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博鬆將一碗熬好的藥端了進來,貞杏費力的掙扎着從牀上爬了起來。她接過齊博鬆的藥,皺着眉頭將心一橫,捏着鼻子就喝了下去。齊博鬆趕快找來雪花洋糖,貞杏拿了一塊塞進了嘴裡。
齊博鬆扶着貞杏躺下,拿着藥碗出去了。不一會,齊博鬆將兩個鐵壺端了進來。貞杏好奇的問道:“你這是做什麼?”
齊博鬆笑了笑,說道:“這是鍋裡煮的水,反正放在廚房也是放,不如拿到你屋子裡來,還能有點暖和氣。”說着,齊博鬆又將簾子放了下來。貞杏心裡暖暖的。
貞杏又想起暖氣,不也是鐵皮裡面包着熱水嗎?只不過,熱水是循環的,所以,更暖和一些罷了。
躺了這幾日,躺的她身上生疼,貞杏費力的要坐起來,齊博鬆趕忙將枕頭墊好,讓她靠在上面。
“我合計着,等我好了,咱們不如做兩牀羽毛被。怎麼也會比這種被子暖和一些。”貞杏說道。
“羽毛被?”齊博鬆問道。
貞杏點了點頭,問道:“你盤算,咱們的柴禾夠過完冬天嗎?”
齊博鬆想了想,說道:“我前幾日又上山砍了一些柴,堆了半個院子。應該差不多。”
貞杏笑了笑,說道:“那到好。咱們冬天,大概就要這樣過了。還有一件事兒,就要辛苦你了。麻煩你挨家挨戶的收雞毛。”
齊博鬆大吃一驚,雞毛本是別人丟棄的東西,貞杏要那東西做什麼?見齊博鬆詫異,貞杏解釋道:“你說雞冬天怎麼不冷?就是因爲它的羽毛保暖。反正別人不那雞毛當好東西,正好咱們可以用。做上兩牀的雞毛被,多暖和。”
“這行嗎?”齊博鬆疑慮的說道。
貞杏笑着說道:“有什麼不行的?我說行就行。你去收就是了。一兩的雞毛給十個大子兒。海了的人賣給你。剛好,重陽節剛過兩天,殺雞的請客的人多。說不定還有留下雞毛的。你去收就是了。”
一塊上面寫了“急收雞毛”的牌子掛在了張大嬸的攤子前,齊博鬆一面讓張大嬸幫忙照看,一面自己挨家挨戶的去收雞毛。
很快的,他就由理直氣壯被害羞替代。聽說齊家要收雞毛,大家都用異樣的眼神看着齊博鬆。他們家要雞毛能做什麼?那東西都是丟了的。
幸好,齊博鬆的價格公道,一兩十文錢。爲了這十個大子兒,不少的人都將自己的雞毛送了過來。湊不到一兩的,齊博鬆就給他們五個大子兒。一天下來,齊博鬆揹着一個包袱的雞毛回了家。
貞杏的病沒怎麼見好,雖然吃着藥,不再發燒,但是頭依舊昏沉沉的。天剛剛擦黑,齊博鬆將窗子封上。又到廚房將剛買來的飯菜熱一熱,誰叫他不會做飯,只要來來回回的去買些東西填飽肚子。
貞杏披上了一件衣裳下地,翻了翻齊博鬆收來的雞毛。和她預計的相差甚遠。首先,就說這雞毛的質量吧。她本想要雞胸口那地方的毛,那裡的毛又細又軟的。不過,養雞的人本就不多,留下雞毛的人就更少了。將就着吧。
想一想,睡在這樣的雞毛被子裡,一覺醒來還不得成了雞媽媽?看樣子,要將羽毛的部分剪下來,把翎的部分丟掉。
齊博鬆推門進來,看到貞杏正蹲在地上研究羽毛,不禁的責備到:“你怎麼出來了?開門關門的有風,再復發了怎麼辦?”
