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時間時,已經十點多了。說做就做,除了我與高野、栓子先回家去外,林、鄧、許三女親如姐妹般,有說有笑去到鎮裡採購。
錢鍾書說過,女人天生就是外交家,無論心裡怎麼想,表面上一定能做出親如姐妹的樣子來。這點,男人永遠也比不了。
回到家裡,和姑姑一說,她很是不以爲然。她覺得我們頑皮,只是圖好玩,不可能好好做出一頓飯來。
半小時後,三女帶着雞蛋、肉、魚、蔬菜回來。接下來,包括我在內,每個人選了兩樣菜。
雖然當做逗笑,但是我知道,幾人在心裡暗暗較勁,都想在人前顯勝,誰都不願意輸給別人。因此,從擇、洗、切、配料等等方面,都仔仔細細,有模有樣。姑姑看在眼裡,也不由暗自驚奇,覺得這一幫調皮的孩子們也能安心做事。
在大家的堅持下,每一樣菜做的量都很小,這嚴重違反了姑姑的一慣作風。但是不讓她動手,雖然提出來意見,卻不被人所重視,她也無奈。她只好去幫我們蒸上了一鍋米飯。
十二點不到,每樣菜陸續端上桌來。桌上琳琅滿目,五光十色。大家互相品嚐着,不時對一道道菜進行評論。在我看來,三女做菜手藝都不錯,基本上色香味俱全,大家水平不分彼此。姑姑也是讚不絕口,說實在想不到,想不到。
說說笑笑中,一頓飯下來,所有菜都被吃光。姑姑說還要去炒,被大家攔住了。我說:“做飯、吃飯就要到這種程度,一點不浪費。”大家齊聲稱是,都說姑姑的觀念要轉變一下了,並不是菜做好多吃不了,主人才覺得有面子。姑姑感覺這世道真是變了,變得與她所熟悉的完全不同。
吃過飯,林緒他們回招待所,鄧、許二女也回屋去。我想到孟德剛家裡看一下,於是出了門,往鎮裡面走去。
到了他家,一片淒涼景象。動用了許多人,這麼長時間尋找,仍然不見蹤跡,大家都有點心涼了。
他媽媽悲傷過度,已經有點呆呆的感覺。我問他弟弟:“派出所裡一點消息也沒有嗎?”他弟弟叫孟德強,比孟德剛小三歲,平時哥倆一塊經營小廠子。他跟我說:“派出所也盡力了,他們尋着一些痕跡,像是往山裡面去了,然後再也找不到什麼。看來我哥他”說着話,眼圈又紅了。我也不知道怎麼勸他好,在我心裡,和他們感覺是一樣的。
忽然我又想起來一件事問孟德強:“老妖來沒來?”他恨恨說:“來了,他說還派了許多人去找,我就不相信他。”
我聽他口氣,好像是對老妖極有成見,便問:“爲什麼這麼說呢?”他說:“我就感覺我哥失蹤八成和老妖有關係。”他的話讓我吃了一驚,我回想起來,在我家門口,有個叫鐵蛋的曾經說過同樣的話。我趕忙問他:“到底怎麼回事?快告訴我。”他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什麼來。我無奈之下,去了鎮派出所。高大魁梧的陳警官在,我直接問他孟德剛的案子有什麼進展沒有。他沉吟了一會說:“我無權給你透露關於案情的任何細節。有一點請你放心,我們也希望儘快破案。”
我早就猜到他會這樣說,做爲一個警察,這也是最起碼的職業操守。我不甘心,和他說道:“我和孟德剛是同學,感情非常好。這次回來,因爲好久不見了,一見之下非常親切。我有朋友還提出來讓他幫忙買車呢。他就這麼突然失蹤了,請你也理解我的心情,我非常想知道案情進展情況。”
陳警官問:“買車?買什麼車?”我於是一五一十,把林緒高野通過我,我又去找了孟德剛,商量買車的事情告訴了陳警官。他聽完後,眉頭緊緊鎖在了一起。見他仍是不說話,我也沒辦法了,告辭欲回。臨出門時,我又想起一件事來,回去小聲告訴陳警官,孟德強有可能知道線索。接着,我把和孟德強說的話告訴了陳警官。他向我道了謝,感謝我爲破案提供線索。
