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子年農曆六月的一天,北京城裡天色陰霾,大街上人來人往熙熙攘攘的好不熱鬧。百姓們誠惶誠恐的,聽說,八國聯軍來了,有錢的琢磨着逃亡,沒錢的琢磨着保命。
紫禁城裡的宮女太監們也是人心惶惶,消息快的太監們偷偷的散播八國聯軍進京的消息。都說洋人可怕,咸豐爺那會兒,洋鬼子進京燒殺搶掠無惡不作的。這回來又來了,會不會衝進宮裡?
還有老佛爺,老佛爺肯定有辦法保護大清王朝。想到慈禧太后,一半人的心就放進了肚子裡。
說到老佛爺,慈禧太后側躺在儲秀宮的幽靜中。午後寧靜的光陰,香爐中的沉香屑緩慢的散發出深沉的木香,執政多年,她從未有過今天這樣的慌張與窘迫感。她半合着眼睛,心裡煩躁異常,恨不得嘶喊兩句發泄出來。
貼身的丫頭香菱子與何蓉兒在一旁緩緩的打着扇,微微風中夾雜着沉香屑的木香,薰得人昏昏欲睡。
突然,“蹭”的一下,老佛爺坐了起來。香菱子趕忙放下扇子又端來茶水,哪知道,慈禧太后一把推開了香菱子的手,茶水差一點灑了出來。慌得香菱子退後了幾步。
“你們不用跟着。”慈禧太后說道。
“是。”兩個宮女輕聲回到,但也難掩一臉的不安。
慈禧太后大步的走出儲秀宮,身邊不帶一個宮女,只叫上了崔玉貴崔總管跟着,急匆匆的衝向寧壽宮。
景祺閣後的西小院裡,珍妃如同平日一樣閒來無事做做針線活。被打入冷宮兩年,她倒也習慣了。在宮裡的這幾年她也受盡了委屈,躲在這小院子裡,內心寧靜了許多。
“啪”的一聲,外院的門似乎被打開了,她慌張的站了起來。軟禁的這段日子,日用品從來都是從一個小門裡遞進遞出,唯有逢年過節都有慈禧太后派來的太監來訓斥時,纔算是見到人氣兒。今兒這是怎麼了?難道又有什麼事兒來訓斥她?
纔要走到窗邊瞧瞧,突然屋子的鎖被打開了。一個太監弓着身子先走了進來,這時候,她看到了她名義上的婆婆。
慈禧太后掛着十分冷靜的高貴走了進來,款款的坐了下來。珍妃趕忙跪了下來,口中只喊道:“給老佛爺請安,祝老佛爺鳳體安康。”額頭上卻滲出了汗珠,雖然是夏天,她只感到手腳冰涼,一陣陣的眩暈,逼得她舌頭直打結。
慈禧太后一臉的木然,冷冷的看着跪在地上的這個媳婦,過了半晌,方纔直截了當說道:“洋人要打進城裡來了。外頭亂糟糟,誰也保不定怎麼樣,萬一受到了污辱,那就丟盡了皇家的臉,也對不起列祖列宗,你應當明白。”
說完,慈禧太后下巴動了動,微微的側着頭看着他他拉氏。
珍妃跪在地上,聽了這話,先是一驚,方纔明白,自己的死期到了。原本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可她做夢也想不到,這一天來的如此之快。
“奴婢不會丟祖宗的臉。”她說,心裡一顫一顫的,只想着如何求慈禧放過她的小命兒。
慈禧太后揚了揚眉毛,一臉的冷峻,又語重心長的說道:“你還年輕,容易惹事。我們要出去避一避,帶着你走不方便!”
“您可以避一避,但皇上需要留在京城,維持大局。國家不可一日無君。”珍妃壯着膽子說出了自己的心裡話。
但這幾句話直接戳了慈禧太后的心窩子,慈禧太后馬上把臉一翻,大聲呵斥說:“你死在臨頭,還敢胡說?”
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勇氣,珍妃將心一橫,又表現出不服輸的本性。
“我沒有該死的罪!”珍妃說道。
“不管你有沒有罪,都要死!”慈禧怒道!這話發自內心。“來人,把她扔到井裡去!”慈禧太后又喊道。
崔玉貴立刻走到珍妃的面前,攔腰將她扛了起來。珍妃不停的掙扎着,口中只喊道:“我要見皇上!皇上沒讓我死!”她聲音尖利,幾乎劃破了崔玉貴的耳膜。
慈禧太后冷笑了兩聲,冷冷的說道:“憑他是誰,如今也保不下你!”
