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緒的臉沒有表情,看不出來任何喜怒哀樂,但是我知道,一定是有大事了。因爲如果沒有事,林緒臉上定然會或喜或怒,有些表情。
我問林緒:“怎麼了?出什麼事了?”林緒眼睛看着我不說話。她越不說話我越着急,連催她快點說出來。她考慮了一會,一字字地說:“你是怎麼知道趙四爺可能要有事的?”
她這一句話,讓我全身一下冰涼起來。我抖抖地不敢往下問。她緊接着說:“他死了,死在自己家裡。”
我一直擔心的事終於成爲了現實,在這一刻,從小時聽四爺講故事開始,到後來的所有事情都像放電影一樣,一幕幕展現在我眼前。
四爺完成了我祖上託付給他的使命,到最後,還用藥丸救了我一命。他沒有負人之託,他用一生的真誠回報了他的朋友,他心裡已經沒有遺憾了。就像他在山神廟裡和我說的,從今往後,他就只是個說書的四爺了。可恨的惡賊,居然不放過他,害了他性命。
想到此,我心裡痛苦得難以承受。我閉上了雙眼,兩行淚水長長流下來,滴落到下面的枕頭上。
林緒嚇壞了,她聲音顫抖地問我怎麼了。我任她無論怎麼問,就是緊緊地閉着嘴,一個字不說。她見我一言不發,只是流淚,無奈之下,默默坐在牀邊,輕輕握住了我的手,拿毛巾不時給我擦拭一下淚水。
好久好久,我心裡才慢慢平靜了下來。我睜開眼睛問她:“四爺是怎麼死的?”她說:“初步來看,像是心肌梗塞,屍體未解剖,不敢斷言。但是我總覺得奇怪。”她沒有等我問,接着說:“其一,如果他平時心臟就不好,家裡一定會備些救心丸之類的藥物,而且應該放在手邊,最容易拿到的地方。實際是,他家裡根本就沒有此類藥物。其二,他的姿勢是平躺在炕上,非常平展,但是我總有感覺,像是有人故意擺成這樣的。因爲姿勢太端正了,這反而讓人覺得不正常。在現場,我們沒有找到任何有價值的線索。但是,太完美無缺的現場,本身就不正常。我個人直覺認爲,是他殺。”
聽了他的話,我基本上可以確定,四爺是被害的。而那個兇手,我幾乎也可以確定,就是在窗外偷窺我的那個人。我在心裡暗暗發誓:“四爺,我一定給你報仇!”
平靜了一會,我讓林緒給我仔細擦了一下臉,好讓人看不出來我曾經哭過。林緒非常明白事,沒有再問我關於四爺的情況。但是我看得出來,她心裡迷霧重重。
見四周沒有人,我用極低的聲音和林緒說:“你要小心點了,儘量不要一個人單獨行動。”她冰雪聰明,一下就想到了一些事情,張口說:“難道是那天襲擊你的人?”我說:“我不知道。你只要知道一點,和我接觸多的人很危險。”她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眼神中充滿了疑慮。
稍後,我問林緒:“你說留下來的事,向上級請示了嗎?”她說:“還沒呢,爲了查處這個盜、賣車團伙,大家都在忙着,不好在這時候打擾他們。等稍稍安定了再提。”
正說着,鄧薇和許小楓來了。林緒在她們不經意間,和我眨了眨眼睛,意思是:怎麼樣?她們來看你了吧?
