事情。
現在的所謂天網恢恢,不過就是這麼回事,只是小打小鬧的欺負比自己弱小的人,警方得了好處,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可是要一旦玩兒大了,惹了本身自己根本就惹不起的人,那麼必然的,就會找到警方特別落井下石的對待,弱肉強食不過如此。
夏夫人對夏天佑的未來看的很清楚,太明白如果陸暻年不放手,夏天佑就沒有走出警局大門的日子,所以纔會連昏招都用上,把我媽還有顧佳芸都弄上門來求我。
只不過她沒想到事情反而適得其反了。
定了定神,夏夫人說:“往後你要讓我不見顧夏,我可以答應,但是這之前,你必須讓天佑出來!”
到這個時候夏夫人還沒有忘記討價還價。
陸暻年直接喊:“阿虎!”
保鏢阿虎,虎虎生風的在門口叫道:“有!”
“丟出去!”
“是!”
夏夫人看着兩個壯漢在向自己圍攏,這才知道害怕,畢竟剛纔她是親眼看到顧佳芸他們是怎麼被丟出去的。
她臉面有些掛不住,畢竟她不是我媽還有顧佳芸,到底她還是富人家的太太,多年來哪裡受過這種氣。
少不得丟狠話說:“你等着,陸暻年,有你後悔的時候。”
也不過就是丟一句狠話,人倒是真的被推出去了。
今天這一場大戲實在是太過綿長辛苦,我坐在地上,還是覺得像是做了一場大夢一樣。
沒等我這裡想出什麼傷春悲秋的情緒來,陸暻年就叫我,“顧夏。”
“嗯?”
“疼。”
他說疼。
我一下子就想起來了,他的傷!
猛地從地上跑起來,抓着他一看,可不就是早上才包紮好的傷口又撕裂開了,血都已經滲出來。我嚇的慌了手腳,轉身就往二樓跑,早上從醫院回來的時候,拿回來了換藥的醫藥箱。
將已經被血染紅的紗布換下來,我看着他血裡呼啦的傷口,心疼的一抽一抽的。
眼淚就往下掉,想着肯定是剛纔我媽對我動手的時候,他出手拉住我媽的時候撕裂的。手指給他換着藥,嘴裡少不得嘟囔他,“不是讓你在兒童房陪孩子嗎?你出來幹什麼啊!你看傷口又裂了,這麼多血藥養多久才能養回來啊!”
陸暻年一隻手上藥,一隻手伸過來擦我臉上的淚,“要是我不出來,還不知道我的小乖這些年受了這麼多的委屈。”
他叫我小乖。
從前我懷孕的時候,他倒是經常這麼叫的,後來我生了孩子,他就很少這麼叫了,可能是覺得做了媽媽,就不能這麼寶貝小乖的叫我了。
他突然這麼一叫我,我眼淚掉的更急。
受點委屈其實沒什麼的,只是在受委屈之後突然有人心疼了,那種滋味真的是說不出的酸澀。
我強打的笑臉說:“沒什麼委屈的。”
有了陸暻年,我的一切委屈就都換回來了,如果這麼多年我遭遇的一切,都是爲了換回一個他,我想我也沒什麼可抱怨的了。
“我有你,就夠了。”我哭着對他說。
陸暻年眼眶都有些紅,不過他好像並不喜歡這樣兩人淚眼相看的情形,馬上就說:“我餓了。”
我這纔想起,他今天睡了一天,什麼東西都沒吃,不餓纔怪了。
這忙忙碌碌的,不知道自己都在做什麼,倒是把正經事情忘記了。我已經給他巴扎完畢,收拾好東西說:“我去廚房看看,晚飯肯定是準備了的,馬上咱就吃飯哈。”
陸暻年一隻手抓住的我衣袖,有些撒嬌的說:“我想吃你做的。”
他難得露出這樣需要我的模樣,倒是讓我想起兒子平時要我抱抱時候的小眼神,當然是同意的,“先吃些東西墊墊,我去給你做,你想吃什麼?”
“你做什麼我都愛吃。”
這可真是,甜言蜜語的,知道我愛聽什麼就說什麼。
先讓陸暻年吃了點粥,他一天沒吃東西了,先開始還是吃些軟和的。
我到了廚房,看看今天都準備了些什麼食材,見到有豬血菠菜。旁邊廚房的廚子說:“昨晚前頭阿山他們受傷了,今天要去醫院送飯,就想着做些滋補的。”
我點點頭,“應該的,這幾天採買的時候就別稀罕錢了,多給做些好的送去。”
原本這些保姆傭人的,也不是這麼的親密,先開始的時候也有些矛盾,但是人的感情都是相處出來的,我懷孕開始,大家就開始住在一起,同吃同住,感情培養起來,遠比普通人要快得多。
多瞭如今,尤其是昨晚前面的保鏢爲了保護我們這些人受了傷,看得出,廚房的這些人都是很爲了他們擔心的。
轉念想想,陸暻年今天也流了不少的血,給他也做些補血東西,真的不錯。
我沒做過這種補血餐,聽了廚子的話,着實還研究了一番,正在廚房忙着給陸暻年熬湯,手機響了。
原本我是沒有帶着手機進廚房的,可是做飯要看時間,就少不得拿進來看着。
這時候手機響,我看看來電人是夏亦寒,大概明白是什麼情況,就接了起來。
他開口就是:“是不是傷到你了?”