珍妃不停的嘶喊着、掙扎着,憑怎麼樣都無法掙脫崔玉貴練過武功的鐵鉗。
不一會,崔玉貴扛着珍妃到了後院的一口井邊。珍妃看到自己的丫頭冬梅也站在井邊,見珍妃來了,冬梅跪了下來,畢恭畢敬的磕了頭,眼淚只滾了下來,聲音哽咽住說不出話。
“崔總管,我求求你,念在過去我幫過你的份上。皇上對你也不薄,你不能親手殺了他的女人。再說了,老佛爺還能活多久?天下早晚都是皇上的,到時候,你就不怕皇上怪罪嗎?”珍妃哭着勸到。
突然間,崔玉貴一動,放佛要將她放下來一般。珍妃知道,他一定是要將自己塞進井裡,哭的更厲害,口中只苦苦的哀求。
只聽到“噗通”的一聲,珍妃覺得自己是完了。
幾年前的一天,她從睡夢中醒來時意外發發現,自己穿越成了珍妃。原以爲這不過是小說裡的情節,卻活生生的發生在自己的身上。從小歷史考試就不及格的她,剛開始做珍妃的那段日子,並不習慣。幸好她的丈夫光緒皇帝對她寵愛有佳,日子久了,她到也覺得這個男人很是值的同情。
他雖是一國之君,卻處處受到牽制。單單一個慈禧太后就讓他吃不消,朝中的保守派更是頑固的驚人。
戊戌變法開始了,她發現康有爲等人沒有能力剝削榮祿的權利。果真,才三個月,一天清晨慈禧太后氣沖沖的從頤和園回宮。戊戌變法失敗,康有爲、梁啓超躲了起來,處死了譚嗣同,軟禁了光緒帝,她捱了一頓杖責後打入了冷宮。
慈禧太后聽到院子裡“噗通”的那一聲後,心裡便踏實了。臉上恢復了昔日的寧靜,緩緩的站起了身,挺着僵硬的脖子款款的離開了這裡。在她的身後,留下了一抹嬌陽。
第二日清晨,宮裡上上下下都在流傳,八國聯軍的兵已經進城了,弄得大家人心惶惶不知所措。
剛到辰時,李蓮英捧着一個一隻藍布的小包袱走了進來。何蓉兒打開了包袱,裡頭是一套漢人的衣服,她心裡一驚,急忙的幫着慈禧太后換上。
前後不到一個時辰,慈禧太后、光緒皇帝、皇后、謹小主,加上隨從的兩個丫頭和崔玉貴、李蓮英,一行人匆匆的離開了紫禁城。
宮內無主,亂哄哄的,幾個太妃壓制不住下人們的躁動,趁着亂,一個小太監跟着崔玉貴的徒弟小德張混了出了紫禁城。
小德張不急着回家,隨意的找了一間看似乾淨的客店。待到沒人時,小德張突然向那小太監跪了下來。
“給小主兒請安。”小德張說道。
珍妃脫下了帽子,露出了粗而長的辮子,她扶着小德張站了起來,心存感激,口中只說道:“好兄弟,你何必說這些?若不是你們師徒二人,今兒我已經死無葬身之地。”正說着,眼淚卻滾了下來。
卻說那日,崔玉貴將珍妃扛到了井邊,崔玉貴放她下來,珍妃以爲自己這次完了。哪知道崔玉貴一隻大手捂住了她的嘴,珍妃詫異間突然聽到“噗通”一聲。原來,是冬梅跳進了井裡,救了自己一命。
崔玉貴不急着解釋,只讓珍妃藏了起來,捱了半晌,小德張找到了珍妃遞上來一套太監的衣服。珍妃換上,裝作小太監的樣子,跟着小德張鑽進了一間專供太監休息的屋子。捱到慈禧出逃,小德張便帶着珍妃趁亂混了出來。
“小德張,接下來我怎麼辦?”這一夜珍妃都在琢磨着這個問題,她雖然活了下來,但是大家都只當她是死了,可以後要怎麼辦呢?
小德張微微的一笑,恭敬的說道:“回小主兒的話,今兒晚上,有人來接應小主。到時候,小主自會明白。”珍妃點了點頭,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崔玉貴明明是皇太后身邊的紅人,怎麼就想着救了她?這裡面有什麼不能說的秘密?該不會是要把她賣到妓院裡去吧?
珍妃想着,昨兒一夜沒睡,今天到了這個地板上有蟑螂爬過的客店心裡踏實了許多,不一會她便昏昏沉沉的。
小德張見珍妃睡熟了,趕忙走出去,關上了門。
一覺醒來,天色已經漸漸變暗,珍妃突然很想小解,慌忙的坐了起來,正準備叫冬梅準備,突然想起這裡不是宮中。
牀後面藏着一個馬桶,她走過去拿起蓋子看了看,一臉焦躁的將蓋子刷在馬桶上,手彷彿是被燒了一樣,只感覺髒兮兮的不知道要到哪裡蹭乾淨纔好。
京城裡乾淨的客店應該不少,幹嘛要偏偏選這麼一間衛生條件不過關的?要是她還有機會重新到皇上的身邊,一定要查一查看看誰在主管京城的衛生。
這時,外頭突然傳來了一個聲音。
“小主起來了?”那聲音問道。
珍妃一愣,不是小德張太監的尖細聲,而是一個雄厚富有磁性的聲音。
“是誰?”珍妃不禁的問道。
“臣可以進來嗎?”那人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