我知道她們肯定會來,但是被林緒帶嘲笑地表示,我也沒有辦法。
許小楓一進門就說:“原來林姑娘在照顧小李子啊?怪不得他的姑姑都放心地回去了呢。”讓我想不到的是,我還沒有說話,林緒卻接口說:“其實你們來照顧也一樣的,姑姑也同樣相信你們。”
非但我沒有想到,包括鄧薇和許小楓也沒想到,林緒居然會****。許小楓不由愣住了,一段時間沒有說話。
隔了一會,許小楓才反應過來,捂嘴笑着說:“林姑娘和我們鄧大小姐一樣,已經改口跟李遠峰叫姑姑了,這可不關我的事了,你們倆人折騰吧。唉,真受不了你們,讓本姑娘跟着你們瘋。”
聽她的話,我不由暈倒。這丫頭,真是活活氣死人不償命。鄧薇和林緒同時漲紅了臉,互相用眼角瞟了一下,又極快移開。
鄧薇恨聲說:“你就胡說吧,等你有意中人的時候,看我怎麼收拾你!”她這一句話讓林緒、我,包括許小楓都呆住了,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麼好。鄧薇意識到自己的話有問題了,她臉紅得像三月裡的桃花,不敢看我們大家。想開口解釋,想了想覺得越解釋越不對。因此漲紅了臉,卻沒有話可說。一口氣憋在那裡,狠狠瞪了許小楓一眼。
許小楓欲開口,看了鄧薇的眼神,有些懼了,嘴張了又張,最終沒有說出什麼來。
那邊林緒,臉上表情變換不定,極短時間內,臉色變了又變,看得出來,她心裡波濤洶涌,難以遏制。我們四個人,瞬間陷入了極其尷尬的局面。
在這個時候,居然是鄧薇打破了僵局,她開口問我說:“你覺得身體怎麼樣了?好些沒有?”
她嘴裡問,眼睛裡也帶着關切,這讓林緒大爲不快。她在我的注視下,眼神中掠過了一絲哀怨,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鄧薇說:“我先回去了,你們說話吧。晚上需要我的話,我再來。”
說完這幾句,沒有再看我,轉身出去了。
許小楓吐舌頭說:“壞事了,林姑娘生氣了。”鄧薇倒是表現平靜得很,微微一笑說:“不會的,沒有什麼事,她怎麼會生氣呀?”
許小楓說:“你是真傻還是假傻?她明明生氣了,你看不出來呀?”林薇說:“我看不出來,你說,她爲什麼生氣?”許小楓不管那麼多了,開口說:“你對李遠峰那麼親切,林姑娘不生氣纔怪。如果我是她,也會恨死你的。”
這一下,鄧薇也臉上掛不住了,恨聲說:“你胡說什麼!什麼親切啊?咱們住到人家家裡,人家對咱們那麼好,他受傷了,難道我們不應該關心嗎?”
許小楓不管鄧薇是不是生氣了,依然鬥嘴說:“你心裡真的就是這麼想的嗎?只是因爲咱們住這裡,主家受傷了,出於道義來看看?那你這幾天晚上幹嘛翻來覆去總睡不着覺啊?你在擔心什麼?”
她一句話說完,鄧薇再也忍受不了她,轉身跑出了門外。這一下,連許小楓自己也慌了,她知道鄧薇真正生氣了,趕忙追出了病房。
這時大夫過來,惱怒地看了一眼四周,拿着一本病歷,站在了我的病牀前,不再離開。他看來是不想讓許小楓她們鬧下去了。
過了一會,鄧薇和許小楓回來了,見大夫臉色陰沉地站在牀邊,二人吐了吐舌頭,知趣地坐下,不敢大聲言笑。等到大夫轉身離開,許小楓小聲說:“前面人多,看你也是剛醒過來,身體虛弱,不便開口。今天剛好方便,你給我們講講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呀?我們好想知道,光聽別人隻言片語,不能全部瞭解。”
我說:“我無權給你透露任何關於案情的細節。現在還沒有結案,你可不要讓我犯錯誤。”許小楓哼了一聲說:“和林美女警官學的,還當上業餘警察了啊?”鄧薇也開口說:“我也好想知道,你給我們說說嘛。涉及到對破案有影響的情節你就不要說了,主要說說你們怎麼陷入他們包圍,你怎麼掩護林緒衝出來,他們怎麼打你這些。”
看着鄧薇期盼的眼神,我實在不忍拂她的意,於是把事情經過大致說了一下。反正這些內容對破案也沒有什麼影響,林緒也沒叮囑我不要和別人說起。我之所以和許小楓那麼說,是不想給她講。因爲她隨便抓住一個地方,就會把人嘲弄一通,我受不了她。
我講的時候,故意漏掉了林緒要求我信守承諾的細節,並且把生死離別的情節淡化了許多。我不想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煩。即使這樣,許小楓仍然有話說:“和林警官經歷了同生死、共患難,在心裡的感覺不同了吧?可憐我們的鄧大美女怎麼沒這福氣呀?”聽了她的話,我立刻閉上了嘴巴,鄧薇先用詢問的眼光看了我一下,然後狠狠瞪了許小楓一眼,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