“沒有。”我倒不想冤枉了誰,我並沒有受傷,有陸暻年護着,要傷我,並不容易。
夏亦寒默了下,“那陸暻年說的那些話,是你的意思嗎?”
“對,是我的意思。”
陸暻年對夏夫人說的非常不留情面,但是確實也是我的想法,沒有人是該被無限量的饒恕的,夏夫人對我來說本來就不是什麼特別的存在,對認回夏家,我也沒什麼興趣了,到現在。
夏亦寒說:“這可有些麻煩,早上去,爸對你的那倆孩子愛的不行,下午就叫了律師來,是說要改遺囑將股份直接留給外孫子,現在陸暻年不讓他靠近,他發了好大的脾氣。”
這還真是我沒有想到的。
夏富喜歡我的寶寶?
雖然作爲母親我覺得自己的孩子,那當然是人見人愛的,可是事情一旦上升到股份、錢的這個問題上,就發生了很大的不同。
我不想欠着誰什麼,更不想因爲所謂的股份就去刻意討好誰。
“夏亦寒,不用了,那些股份都是你的,我從來沒有想過要,我的孩子當然也不會要,我只想要過平靜的生活。”
可能是這些時候的風風雨雨實在太多,我真的很疲憊。
不想在爲了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費神,我對錢一貫是沒有什麼概念的,總覺得夠花就可以了,真要是那麼多,少不了麻煩。
我想夏亦寒對我的想法,還是很能瞭解的吧。
夏亦寒沒再說這個,而是反問我:“跟着陸暻年,你就能平靜的生活?”
這個問題。
我真的也回答不錯。
夏亦寒說:“你知道他今天說的這番話會引起多大的風波,那女人不會善罷甘休的。”
他說的那女人,無非就是夏夫人。
我有些好笑,“所以?爲了讓她能不鬧騰,我就該忍着她所有的想法,無論她是多麼的無理,我都該順着是不是?”
夏亦寒大概就是這麼想的。
不想跟不喜歡的人糾纏的太深,所以什麼事情都躲避着,避讓着。
可是這樣的避讓,能給他帶來什麼呢,當初夏天佑也根本沒有繞過夏亦寒,“你忘了夏天佑曾經想要殺你嗎?如果我順着夏夫人的意思,放了夏天佑,那就是將我自己,將我的孩子都擺在了最危險的位置,夏亦寒,你覺得我應該那樣做對嗎?”
“不,顧夏。”夏亦寒急忙反駁,“我只是覺得,你應該相信我,我能幫你處理好這些事情,而不是讓陸暻年這樣強勢的解決。”
夏亦寒口中的處理,我大概也是能猜到。
早上夏富來的表現,我是看到的了,無非就是夏亦寒也在其中推波助瀾,說些自己可能不會結婚不會有孩子之類的話,讓夏富滿腔對第三代的感情都投入到龍鳳胎身上去。
沒有了夏富的支持,在夏氏內部,夏亦寒又已經基本掌握了權利,所以他大概是想把夏夫人架空的。
鈍刀子磨人,最疼。
我對夏亦寒所作的努力說不上感謝,真的,因爲他這樣做不僅僅是爲了我,更多的也是爲了自己能報仇。
Www Tтkan ¢O 雖然他從來不說,但是夏亦寒心中對夏夫人的仇恨,我懂的。
我靜下來跟夏亦寒說:“陸暻年這樣做,無非是想給我們一個安穩的環境。而你,夏亦寒,你想做什麼我都不會反對,只是別拿我還有孩子當作幌子,你知道的,我對別人利用我的孩子,非常的反感。”
讓夏富喜歡我,喜歡我的孩子,從而打擊夏富對夏天佑,甚至夏夫人的關心。
這是很好的盤算。
只是我並不想讓孩子,成爲擊垮別人的工具。
他們不該被送上這樣的位置,即便他們是根本不會知道的。
但是我還是不想利用我的孩子。
夏亦寒沉默很久,說了句,“抱歉。”
我沒再說什麼就把電話掛了,然後繼續做菜,陪着陸暻年吃,陪孩子玩。
只是沒想到我在做飯的時候,陸暻年就安排好了事情,第二天,本市就爆出驚人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