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進入四月底了,還是沒有下雨,杜榆家裡粗糧準備的也夠大家吃大半年的了。
種的菜,因爲是他們自己澆的水,出苗率還不錯,不過也沒有往年長得好。
地裡的麥子看情況也是要歉收了,雖然是耐寒作物,可是春天的時候,沒有吸足水分,結的麥粒還沒有往年的一般大。
“難那!”老把式們都在嘆氣,這收成不好,很多人家都要餓肚子了。
儘管那麥子不好,可是也得收回來,少一點總比顆粒無收要好吧。
杜榆也下地撿麥穗,端午節也快到了,家裡也醃了鹹雞蛋,沒有鴨蛋,天氣越來越熱,杜榆帶的是草帽,免得被曬脫皮,大家也不是天天愁眉苦臉,就是這收穫的季節,也都還能開開玩笑。
他們家這二十幾畝地呢,一畝地如今只能收七八十斤,這還是平均下來的,有幾畝上等田才這樣的。再次感慨這產量的低下,如果不是天旱,上等田也能出產三百來斤,當然這是麥子,換了是稻穀,也還有五百來斤的收成。
現在加上天旱,就這麼點收成,簡直是,這還要上交到官府去。
“咱們這都要交給縣衙裡去?”杜榆真是覺得不值,一大家子忙了大半年,還施肥挑水,結果竟然是全部要上交?那麼說,他們就是免費給公家幹了大半年了?
這都是什麼破規矩啊。難道就沒有減免的惠民政策?眼看着都要遭災了,還要按照以前的收?
以前家裡還能留一半的糧食,如今呢,這收成就減了一半,那朝廷要的,不能不給,只能是各家承受損失。
不給?您說笑了,人家衙門的差役可不是吃乾飯的,你反抗,糧食人家也能從你家奪過來,而且你本人也會因此而深陷大牢。
這邊可不跟你講個什麼道理。鐵鏈子上身,一家之主給你抓進去,讓你全家沒有活路。
杜榆家商量的是,看着這個天兒和情況,糧食是一天比一天貴了,他們家就用錢來抵吧。好在這交錢不會因爲糧食的價格而變高,這是唯一的讓人欣慰的地方。
於是本來準備留着給杜有德娶親的錢,就用來交公家的稅了。好歹把糧食留了下來。
“啥時候,糧食都是最要緊的,錢到了那緊要關頭,也不能吃,咱們留着糧食,也不會壞。”齊氏這樣說。
端午節因爲這個,都沒有往年過的好,而端午節過後,杜有忠竟然被東家給辭退了!
這簡直是晴天霹靂,要知道如今大家心裡不慌,就是因爲杜有忠還有個差事,每個月也有二兩銀子,對齊氏來說,那就是定海神針,可是這一下子,定海神針沒有了,大兒子竟然被辭退了!
這無疑跟天塌下來一樣!“有忠啊,這到底是咋回事兒啊,你不是一直幹得好好的嗎?爲啥把你辭退了啊,你沒有跟你們東家好好說說?咱們說說好話不成?”齊氏急的團團轉。
杜老爺子忙呵斥道:“老大這風塵僕僕的回來,你不問他餓了沒有,就逮着他問這個,難道這被辭退,是他樂意的嗎?他心裡也難受,你就不能說點好聽的?”
“你以爲我樂意這樣啊,家裡這麼多人,都要靠着他的月銀,一下子家裡的進項沒有了,天又大旱,咱們以後可咋過?你說,你只會讀書,咱家裡以後咋辦?”齊氏恨不得都哭出來了,這天災還沒有過去,人禍又來了。
杜有賢忙道:“娘,我們這邊賣豆腐也能有錢的。”
“你那纔多大一點兒?一邊去!”齊氏問杜有忠,“你給我說清楚,你那東家憑啥要辭退了你?你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這樣幹,他就是不地道!”
今年處處不順,大兒子那麼好的事兒就沒有了,還是這要緊的時候。
杜有忠苦笑道:“東家要回老家,店裡已經被旁人盤了去,用的是自家的帳房。我們這些人一個也沒有留。”
“你那東家乾的好好的,爲啥要回老家啊,這個天殺的,這不是害人嗎?”齊氏聽了罵道。
杜老爺子聽着不像話,說道:“老大這事兒,也不是他想的,回來就回來,咱們不是都準備的足足的嗎?以後的事兒以後再說。你這樣咋咋呼呼的,老大就能重新去幹活兒去了?”
齊氏好歹是稍微冷靜下來了,知道自己就是罵破天,大兒子的差事也要不回來了,人家直接換了東家了。帳房當然是用自家的好。
可是一想到家裡以後少了那二兩銀子,齊氏這心裡都是在滴血,手頭上的錢越老越少,交了這次的雜稅以後,就沒有多少了。另外村裡人知道有忠沒有了鎮上的差事,回來了,還不得笑話他們那。
“我爹是有本事的,就是不當帳房,以後也能賺大錢!”杜榆見不得大家都跟天塌下來一樣,他爹爲大家做了這麼多年的貢獻,現在休息休息又咋了?