我往回走時,電話響了起來。接聽時,是一個陌生的男人。從口音上判斷,就是我們這一帶的人。他問我:“是你的朋友要買車嗎?”我問他是誰,他說是孟德剛的朋友,前幾天聽孟德剛說我有朋友要買車,還把電話給了他,讓他直接和我聯繫。
他的話讓我心裡又一陣不是滋味,不由想起了孟德剛的點點滴滴。我頓了頓說:“他人都失蹤了,還買什麼車啊?”那邊一陣沉默,然後說:“那好吧。如果買,就給我打這電話。”我說好,把他的電話存了下來。
再到招待所來時,因爲高野已經能夠生活自理,他們和我商量了一下,給了栓子這些天的錢,讓他回家去了,說好有事再找他。
在房間說話時,倒開水的服務員說:“你們這朋友感情真好,你每天都來,有時候一天兩次。我就沒這麼好的朋友。”
她一句話讓我們三個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不說我還沒意識到,仔細想來,真是像她說的。我每天都來,到底是關心高野的傷勢,還是別的呢?估計我們三個人心裡想的都是這個問題。
有口無心的服務員讓我們陷入了尷尬之中。沉了一會,我開口說:“對了,原來你們說的買車的事,本來因爲我同學孟德剛失蹤,以爲辦不成了。可是今天有人給我打電話,問還買不買。
林緒和高野都是一愣,過一會林緒才說:“買,回頭和他聯繫一下,看什麼時候方便,見個面說說。”我說好。高野始終沉默不語。
在回去的路上,我給那個聯繫我的賣車人打電話,卻是關機。我發了一條短信過去,等他開機時會看到。
回到家時,天色已漸晚了。姑姑在家準備飯菜,姑父和妹妹還沒有回來。鄧、許二女在自己的屋裡不知道幹嗎呢。我一邊幫姑姑打打下手,一邊問她:“上次說的叫姑父去鎮裡商量我奶奶房子的事,怎麼樣了?”姑姑說:“沒談成。給的價錢太低了。”我說:“那就是不賣了嗎?”姑姑說:“嗯。”
過了一會,姑父和妹妹也回來了,把鄧、許二女也喊過來,大家圍在桌上吃飯。有姑姑姑父在,許小楓還算老實,不再瞎說八道。我們邊吃飯邊閒聊。聊到這裡的風土人情,姑父來了興趣,給他們講了許多東西。二女聽得很是入迷,不時問這問那。尤其對齊天峪,兩人充滿了嚮往。許小楓終於找到機會和姑姑說:“能不能讓小峰抽出時間來帶我們去玩一趟啊?去齊天峪。”我一聽差點沒暈倒,越怕什麼越來什麼,這個許小楓真真是恨死人了。果然不出我所料,姑姑一口答應下來讓我帶她們去玩,但是去不了齊天峪,因爲太遠了,而且很難走,我們這裡人都不敢去。
姑姑越這樣說,二女越是好奇。我都不懂得,爲什麼現在的人膽子這麼小。還是姑父替我解也圍,他說:“那裡確實不能去,很危險的,搞不好會弄出大事情來。許多年以前也有去的,那是在鬧日本人的時候。在那裡還死了一些人。日本人走了後,就再也沒有人去了,據說那裡有可怕的東西。”
我忽然想起來趙四爺的話,問姑父:“聽說五十年前有人去過,不知道有沒有這回事。”姑父奇怪地問我:“你聽誰說的呀?”我告訴他是趙四爺說的。姑父想了想說:“那我就不知道了,趙四爺知道的東西很多,也沒準有人去過。”我知道,關於這件事,我怕是今生得不到清楚的回答了。
許小楓既然得了姑姑的軍令,緊逼着我說:“不去齊天峪也行,咱們去近點的地方。明天如何?”我真是有些怕她了,恨不得躲得遠遠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