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試圖掙脫束縛於身的泥爪,卻發現腳底還有我沒有鑰匙的鎖鏈
—作者案
落日殘卷着漫天的烏雲,周圍的氣溫低的嚇人,唯一感受到一點溫暖的,是在雪地裡奔跑的小孩子們。
他們的臉被低溫印上了紅彤彤的印記,但是手裡依舊拿着象徵童年的鞭炮,他們一路跑着,一路追着,即使汗水打溼了後背的衣服,當寒風颳過的時候,鼻涕會從兩邊留下來,即使他們的媽媽,從很遠的地方叫着他們該回家吃飯了。
二溪是東北的一個小鎮,這個鎮地處偏遠,其右邊和綿延的長白山系連接,在亂世的時候,這裡也是各色人馬相互聚集的一個地方。
落日漸漸沒有了餘暉,也許沒有一個二溪鎮的村民,知道今天晚上這場雪究竟是今年的第幾場雪,他們只知道,遠去的浪兒快要歸家了,就像南飛避寒的大雁。
鍋裡熱騰翻滾的餃子,就是他們指引家人回來的信號,當然,也是叫那些熊孩子回家的信號。
白皚皚的房檐下,一個體態臃腫的婦女,哈着白色的霧氣,一手扶着牆,極目遠眺,終於,在一片片白雪茫茫的雪地上,她似乎看見了自己的孩子,於是她大吼:
“你倆小崽子快回家吃飯!聽見沒!”
婦女在叫完之後,頭也沒有回的進了屋子,對於這一幕,婦女已經是習慣了,她是這個兩個孩子的外婆,由於上一輩子的人結婚都比較早,所以儘管是兩個孩子的外婆,其精神面貌依舊還是一箇中年婦女的樣子。
果不其然,兩個孩子在聽到外婆的叫喊聲之後,一蹦一跳的往家門口走來,其中一個調皮鬼還在離家門口僅5米不到的地方放了一個鞭炮。
砰!
婦女一下子從屋子裡闖了出來,一隻手拿着一個保溫鍋,一隻手插着腰,惡狠狠道:
“倆小崽子尋死呢?誰放的?”
這兩個小孩是一對龍鳳胎,大的一個是哥哥。
鞭炮是妹妹放的,但哥哥發揮出自己男子漢的一面,說是我乾的!
婦女笑了笑,沒有在追究,轉而將保溫桶遞給了哥哥:
“那就罰你給你右叔送點餃子去。”
哥哥點了點頭,對着妹妹做了一個鬼臉後,消失在了雪地中。
天色完全暗了下來,屋內的燈紅通明和外邊的寒風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對於一些還沒有回家的人來說,這樣的屋子,是港灣,然而那個剛剛送貨的小輪船,似乎已經過了半個小時沒有回家了。
寒風漸漸大了起來,刮在屋檐上發出了鬼哭狼嚎的
聲音,婦女覺得很奇怪,送個東西難道需要這麼久嗎…….?
婦女推開門,想着早上那樣,極目遠眺着黑暗處,這時,她看見自己的孩子低着頭往回走了回來,當屋子裡的光線落在了孩子臉上時,婦女發現孩子十分的沮喪。
“怎麼了?”
“右叔他們一家沒有回來。”
婦女有點驚訝,這大過年的,不應該啊……
保溫桶裡的餃子,一緊不夠熱騰了,周圍的天氣讓小孩的臉上結了一層霜,婦女煞是心疼。
那一天晚上,周圍傳來了鞭炮的聲音。
離除夕的日子已經只剩下兩天,周圍洋溢着節日的歡聲笑語和遠方遊子歸來的喜悅。
午夜時分,婦女已經快進入了夢想之中,然而窗外突然響起了啪啪啪三聲鞭炮響。
婦女在睡夢中被吵醒,罵罵咧咧了一句之後,又閉上了眼睛。
這個時候,他突然覺得不太對勁,翻身一看,發現自己的老闆正直挺挺的坐在牀上,耳朵似乎是在聽着什麼,婦女被這個突然的反常舉動給嚇壞了,要知道,在東北可流行各種怪力亂神的傳說。
“喂……你幹什麼?大半夜的不睡覺…….?中邪了?”
男人沒有說話,微弱的光線照在了他的臉龐上,婦女看着這張在往常熟悉不過的臉,此刻卻覺得,這張臉是那麼的陌生和冰冷……甚至比,窗外的冬天,更加的冰冷。
“你……你到底在聽什麼?”
