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二叔和店小二離開了客房,葛坤的眼睛仍是盯着父親,直到看不見也聽不見父親的聲音,纔將目光落在了門口的林若雲身上,雖然不知道她是誰,可她從剛纔起就一直站在那。
祁元真站起身,拍拍葛坤的肩膀,說道:“還不快見過林姑娘。”
“林姑娘!”葛坤立刻拱着雙手,深深的鞠了一躬。
林若雲笑了笑走了進來,面對孩子一下就變得溫柔了,“還從未離開過家吧,是不是捨不得爹啊?”
葛坤點了點頭,又立刻搖頭道:“爹說我是男子漢!以後師父去哪我就去哪,不可以想爹孃,不可以想家,那是沒出息的事情!”
祁元真和林若雲相視一笑,這孩子雖然十歲,個頭倒比同齡孩子矮一些,從出生就在和死神搏命,又是家中最小的,難得還這樣懂事。
黑山,南巫。
黑山綿延數百里,雖跌宕起伏,卻山不高,勢不險,但方圓百里杳無人煙,飛禽走獸也是少之又少。
在黑山之中,早在數千年前,就隱居着一族遠離俗塵,被人們所遺忘的神秘部族—南巫!
南巫人丁稀疏,不足七萬人,由黑、紅、白、黃四大巫師分部統轄,其中黑巫師乃是南巫之始祖傳承下的血系一脈,因此黑巫師一直被尊奉爲南巫之首,首領大巫師則稱爲赤峰!
一間竹木搭建的房屋中,玉芙蓉席地坐在一張獸皮毯上,案桌有一隻四方銅鼎杯,裡面的水清澈如泉,將玉芙蓉的樣子清晰的映在杯中,那是一張表情極爲難看的臉。
突然,外面傳來‘吱呀,吱呀’的聲響,有人走上樓來了,不一會兒,一件血紅色的大斗篷站在了門口,“這裡還是老樣子,老赤峰離世後,赤峰未讓人動任何東西,許久沒回來了,還習慣嗎?”
“別以爲不動這裡的東西,我就會覺得他有良心。”玉芙蓉冷冷的哼了一聲,“我回來三天了,他的架子真大,到現在還把我晾在這!”
血紅斗篷略一沉吟,走了進來,說道:“赤峰在煉蠱,並非有意怠慢三姑。我這次來,就是要帶你去見他的,赤峰現在營臺。”
玉芙蓉二話沒說,站起身向外走去,‘噔噔噔—’下了木梯,跟着血紅斗篷往前走,有人見到他們,無論男女老幼,都會恭敬的站到一旁,待他們走過才繼續自己的事情。
這裡並不像想象中那樣黑暗沒有光明,相反的是,處處花草,蜜蜂蝴蝶,陽光一樣的充足,溪流一樣的清涼,不失爲羣山環抱中的一處世外桃源,只是那山略顯蕭索,略顯哀涼罷了。
彎彎繞繞走了一陣,二人來到一處牛皮帳搭建的大屋,四周是圓木樑柱、木階、木窗、木欄杆,屋外立着一杆大旗,掛着一張繪製着奇怪圖騰的獸皮,木欄杆下站在兩隊身着黑色斗篷的人,一個個全都看不見臉和腳,活像一尊尊雕像。
血紅斗篷先一步進到帳中,“赤峰,三姑來了。”
“快請!”
玉芙蓉聽到帳中男人講出此二字,便自己跨了進來,看了看站在案桌前,一身黑斗篷,腰間一條金質寬帶的男人,“你,有那麼想見我嗎?怕是巴不得我死在外頭,永遠不要踏進南巫纔好吧?”
“三姑若這樣講,我阿勒布可是要以死謝罪了!”男人黑黑的皮膚,三十幾歲的樣貌,眉濃眼寬,下巴有些胡茬,左耳戴着一個掛有獸齒和羽翎的銅環。回手一請,說道:“三姑,咱們都是一家人,有話坐下來慢慢說。”
玉芙蓉剛往蒲團上一坐,還沒等開口,門外又進來了兩個人,一身白色斗篷,一身黃色斗篷,二人進帳後將頭上的斗篷帽摘了下來。
“甫塔,安布丘,參見赤峰大巫師!”
阿勒布點點頭,指着另一邊說道:“你們三位也坐吧。”
血紅斗篷也摘了風帽,紅、白、黃,依次坐好。阿勒布也回到案桌後面,坐在一張虎皮矮椅上,“呵呵,我南巫已有百年不曾這樣齊聚一堂了,老赤峰若見到一定會很欣慰的。”
“恐怕不是人人都想見到我吧!”玉芙蓉看着對面,哼了一聲說道:“我不是來敘舊的,這次回來就是想問問,竊取地之靈氣,欲置林若雲於死地究竟是誰的主意?”
阿勒布神色略有遲疑,看了看坐在右側的幾人,又轉過臉來,笑道:“此事,應當是我與卓戡、甫塔還有安布丘一起商定的。地之靈氣是降予我南巫的神符,是解救我南巫衆民的神祇,我身爲赤峰自然有責任將它拿回來!”
