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鑼的節奏又錯了!絃樂組也不穩!”
南宮浩無力地垂下指揮棒——這其實更多滴只有裝飾意義,因爲目前歸化民樂手還完全沒有明白什麼叫指揮圖示。↑
“誒,我看先休息下吧,這大熱天的。”臨高中央實驗藝術團團長岡本此刻的表情略顯陰沉,和窗外耀眼的夏日陽光形成鮮明對比。
而他的搭檔,副團長東方恪,此刻斜倚着那臺陳舊的聶耳鋼琴,右手正捏着額前的黑色發繩,左手在琴箱上敲擊着,道:“顯然這個時代的樂手還沒有習慣什麼叫多聲部交錯律動,我看,用民樂團奏歡快風格樂曲是很難實現了。”
此時,滿頭大汗的南宮浩走下木箱子堆成的指揮台,端起一杯冰鎮格瓦斯,一飲而盡,擦擦嘴說:“其實那個姓劉的女人和警備隊的王七索演奏水平還是很拔尖的,可惜傳統民樂手對我們元老喜歡的那種風格,別談理解和掌控了,就連模仿都很費勁啊!我已經費了很大力氣一個一個糾正歸化民樂手了!累死我了!民樂合奏不是那麼容易出舊時空晚會的氣氛的,對了,還有上次提到的大場地擴音混音問題――不想文化祭變成紅白事班子那種效果,就還是得想點辦法。”
岡本一想到這效果,臉色愈發難看了,看到對面正在聚集起來等待上場彩排的格子裙俱樂部的女孩子們一個個格子呢短裙飄飄,新做得灰色呢背心和胸口的紅色絲帶結,頭上戴着各式各樣的頭花。嘰嘰喳喳的說着話,青春活力滿滿的。
一想到她們根本不用真得開口唱。直接跟伴奏帶跳舞――就算柳水心對她們的舞蹈水平皺眉頭,好歹高中文藝愛好者的水平是有得。這幫子宅男向元老會怎麼如癡如醉。岡本的心都糾結在一起了。
“那要不乾脆把表演曲目換成《彩雲追月》之類的?風格上貼近南方人民的審美,節奏也比較舒緩,有利於發揮絃樂尖子樂手的特長。”
南宮說:“可以是可以,不過你們搞民樂合奏的初衷不就是活躍氣氛暖場麼?至少得來個《喜洋洋》之類的啊!《彩雲追月》那些,音樂風格也和元老院的要求不符合呀!”
東方恪直起身來,指着鋼琴說:“其實那些紅歌紅曲,用鋼琴四手聯彈就好了嘛,做開場節目比這個亂糟糟的樂團好多了,擴音就直接把麥克風架旁邊。然後南宮你用你自己的電腦做個帶節奏聲部的click,弄成舊時空那種流行鋼琴表演的感覺就好了。然後,把柳女士從格子裙那邊先請過來一下,我問她還記得點簡單教學曲目否,實在不行,我獨奏也可以,伴奏聲部加一軌就好。”
南宮浩附議到:“這注意不錯,做個帶各種音效的編曲沒啥難的。其實你要是習慣迷di鍵盤的話,直接把絃樂和鼓採樣掛在鍵盤不同八度彈。再配上click,就是很完整的表演,選啥曲目呢?”
東方向窗外望了望,百仞城執委會大樓的側影。在偏西的日頭下巍然矗立,他轉頭時嘴角輕微上揚:“就《北京喜訊到邊寨》好了,嗯。當然,改成《臨高喜訊到黎寨》。表現黎區人民對以文總和馬公爲核心的新一屆執委會發自內心的愛戴,哈……”說完他竟然罕見地忍不住露出笑容。
南宮浩似乎沒有反應過來。點頭道:“曲目很歡快熱烈,伴奏音效那些鈴聲號聲音色庫裡都是現成的,不難,而且其實可以用歸化民現場使用這些簡單的樂器,氣勢更足,就這麼定了先。”
另一邊的岡本已經哭笑不得,也只得附和:“好好,就這個,今天排練就先到這裡,我去找柳水心吧。”邊說着邊轉過身,小聲吐槽:“這個東方,欺負執委會的人不熟悉曲目背景,毒牙也太狠了吧!”他忽然又皺起眉頭來了,“這個版本我知道,說是民樂演奏,其實還是現代民樂團的演奏,裡面的定音鼓、大提琴和低音提琴是西洋樂器,找不到相應的樂器和樂手……”
