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一大早,她在心驚膽戰中等待暴風雨的到來,原以爲宇文家的人會將她碎屍萬段,很意外,宇文辰居然早早就知道了她是冒牌的,憤怒之下,倒沒有拿她問罪,還容她在紫韻園住了好些日子!
起初她並不知道宇文家怎會息寧了這樁事,後來,才知道那天夜裡,阿行曾去而折返,給宇文辰帶來了公子的一句話:傷天害理,不得善果,自留餘地,海闊天空!肋
正因爲那句話,宇文家纔沒把事鬧大!
歡玲也正是因爲這句話,依約覺得他心裡是記念她的!
於是,她含辛忍垢的在宇文家維持着冒名頂替的身份,一年年的期盼他有朝一日還記得京中有個女人——他的女人,還在那裡癡癡等着……
宇文老太爺本想將她這個名不正言不順的冒牌貨趕出門去的,是她苦苦相求,並將她與他曾有的過往全盤而出,宇文辰似覺得她尚有可用之處,方將她留了下來!
------------紅袖獨家連載-------------
前因後情詳敘貽盡,方重仁聽得心不住往下沉!
眼裡極難得的現出震驚之色,玄疑的眼神在她身上一遍遍的來回往復的端詳,很想一聲利喝掉她的胡言亂語,卻因爲那層層解不得的疑惑而止住了脫口的冷斥!鑊
對於她說的那些事,他毫不知情!
她悲痛而誠摯的神色更不像是在撒謊!
那麼是果有其事,還是另有玄機?
正是這個時候,“哐啷”一聲,自門口處傳來一聲似打破碗盅的聲音,重仁跨去豁得把門打開,卻見依靈站在夜那裡,冷冷的寒風吹動她雪白的裙角,玉一樣的臉色白的駭然。
“你來多久了?”
方重仁心裡微微一驚,難道是自己心裡發虛,而沒注意到門外來了人?
她呆呆的看了他一下,咬脣,卻壓不住心頭的驚慌,想衝他笑,怎麼也笑不出來,連脣齒間飄出來的聲音也變得有氣無力:“我……我都聽到了……”
停頓了一下,她低下了頭,又嚅囁的道:“對不起,我不是故來偷聽的……我……我只是來送藥……”
她的柔軟的聲線顫得厲害,垂了眼去撿地上破裂的藥碗!
依靈分不開那時那刻那是怎樣的滋味,在她看到重仁臉上乍現的驚疑之色後,突然悟到了一件事,歡玲如此的癡執並非無緣無故,那皆是因爲他們曾是夫妻;重仁對此一無所知,因爲醉酒,是這樣嗎?
爲什麼只要這麼一想,身子裡就直冒寒氣?
“依靈,沒有這種事!”
她的慌亂,重仁怎麼沒看不明白,伸手扶住她,不許她碰地上的碎片,用低低而溫和的嗓音對她說:“沒事,一定是哪裡弄錯了!你……別動地上的東西了,小心弄傷了!”
依靈楞楞的看向重仁,看到他已恢復了平常淡定的神色,似乎剛纔歡玲那一番述說只是說了一個事不關已的故事!
她不自覺的看向跪在桌案前,臉色同樣駭白,皆是受傷驚痛之色的歡玲!
重仁安撫了她,卻將歡玲刺得滿心是傷!
歡玲禁不住心頭的痛,拖着受傷的身子急急的爬到他們跟前,急聲叫道:“夫人明鑑,歡玲殘賤之身不敢有非份之想,只想從一而終,做公子一輩子的婢女,若公子也嫌棄我,歡玲只能一死了之了!”
此時此刻,見他們夫妻情深,她看得心若刀絞,想到他對於他喜歡之人的溫柔,想到他對自己的冷落,想到自己這十年的悲苦,她一下子竟生出了當真要一死百了的念頭,豁然自頭上拔下一支簪子,絕然的往胸口刺去……
這麼一死,也許才能令他記上一輩子吧!
“你這是做什麼?”
方重仁眼疾手快,重重打落她手上的利器!
“歡玲……你……你這是何苦!”
依靈驚呆的看着落於地上,彈跳了好幾下的金簪,叫了一聲,急步上去扶被重仁打得撲倒於地的歡玲!
歡玲掩面而哭,泣不成聲,只說了一句話:“若生無可戀,歡玲情願一死!”
她是鐵了心非要跟着方重仁了!
“你不必這麼死呀活的!這件事我會去查清楚,總會給你一個明白的交代!”
他喚來侍女將歡玲扶起,聲音冷冷的拉上依靈往外而去,身上迸發着極度惱怒的氣息,不再去理傷心欲絕的歡玲!
他從來不是多情會哄人的人!
自流芳閣出來,迎面的一陣寒氣直把依靈激得打了一個冷顫,重仁感覺到了,將她攏在懷裡,並肩往回走!
舉目,是鋪天蓋地雪塏塏,明亮的太陽將他與她的影子映在雪地上,斜斜而長長……
攜子之手,影成雙,人成對,一輩子朝朝暮暮裡,只有一個你與一個我!
這會是生命裡的奢望嗎?
她在心頭暗歎!
重仁一直牽着她的手,但他不曾說了話!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她的心沉沉的!
他也有些迷糊!
那日他爲歡玲探脈之時,就已經發現她已不是閨閣女兒身!
心裡也一直在詫異,她滿門心思癡慕於他,又怎會宇文家背地裡偷人?
她要是真有喜歡的人,就斷不會在宇文家受盡苦難,那一刻,他猜不透她心裡究竟懷的是什麼心思!
結果她的說辭不僅推翻了他之前的種種認爲,更給了他震撼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