婦女的語氣已經顯得有點急切了。
男人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說道:
“這個聲音,不是鞭炮的聲音!”
二溪在上個世紀60 70 年代的時候,曾是民兵活動的高峰,男人當時也是其中的一個民兵,對於這種聲音,男人已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不是鞭炮聲,是啥?這大過年的,也不知道是哪家的皮孩兒,也沒人管管。”
“這聲音,是槍聲!”
婦女一聽是槍聲嗎,立馬覺得事情好像不太對勁了。
男人是一個正義的人,遇到這樣的事情,他自然要去看個清楚,不顧婦女的反對,男人裹上了一件軍大衣,戴上了絨帽出了門。
男人受過軍事訓練,他靠着耳力,憑着剛剛槍響的記憶,大致找到了那間房子,走到門口時,他愣了一下。
這裡不是今天叫娃去送餃子的右家嗎,怎麼……?
男人的疑心越來越重,他並沒有敲門,而是繞道了一個有土堆的地方,蹭了蹭,直接爬進了屋子。
從大衣裡拿出了手電筒,男人看到了彷彿是地獄一般的景象……
白色的雪地上,一大灘鮮紅的血跡已經在上邊凝固成河,右家的夫妻倆橫倒在了屋子的前方。
另一邊,同樣是大年初一,靠近邊境線
的一個哨崗上,一個戰士正在寒風中把手着祖國的邊疆,在他的下邊,是一條鐵路這條鐵路一直通往海參崴,然而在二溪這個地方,由於氣溫寒冷,時常會收到一定程度的損害。
此時是夜晚時分,鐵路上已經沒有了飛馳而過的火車,帶着溫度,帶着情感,只有一個不辭辛苦的鐵路工人佝僂着身軀,一步步的檢查着鐵路。
他時不時的擡頭,因爲在他的前方,就是那個哨崗,在年輕的時候,他的夢想是當一個軍人,但高低腿讓他的夢想只是成爲了一個夢想,不過他和二溪哨崗的駐守武警十分的熟悉,就在早上的時候,他給他們送去過熱騰騰的餃子。
而那些武警也親切的稱呼他爲:餃叔。
餃叔在下邊修這鐵路,這是無數個平凡日子中的一個平凡夜晚,和遼闊的大地和哨崗後邊的長白山相比,這點照亮鐵路的光芒實在是不值得一提。
然而它所照亮的鐵路,卻一直延伸到很遠,那個地方,餃叔沒有去過,他也不知道自己所做的工作,究竟有多大的意義。
餃叔有點累了,他按照往常一樣,坐到了哨崗的旁邊,這些戰士已經是習以爲常了,儘管大家都不能說話,但彼此的內心,卻覺得這樣的陪伴,也不乏一種踏實。
這時,一個身影出現在了光線的尾端。
餃叔和戰士們並沒有因此而緊張,因爲這個身影,他們已經見怪不怪了。
“小劉,這麼晚了來這兒幹嘛?是不是打牌輸了?”
“嗨,可不是嗎,才發的工資,輸了一大半!”
“你啊……敗家!咋找媳婦啊!”
這時,營房裡另外一個年輕的戰士走了出來,換班的時間到了。
餃叔很愛看這一段,以爲他們換班的儀式很正規,絲毫沒有那種,老子在山高皇帝遠的地方,又沒人看見,然後就不管這些表面上的東西。
刷刷刷,槍從一個戰士的手裡,換到了另外一個戰士的手裡。
餃叔的表情很滿足,而小劉卻一臉的黑線,畢竟誰也不願意在大過年的時候輸錢。
“小趙,營房有槍嗎,我玩兒玩兒,心裡憋得慌!”
換下班的戰士姓趙,是一個南方的小夥子,爲人十分好爽,而且,反正這槍也沒有子彈。
小劉在拿到槍之後,熟練的將他拆分然後在裝上,熟練程度讓餃叔吃驚,當然,這也得益於他時常到這裡來,和戰士們打成一片,熟絡了,玩玩沒有子彈的槍,在自然不過了。
咔……
最後一聲,彈夾入庫,小劉滿意的看了看被自己裝好的槍…….
餃叔在一旁讚賞道:“不錯不錯,比上次快了5秒……你…….”
砰砰砰
槍聲驚起了四周的雪山,但雪山,將這些槍聲…….淹沒在了自己的肚子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