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呀,何必和兩個外鄉人過不去?你在這鎮子上多少年了?打出生就在這鎮子上,他們不過是外鄉人,你和他們鬧個什麼意思?”鎮長露出了一副和稀泥似的老好人的表情。
王老伯氣急敗壞的還要罵下去,鎮長突然指了指椅子,王老伯毫不客氣的就蹲在了上面,鎮長皺了皺眉頭,又不好說什麼。
“老王,你打算怎麼辦?”過了好半天,鎮長問道。
王老伯伸手挖了挖鼻屎,一塊巨大的烏黑的鼻屎赫然的出現在他的小指上,他十分輕鬆的使勁一彈,鼻屎在天空中劃出一道優雅的弧線,一瞬間就淹沒在煤油燈照不到的黑暗地帶。
鎮長不禁的搖了搖頭,挖了挖耳朵,不太滿意的說道:“你倒是說呀,怎麼着,你就讓他去告?”
“他告就讓他告去,老子哈怕他不成!”王老伯一臉的怒氣說道。
鎮長笑了笑,一臉奸詐的說道:“話是這麼說,我也知道你不可能怕他。但是,鬧到衙門裡畢竟對你不好。你想想,人家在伊犁做生意,能和衙門沒有關係嗎?你能佔到便宜嗎?到時候,衙門讓你把地裡的東西拔掉,你就必須要拔掉!”
“老子不拔,到要看看他們能咋樣!”王老伯說道。
鎮長冷笑了兩聲,說道:“能咋樣,把你抓緊去吃牢飯唄。到時候,你婆娘逢年過節的去看你唄。我要是沒記錯了,在大清律上,你私自侵吞別人的財務,還是一項罪名呢!”
鎮長故意嚇唬王老伯,鎮長的目的特別簡單。一,不願意經官動府,在自己的政績上摸黑;二,齊博鬆是個生意人,有錢,王老伯只是一個農民。雖然是一個鎮子上的,鎮長當然勢利眼的一面倒向齊博鬆。要是幫齊家把東西要回來,說不定還有點私人的好處。幫了王老伯,能有什麼好處?
鎮長的小算盤,可比貞杏的算盤打的厲害的多。
“你少嚇唬我,一個在別人家地裡種地還能去吃牢飯?嚇唬誰呢!”王老伯雖然表面上不屑一顧,但心裡卻微微的打起了冷戰。
鎮長冷笑了兩聲,冷冷的說道:“不信?不信你就去試試。反正,你進了牢家裡還有倆兒子幫着你種地。你還怕什麼!”
“那可不行,我們老王家從來就沒有人進過監獄。我可不能進監獄!”王老伯突然心驚膽戰的說道。
鎮長心裡不禁的暗笑,看來,自己的計謀要得逞了。
“我說,鎮長,你幫我出出主意,全鎮上就你腦子最靈。要不,怎麼會當上鎮長呢!”王老伯說道。
鎮長呵呵的笑了起來,不是因爲王老伯的這句好話,而是自己計謀得逞時的那種得意。
“要我說,你呀,乾脆就和他們家和解了算了。”鎮長說道。
“和解?那可不行!我也要面子!”王老伯突然惱羞成怒的說道。
鎮長冷冷的“哼”了一聲,作出了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德行。“我是好心給你出主意,既然,你不願意和他們家和解,那你們就去打官司吧。到時候,可別說我沒幫過你,是你自己不願意讓人幫!”鎮長陰陽怪氣的冷冷的說道。
王老伯煩躁的拿起了菸袋鍋子,剛要往裡續菸葉,突然煩躁的放了下來。
“除了和解,還有什麼辦法沒有?”王老伯的聲音似乎也跟着軟了下來。
鎮長暗中得意,對付這樣的人就有用不同的手段。“辦法?辦法就這一個,做不做是你的事兒。你自己想想,要是別人在你家隨便種地,你願意?你自己想想吧。要是同意和他們和解,明兒,我就替你出個頭。絕對不讓你吃虧就是了。”鎮長說道。
王老伯怏怏的說道:“我考慮考慮。”
“你考慮什麼?人家明兒早上就要回伊犁去告狀了,等你考慮完了,人家只怕連狀紙都遞上去了。到時候,你有閒錢請狀師幫你打官司?你要是有那些閒錢兒,不如,早點給你兒子找一房媳婦。都快二十的人了,還沒娶上媳婦呢!以後,要是你進了監獄,看看還有哪家姑娘願意嫁給你兒子!”鎮長威脅到。
王老伯一想到兒子,突然一陣的辛酸。覺得鎮長句句在理,自己竟是一點的道理也沒有。不禁的點了點頭,嘆了一口氣,說道:“好吧,我同意和解。”
“這就對了嘛!”鎮長暗中笑着說道。