“什麼?地之靈氣是南巫的?”玉芙蓉睜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這個義正言辭的男人。突然,她拍着案桌大笑了起來,“哈哈哈…….老赤峰,看看你的子孫吧,竟然愚蠢到如斯地步,我南巫險些就毀在他們手中了!”
甫塔和安布丘頓時眉頭豎起,臉色也冷了下來,看看赤峰並未有震怒之意,甫塔卻是再忍不下去了,怒聲喝道:“哼,你不要以爲自己輩份高就可以蔑視赤峰大巫師!”
“哼,這裡還輪不到你來說話!”玉芙蓉一掌拍在案桌上,下面的木板都顫了顫,“阿勒布,你是個有頭腦的人,這樣不着邊際的渾話是從哪裡聽來的?”
“是我告訴赤峰的!”安布丘瞪着銅鈴般的一對圓目,粗狂的臉上,嘴巴一咧,大聲道:“這是我南巫之幸,只要把那女人身體裡的地之靈氣奪回來,我南巫就可以重回神州大陸!”
玉芙蓉一臉不屑,瞥了他幾眼,好像聽了笑話一般,哼笑着,“奪回來?你那意思是林若雲搶了南巫的東西?你憑什麼說地之靈氣是南巫的?”
“我南巫乃是神靈一族,自太古時,地上一切便都屬於我南巫所有!”安布丘氣足神武,說的振振有詞,“三姑以爲,那地之靈氣不該是我南巫聖靈嗎?如今聖靈藉由那女人之體降於世間,這便是神明帶給南巫的召喚,召喚我們重新踏上神州這塊沃土!”
“哼哼,那一千三百年前,南巫怎麼不去奪?偏要等到地之靈氣二度輪迴時才下手?”玉芙蓉的火氣突然小了下去,饒有興致的聽他講述着來龍去脈。
安布丘一嘆氣,厚實的手掌拍在自己的腿上,惋惜不已,“那時我們的聖祖根本不知地之靈氣輪迴一事,可現在有神來指引我們了!”
“誰?”
“鄔山!”
玉芙蓉一怔,天神中哪有這號人物?再說神也不會允許有人加害林若雲,怎麼可能會告訴他這樣離譜的事……
“鄔山何許人?”
阿勒布一擡手,讓安布丘先停一停,他的脾氣原本就暴躁,一會兒再爭吵起來就不好了。接下來還是自己來說,比較能控制玉芙蓉的火氣,“鄔山是他的別稱,他本人姓鄔,原是蕭莊的大管事。這個蕭莊,三姑應該知道吧?第一代天地靈氣便是蕭莊的主人,後來天地靈氣隨主人遷離,鄔山被他們留在了蕭莊原址,你可知他們遷址的真實原因爲何?”
玉芙蓉忽然有些慌,此事怎會牽扯蕭莊的大管事?難道陰謀是一千年前開始策劃的?她腦子裡一邊想着蕭維、陸欣顏,一邊搖了搖頭。
阿勒布也猜到了她不會知道,又繼續說道:“因爲他們無法控制天地靈氣,無法控制靈氣的原因是因爲靈氣不屬於他們!其實蕭維和陸欣顏早就清楚,也知地之靈氣與南巫有關,可蕭維怕妻子失去靈氣便會死,這才逃到骷谷。后土又編了一通救世降魔的鬼話,讓他們爲保人間而甘願犧牲性命,其實真正目的是阻止南巫回到神州,只有讓地之靈氣消失,才無人能動搖他這地上之王的位置!”
玉芙蓉此時的詫異已無法用言語來形容了……這種事,林若雲怕連做夢都想不到,真不知她若聽了此番言語會做出什麼可怕的事來。
地上之王,他怎麼會有此離經叛道的想法和做法?
“鄔山的話就那麼可信?”玉芙蓉的手指在案上點了點。
安布丘立刻回道:“他曾是蕭維、陸欣顏身邊最親近的人,誰能比他知道得多,他還用乾坤鏡給我們看了鴻蒙開闢,大地繁衍,我南巫一族披荊斬棘,開疆破土,這纔有了現在的神州大地!若不是我們的祖先息戰歸田來到了這個地方,地上之王又怎會是后土!”
玉芙蓉合上眼睛思量着,看來他們是都被那個叫鄔山的給矇蔽了,不管后土是否有私心,可林若雲絕對不能死!原本就找不到天之靈氣,若地之靈氣再出事,那不是將人間大地雙手奉送給魔界了!
“三姑無需擔心,原本救世的只有天之靈氣而已,這次也得到了驗證,換成天之靈氣也一樣,地之靈氣是爲了把南巫帶向光明!”阿勒布眼中綻放着無限光芒,似乎他口中所說的光明真的就在前方。
思量了許久,玉芙蓉還是搖了搖頭,絕對不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