南宮浩說:“這個問題不大,可以用一臺88鍵的迷di鍵盤來掛上音色採樣實時彈奏,88鍵可以劃分成三個鍵盤區域,一個區域彈定音鼓音色,一個區域彈大提琴,一個區域彈低音提琴。另外,如果找不到那種低音號角類樂器的話,這個音色也需要用迷di鍵盤來彈。採樣音源軟件可以自己編輯一下,把三種樂器的音色分配在一套鍵盤的不同八度裡。只是這樣一來可能需要2-3個人一起來彈這個鍵盤,每人負責一兩種音色。當然,如果企劃院倉庫裡有更多的迷di鍵盤的話,那就更方便了。我們現在手裡只有我自己帶得一臺,我看錄音室裡也有一臺――恐怕借不出來。”
“我看這羣牲……”岡本把“口”字趕緊吞了下去,一會可還得去求教企劃院呢,“不會想得這麼周全。”
這話倒不是臆測,元老院的核心層裡幾乎沒有搞藝術的,以他們的思維範圍內,能意識到帶些樂器和錄音設備來就很不錯了。
“也未必一定要迷di鍵盤,”南宮浩說,“電鋼琴、電子琴與電子合成器也可以當做迷di鍵盤來使用。”
東方點點頭:“電鋼琴這東西不一定有人有,但是電子琴大約還是有人帶的。我們上論壇發帖找找看。果有足夠多的鍵盤手以及設備,完全可以模擬出任何樂隊的效果。當然,用鍵盤彈奏採樣音色跟真實樂器演奏出來的聲音細節上會有點差別。至於樂曲裡面的鈴聲和梆子聲――這應該是很容易找的樂器,實在找不到的話現造也沒問題,這玩意演奏起來也很簡單,戲班子裡負責打擊樂器的樂手完全可以熟練勝任。”
“我這就去發帖!”岡本急不可待。
“不急,讓南宮先根據原來的管絃樂錄音扒個譜,做好音色採樣,你先去打報告落實器材吧,我倆先討論下編曲。”東方的表情已經從微笑回到了正常狀態。
“這個恐怕太緊張了。今天晚上我得給格子裙俱樂部的女孩子們重新編曲,她們等着進錄音棚呢。”南宮浩露出了力不從心的表情。連着十多天的排練,不但要兼任作曲、編曲、指揮,還要當音樂教師,他從來沒這麼累過,堪稱身心俱疲。
“什麼?!”東方還沒說話,岡本已經露出了氣急敗壞的表情,“你居然……”
“流行音樂也是文藝的一種。”南宮浩顯然沒有藝術團的正副總監那麼“漢賊不兩立”。
“算了,岡本,格子裙的女孩子們也算很努力了。好歹也得給她們表現的機會吧。”東方恪現在對偶像團體不像過去那麼牴觸了。看着她們從完全生疏的機械模仿到眼下能夠完整的跳完幾支曲子,還帶有了一定的表現力。這種感受和在舞臺下直接觀看完成品的表演是完全不同。
說着他在鋼琴前坐下,雙手十指紛飛,敲擊出一段激昂的旋律,南宮浩則去指揮民樂團收拾樂器了。
這邊藝術團爲演奏問題傷腦筋的時候,格子裙俱樂部的幾位大佬也正在傷腦筋。
他們擔憂的問題和岡本他們並無二致。那就是現場的擴音混音設備還沒有落實。
關於擴音混音設備的重要性,吳賜仁已經被柳水心“教育”過一番。第一次演出不是在他們預想中的一百人的小劇場,而是體量龐大的體育館裡。
在這樣的場館裡,如果沒有擴音設備,除非是意大利歌劇演員這種受過常年特殊訓練,能夠張大口腔、拉低喉頭、放大咽腔、打通鼻腔,將聲帶的震動通過咽腔、口腔和鼻腔的適度放大,帶動頭腔和胸腔的共鳴,把身體變成一個“大號人肉共鳴箱”才能讓觀衆聽到唱什麼了。
別說他們剛剛拉起來的偶像團體這樣的半吊子歌手,就是柳水心這樣科班出身的人,站在這裡沒有擴音器也根本唱不了歌。
自從麥克風和音箱出現以後,歌手已經不再需要靠身體來製造龐大的音量,音量是音箱的功率決定的了。所以,更自然、更貼近人類發聲習慣、更容易引起聽衆心靈共鳴的流行唱法,就風靡全球了。
然後,再加上錄音技術的進步,纔有了偶像型明星的生存土壤。
偶像明星再怎麼“不要求多好的唱功”,他們至少也得讓人能聽得見!至少得讓人覺得“蠻好聽”,纔會有粉絲。
所以,在幾次聲樂訓練之後,格子裙俱樂部的諸公就放棄了現場演唱的想法――雖然擴音器材大致已經得到解決――連半開麥的想法都沒有了,徹底堅定了“假唱”的決心。
對於毫無聲樂基礎,訓練又不充分的idol來說,即使有擴音器也很難適應現場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