她爹常年在鎮上,和他們姊妹幾個一年到頭都團聚不到幾天,現在回來了,杜榆覺得挺好,她能和爹在一起的時間更多了!
閨女看好自己,杜有忠很高興,對大家說道:“現在辭退了,也是好的,今年大旱,稻穀都種不起來,布店買布的也比往年少很多,收益沒有往年的好,東家就是不把店給盤出去,店裡的人也要裁的,如今這樣回來,也比被人趕出來要好。娘,你放心,我是長子,一定會給大家做好榜樣,不會讓你和爹吃苦的。”
齊氏道:“行了,娘也不說了,只是一開始被嚇着了。老大,你先吃點飯,咱們家,好歹比別人家多了些糧食,至於以後的事兒,以後慢慢商量,我就不信了,老天爺是要滅了我們!”
杜有德和杜有全也覺得大哥回來就回來了,完全沒有大哥這沒有差事了,以後家裡怎麼辦的意思。
大不了就還是種田好了,難道每次都要靠大哥才成?大哥也是有兒有女的人了,這麼多年,也夠辛苦了。
杜有忠的東西都送了回來,他對胡氏說道:“鎮上的糧店,糧食漲了有三成了,我看還要漲,咱們家的糧食準備夠了沒有?”
胡氏邊給丈夫捏肩,邊說道:“能夠吃大半年的了,這次收的麥子也留着,用錢交了稅,這一年省着點,是不用操心了。你也別擔心,我這裡還有點私房錢,咱們拿出來,絕對不會讓大家餓着。”
老婆明事理,杜有忠很是欣慰,要是娶個老婆,死不講理的,他真不知道怎麼辦好了。
對老婆還是知無不言的,所以胡氏知道了,那接手丈夫布店的人家,竟然是秦家!
秦家和柳兒,這裡面有沒有關係?胡氏把自己的疑問給問了出來。不會是那小丫頭搞的鬼吧,但是外面的事兒,她一個丫頭也插不上嘴啊,何況,她只是個下人,哪裡能管得着主人家的事兒?
不過要真的是這杜柳搞的鬼,想把她大伯的差事弄沒有了,這丫頭可真夠黑心的。
杜有忠搖搖頭,“東家看着這邊要天災了,店肯定經營不下去了,所以直接就想着賣了,至於賣給誰,那當然是誰出價好就給誰,秦家拿下這個店,是爲了開糧店的,所以不在乎這個。”
他們那個布店,地段很好,如今糧食歉收,隨便從外面調來糧食來賣,那是穩賺不賠的買賣,秦家自然不會放過。
至於柳兒那丫頭,從中搞鬼,她還沒有那個本事。就算是她無意中救了那邊的小少爺一次,也不會影響到秦家做生意。
“我猜也是這樣,她要是真的插的上手,那還成精了呢。有忠,這幾天,你就在家裡歇着吧,也沒有啥事兒。”
杜有忠笑道:“我這麼大的人了,還怕別人笑話我啊。沒啥事兒,大男人家,這點兒事兒都扛不住,還算個男人?
再說你家男人我也不是因爲做錯了事兒,被趕回來的,說不定,我這一發奮,去考個功名回來呢。”杜有忠跟着自己的爹讀的書最多,比底下的幾個弟弟都強,杜老爺子以前也是要把他重點培養的,雖然他後來爲了家裡的生計去當了帳房。但是這讀過的書卻不會丟了忘了。
“去你的,你要是能考上,我巴不得呢,我也想噹噹秀才娘子的癮呢。”這個時候,家裡哪裡有銀子給他打點考試啊,丈夫這麼說,無非就是安他的心罷了。
這村裡人嘴巴本來就長,知道了丈夫的事兒,肯定要嚼舌根子一陣子。
“不會吧,現在大家都愁這糧食沒得吃呢,還會說我爹的閒話?”杜榆覺得那是吃飽了撐的纔會做的事兒,如今都連吃都是問題了,說人家的閒話,那不是扯淡嗎?
杜二郎卻道:“只要嘴巴在,就有說閒話的,肯定要說我爹倒黴了。”
“他們會說,我們不也會說?不是有人在咱們這裡提水嗎,咱們說的,他們不就傳出去了?”杜榆說道。
杜大郎對弟弟妹妹道:“咱爹不在乎這個,沒事兒。”他倒是覺得自己擔子重了些,畢竟他是長子。
隨後,楊柳村的人漸漸的都知道了杜有忠鎮上的事兒沒有了,還是很多人問原因,有從他們這裡知道的,也有猜測的。
當然,說難聽話的也有,不過誰也不敢當着他們杜家人的面來說,畢竟齊氏的戰鬥力那是槓槓的,況且,杜有忠這種情況屬於意外,不是幹錯事兒被人趕出去的。
還有人覺得杜老爺子家裡挺倒黴的,這過年的時候,回來了一個和離的姑奶奶,現在最有本事的杜有忠也沒有了差事。人的運氣啊,真是說不好。
有沒有人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