在沒正式做羽毛被之前,齊博鬆在院子的一角給大黑狗搭了個狗窩。大黑狗感激的看着齊博鬆在院子裡忙碌,齊博鬆心琢磨,萬一冬天太冷了,大黑狗是不是也要到屋子裡去?不然,凍死在外面可就不好了。
簡陋的狗窩很快就搭成了,齊博鬆給了瓦匠五百個大子兒。大黑狗歡歡喜喜的鑽進了狗窩,對着齊博鬆搖了搖尾巴。
齊博鬆打開自己的房間,這個房間已經多日沒有人進來,又是廂房,顯得更加的陰冷。關上門後一包袱的雞毛被攤開在地上,齊博鬆按照貞杏的要求,將羽毛的部分剪下來。這個過程十分的漫長,這些倒黴的羽毛纔不肯聽話,飛得到處都是。
齊博鬆放下剪刀,剪了半個時辰的羽毛,幾乎全都浮在空氣裡。他一肚子的煩躁,這東西太難了,索性打開了門,一股風吹進來,更多的羽毛浮了起來。
正當齊博鬆耐不住性子要對這些羽毛破口大罵之時,突然有人敲門。齊博鬆開了門,原來,是大媽們又來送羽毛了。
齊博鬆趕忙從貞杏的屋子裡掏出兩個包袱,那杆借來的小稱又派上了用場。大媽們來來往往的,一天下來,竟收了一斤多的羽毛。
貞杏的病見好,聽了齊博鬆對羽毛的抱怨,突然心生了一計。第二日一早,貞杏直奔本鎮上唯一的布料行。半卷子大土布扛回了家,貞杏叫上農閒的方大嬸、李大媽,幾個人在家中做起了被子。
按照貞杏的設計,兩個像是巨大的布口袋做好了。方大嬸和李大媽一面幫忙一面說道,像這種稀奇古怪的東西,她們做了一輩子的針線活才第一次看到。
不僅如此,貞杏還設計了牀罩。雖也是花色的大土布,但看上去,怎麼看怎麼像是布口袋。布口袋就布口袋吧。送走了方大嬸和李大媽,貞杏開始與齊博鬆做起了羽毛被。
齊博鬆的房間裡,兩條被子的內膽被放在了桌子上。貞杏和齊博鬆全身戒備,兩條手帕系在了鼻子低下,以免呼出的氣體吹跑了羽毛。
二人一面剪一面將羽毛立刻塞進被套中,一個上午,總算塞了小半個。這工作雖然煩悶而無聊,但貞杏爲了冬天的溫暖,不得不耐着性子。
不過,細細的想一想,當年,她被打入冷宮的時候,每天過着的,還不就是無聊的日子?除了看書,幾乎沒別的事情可以做。女紅她基本不會,跟着丫頭們,也是胡亂的繡上一氣。跟那個時候相比,現在過的,簡直就是神仙般逍遙且快活的日子。
到了第二天的晚上,貞杏和齊博鬆總算將所有的羽毛都剪好了。兩個像是布口袋的被子內膽被放在了貞杏的牀上。
貞杏先是攤開一牀,用力的的拍打。還是齊博鬆有辦法,找來平日掃牀用的小掃把,用力的將羽毛打散。貞杏又拿起針線,用她那蹩腳的女紅,試圖納被子,將被子裡的羽毛分開,就像是羽絨服那樣,一個格子一個格子的。
不過,她的針法過於笨拙。本來是按照香奈兒的格子縫的,到了最後,菱形的格子沒出來,斜斜歪歪的。好用就行了,貞杏想到。
齊博鬆幫着貞杏將被子套進牀罩中,總算大功告成。連夜,貞杏又將另一牀被子做好。當晚,貞杏和齊博鬆就蓋着羽毛被睡覺了!
羽毛被果然不同凡響。貞杏的羽毛被上面,本還加了一牀普通的棉被。睡到半夜,貞杏起身將棉被推到了腳底下。羽毛被暖暖的,還真是舒服。看來,冬天的取暖問題解決了一半。
鑑於羽毛被的成功,齊博鬆又去收雞毛了。這回,可不是要做羽毛被了,貞杏打算做上兩牀羽毛的褥子,上下一起暖和,纔是真的暖和。
來來回回,折騰了七八天。兩牀羽毛的褥子做好了。貞杏心裡暖絲絲的。不過,冬天是個強大的敵人,爲了不讓自己凍死。還要再想一些別的辦法。
一日,齊博鬆將自己牀低下的錢移了出來。他的那間房大概一個冬天也不會有人住,乾脆,將銀子藏在心安的地方比較好。
沙發的低下就成了最理想的場所。都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齊博鬆將沙發搬開,撬開一塊地磚,放上盛着銀票的小盒子放了進去。貞杏爲了防腐,還不忘放進去兩塊樟木。又擔心小蟲子進去用蠟將口封好。
貞杏現在是安心了,小偷就是進來偷東西,也不會猜到他家的錢究竟藏在哪裡。低頭看了看沙發。幸虧當初木匠有些自作主張,將沙發做的像個單人牀一般的大小,不然,齊博鬆睡着要多難受?
貞杏撲在羽毛褥上,柔軟的羽毛褥,加上柔軟的羽毛被,真是舒服死人了。門板已經按上了,小屋子裡怎麼也有個十幾度。雖然算不上有多溫暖,總算要比過去舒服多了。
貞杏的屋子裡放着一個火盆,外頭的客廳裡,也放着一個火盆。在外面,北風輕輕的吟唱着冬日的歌,聲音越來越大,像是歌劇的高潮一般。
暗紅色的天上漸漸的飄下了雪花,林子裡的枯樹上,一隻鳥躲在窩裡蓬鬆開了羽毛。北風還是吹着的,可是,沒有人理會它。
院子裡,大黑狗見到下雪走出來瞧了瞧。轉頭看見了自己的尾巴,不禁的飛奔起來,用自己的嘴去夠自己的尾巴。末了,他還是沒這個能力,沮喪的鑽回了狗窩。趴在地上,它擡起眼睛看了看洋洋灑灑飄落的小雪花。
北風不再吹了,大黑狗閉起了眼睛,又看見了中午從外頭撿來的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