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這一層不需要和沈範說穿,他只點點頭:“你說得是,若是這許多的客戶同時經營,本錢未免要捉襟見肘了。所以我另有一些想法。”
“請東主示下。”
“廣州城裡的珠寶玩器,彼此是否串貨?”
“這個自然。”沈範想這是很常見的現象,天下奇珍異寶甚多,總不能每家都貨色齊全,再大的店鋪,也要去行會上找貨。
“所以有些貨物,我們可以放給同業去做。”郭逸說,“同業之間串貨,還要三節結賬麼?”
“哪倒不用,本地的規矩是三天,三天之後若不反悔就要結賬了。”沈掌櫃大致已經明擺他的意思了:“東主的意思是――批發?”
“不錯,”郭逸點點頭。
“也好,雖則串貨少賺一些,但是真金白銀回來得快。不過――”沈範略帶憂慮,“紫珍齋有這許多貨可放麼?現在高家已經在市場上批發水晶鏡了。”
“水晶鏡算得了什麼。”郭逸口氣十分輕鬆,“高舉喜歡賣,就讓他賣好了。我這裡還有更好的東西。”
沈掌櫃嚇了一跳,水晶鏡算得了什麼,他知道前幾天在火神廟的珠寶同行彼此串貨的期會上,高家放出來的最普通的黑色水晶鏡就已經賣到一百兩,市場上的零售價高達一百八十兩之巨。這樣的鏡子,高舉一次大概能放出五面到十面,完全供不應求。東主居然輕飄飄的說“算得了什麼”,“還有更好的東西”,還能有什麼更好的東西?
“請問東主,紫珍齋的到底準備經營些什麼寶物?”沈掌櫃好奇良久,終於忍不住問了出來。
郭逸並不答話,拉開了身後的帷幕。露出了一個巨大的立櫃。
這個櫃子讓沈掌櫃倒吸一口涼氣:除了支架之外,櫃子的外壁、門、隔板居然全是整幅的玻璃做得!
玻璃,沈範見得多了,但是基本都是各種玻璃器件。象這樣晶瑩剔透,視若無物的整幅玻璃板,他從未見過。用這許多的玻璃做成一個大櫃子,這氣魄、這手段,不由得令他心生拜服之感。
“東――東主――”連說話都結巴起來,“這個,這個可是玻璃做得?”
“當然。”郭逸對沈範的表現十分滿意,“沈掌櫃,你不要買櫝還珠,裡面的物件都不看了?”
“是!是!”沈範激動的湊上前去,原來這是一個樣品陳列櫃,一共有四個,都是從豐城輪上拆下來的,除了架子是用紫檀木新做得之外,舊玻璃是用細石英砂和毛氈從新打磨過得。要按21世紀的標準其實通透感很一般,但是本時空就很了不起了。
最先吸引他注意的是成排的珍珠項鍊、手鍊和戒指,珠子不但個頭大,而且形狀渾圓,都是不可多得的上品,還有少見的粉色珍珠。沈範估計,光這些珠子,拆散賣,最大得能賣好幾百兩,最小得也能賣三四兩。
各式各樣的小粉盒,有用木得,有竹雕得,也有玳瑁,金銀鑲嵌的,林林總總不同的材質,這個本身並不稀罕,但是每個粉盒內側都鑲着小小的水晶鏡。雖小,到底也是水晶鏡。
成排的玻璃器具,琳琅滿目,各式各樣的玻璃杯子、碗碟、酒器,甚至還有茶具,每一件都是晶瑩剔透。
“這些東西可夠?”
“夠!夠!足夠了。”沈範心裡十分清明,澳洲海商的寶物都是從玻璃上找得。要說玻璃在廣州也算不得太稀罕的物件,奈何他們的東西比其他人的不知道高明瞭多少倍。不管是紅毛還是佛朗機人的東西,不啻雲泥之別。
“沈掌櫃,這只是一部分物件而已。”郭逸轉身又把帷幕拉上,“日後自然還會有新得來。”接着他又拿出了一本白色的拍紙簿子,“你且看看。”
沈範打開一看,雪白的紙上勾勒着黑色的圖案,都是一些首飾。款式極爲奇特。他做珠寶這行多年,各式各樣的首飾見過不知道多少,高手匠人也遇到過一些,此類風格還從沒見過。仔細看來,款式或簡約飄逸,或者華美靈動,倍極精巧。不是一般的匠人能做出來得東西。
“這是――”沈範帶着探詢的目光問道。
“這是嚴茂達畫得。”郭逸說,“預備着給紫明樓的裴莉秀小姐做一批,你可有能做這些的匠人可用?”