第二日一早,齊博鬆和貞杏還在夢中,就被鎮長派來的人叫醒了。貞杏與齊博鬆趕忙隨意的收拾了一下,匆匆的來到了鎮長的家。
王老伯已經到了,還有本鎮的族長,也坐在一旁“吧嗒、吧嗒”的抽着菸袋。這個八十多歲的族長,雖然已經一臉的老年斑,但精神抖擻,坐在太師椅上,還是一副老太爺的樣子。
“人都到齊了哈,那我先說兩句?”鎮長看着族長說道,族長冷漠的抽着菸袋,在溫暖的陽光下,被映成了金色。
“老王家和小齊家的事兒呢,大家也都知道了。”鎮長一面說,一面對特意前來圍觀的羣衆點了點頭,像是個領導在講話一樣。
“這件事兒呢,總的來說,是老王傢俬自在小齊家的地上種了莊稼。老王家負主要責任。不過,我說一句公道話,鄉里鄉親的,何必要弄得那麼僵呢?齊博鬆昨兒晚上也說了,想把地包給老王家,我看這個主意不錯。昨兒晚上,我也單獨勸了老王。老王也同意和解。今天早上,我派人把你們兩位叫過來,就是要對這件事兒進行確認。”鎮長說道。
王老伯一言不發,蹲在椅子上,齊博鬆點了點頭。這時候,貞杏突然說道:“鎮長的主意我們同意。幸虧,是有鎮長做主,不然,我還以爲,鎮上的人欺負我們這兩個外鄉人呢!”
這句話,如同一個巨大的嘴巴,一巴掌打在鎮長、王老伯和張大嬸的兒媳婦的臉上。他們就是欺負外鄉人,不過,這兩個外鄉人可不是好欺負的。
“怎麼可能,你們在這裡住了那麼長時間,我們早就把你們當成自己人了。”鎮長尷尬的笑着圓場。
齊博鬆輕輕的扯了扯貞杏的衣袖,微笑着說道:“那咱們就閒話少說,籤文書吧。我打聽過了,一畝地最少一兩銀子。就按照這個價兒,租給王老伯吧。”
“一兩銀子?你怎麼不去搶?我一畝地一年能賺二兩銀子就不錯了!”王老伯像是被人燙到了舌頭一樣,突然喊道。
齊博鬆冷靜的笑了起來,露出了潔白的牙齒,在陽光下一閃一閃的,像是佳潔士牙膏廣告中的模特,露着那閃閃發亮的牙齒。
“王老伯,你太謙虛了吧?我可是詳細打聽過了。你們家的傳統,是先種棉花或者糧食。到了秋天在種大白菜。一畝地一年下來,最少是三兩銀子。如果,你不種,那我來種。你把我家地裡的東西拔出去。如果你不肯,咱們就衙門見。到時候,我們家地慌這一年的費用,也由你來出!”齊博鬆說道。
“憑什麼!”王老伯一下子站了起來,攥起了拳頭嚷道。
“就憑這是大清朝的領土,你就得遵循《大清律》!再說了,地是我們家的,我們家願意什麼時候種就什麼時候種。我們請你去種了沒有?你私自種了我們家的地,這和小偷偷東西有什麼區別?不都是沒經過主人允許就拿了人家的東西!”齊博鬆毫不示弱的說道。
“老子還不租了!老子就種了怎麼的吧!”王老伯的倔強脾氣又上來了。鎮長頓時腦袋就大了,敢情,昨兒晚上做的工作全白費了!
正在這時,族長突然用菸袋敲了敲椅子,大家停止了口角,齊刷刷的看着這個長滿了老年斑的老頭子。
見引起了大家的注意,族長緩緩的放下了菸袋,先是吐了一口黃痰,方纔說道:“別吵吵了,我說兩句。”
一聽族長要說話了,大家頓時都安靜了下來。
“這事兒吧,既然發生了,咱們就要解決。你們兩家也別吵吵了,能吵吵出結果嗎?老王,你就按照齊博鬆說的那個價兒,每畝地一兩銀子和他們籤文書吧。你要是不願意,咱們鎮子上可是有願意包地的。到時候,你在人家田裡種的東西,可進不了自己的腰包了。”族長說道。
王老伯一時的驚愕,並沒用弄明白鎮長的意思。其實,這個老鎮長有意維護王老伯。別人包地一般都是一兩銀子再加上半吊錢。齊博鬆只要了一兩銀子,已經是讓他佔了便宜。
可是,這人吶,就是這樣。恨不得別人的家的東西都能拿到自己家裡去!族長這樣一說,王老伯自然不滿意。
可是,不滿意有什麼辦法?族長的話幾乎和聖旨沒有區別,只好當着全鎮人的面,回家取了十兩銀子,乖乖的和齊博鬆簽了文書。王老伯一肚子的不高興,在文書上按上了手印,心裡十分的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