“有。”沈範毫不猶豫的回答道,一般珠寶業的高手匠人,各家鋪子都是專門養着的,外面輕易找不到,但是他消息靈通,知道年前剛關張了一家寶恆祥,裡面的流散出來的匠人和夥計眼下都沒活計。
“好,那就由你負責把他們都招攬來。”郭逸想了想,“裡面的夥計,只要品行可靠的,也可以用。待遇,就按他們過去的標準給就是。”
“東主,眼下我們紫珍齋就一家鋪子,現在也有了兩個小夥計,再進人是不是多了?
“不多。以後我還有買賣要開,這樣的人先留着就是,不就是多個吃飯的人麼。”郭逸想我以後還有更多的商業要搞,現在不把專業人員都儲備起來,到時候就沒得用了。古代不比現在人才流動快,稍微有些技能的人若沒有變故都是在一家鋪子裡幹一輩子的。除非是招學徒和力工,否則很難隨時招到可用的人的。
“東主遠見!”
“明天找些泥水匠人來,準備起新屋。”
“東主,蓋房子的事情好說,但是蓋了房子有何用處?”照沈範看來,這紫珍齋的房子已經足夠用了,再蓋房子多此一舉了。”
“我要蓋作坊。”郭逸說。
“蓋作坊?”沈範心中一動,壓低了聲音問:“難道東主要在這裡做水晶鏡?”
沒等郭逸開口,這沈範就連連搖頭:“東主使不得,若在廣州城裡開了水晶鏡的作坊,這裡勾連官府的大戶豪強甚多。你又是個外鄉人。保不定有人爲了要得這個秘法,暗中陷害東主。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啊。”
郭逸點點頭,本時空人的質樸讓他很受感動:“沒有的事!”他說得很堅決,讓其安心,“水晶鏡如何製造,就在我國也是秘密,我如何能製造?”他便把運送毛坯來在本地加工的方案告訴了沈範,“這樣可使得?”
“這還使得。”沈範放下心來,如果只是把水晶鏡的毛坯運來,加個外框,本質上和完全外來也沒什麼區別,自然就不會招來麻煩了。
“還有夥計。現在城裡應該還有不少失業的夥計和匠人,你出去留心多找些來,只要人要老實本分的,願意來得都要。”
“這個?”沈範有些猶豫,“東主,俗話說隔行如隔山,夥計還好說,我們用不上的匠人請他作甚?”
“沈掌櫃,你以爲你只是個紫珍齋的掌櫃麼?”
沈範不解:“東主――”
“我們在澳洲遠涉重洋,踏波萬里而來,不是光爲了賣幾件珠寶玻璃器。”郭逸竭力讓自己顯得很有“王霸”之氣,“你是紫氏企業集團的總經理!不!大掌櫃!”
沈範稀裡糊塗的聽他白鬍了一番,雖然沒完全鬧明白什麼是企業集團、總經理之類的,但是大管事這詞還是懂得――看來東家還想做其他買賣。
“這個,東主,我可只懂珠寶行,您還要開其他買賣,都得另外請掌櫃的――隔行如隔山。”
“你是大管事,具體的事情,自然有掌櫃去做。”郭逸認爲沈範是個合適的人選,一是沈範受過他們的大恩,而且瘧疾這個病很難斷根,眼下只有他們手裡有奎寧。二是沈範是廣州城裡的老土地,珠寶行業的特殊性使得他和方方面面的人物熟悉,無論打聽消息還是辦事都很便利。三來他能在珠寶業界幹一輩子,職業操守想必沒有問題。
“謝東主裁培。”
“這幾天先找些酒匠來。”
“要開酒坊麼?”沈掌櫃問,“這裡沒有好水――”
“沒關係,”郭逸想我根本沒打算從糧食釀酒,“廣州有賣土燒的鋪子麼?”
“有,城裡有,鄉下也有不少酒坊。”
“去談談價錢,準備大批收購。”
“好。”現在沈掌櫃已經對這位東家說出來的任何話都不會驚訝了,“釀酒的生財傢伙要買麼?”
“不用買。”郭逸對那個名牌白酒的營銷計劃熱情很高。他接到電報:新瓶裝舊酒的策劃案裡的關鍵部分――玻璃酒瓶,在臨高已經試製成功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