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夜裡,星星是一閃一閃的,此時早已夜深,寂靜的只能聽到蟲子的叫聲,長平卻躺在牀上翻來覆去睡不着覺,那蟲子叫的她越發的心煩起來了。
用毛毯將自個兒頭捂住,半晌後猛的坐起身來,狠狠的嘆了口氣,心煩的睡不着,長平索性穿上褻衣光着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走到窗前,窗外枝葉影影綽綽的在搖晃。
“小姐?”阿奴迷濛着雙眼,從小榻上爬了起來,有些疑惑的叫道:“還沒睡着?”
“嗯,睡不着。”長平點點頭,看到阿奴起身,忙道:“別起了,就躺那裡。”說着長平走了過去,盤着腿坐在阿奴旁邊輕聲說道:“阿奴……你說,我是不是特別不正常?”
“啊?”阿奴還有些不清醒,迷糊的樣子看起來傻呆呆的,倒也可愛。
長平看到她的樣子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道:“沒什麼。”說着就走了回去,躺在牀上,眼睛睜的大大的,就那麼靜靜的躺在那裡,片刻後,心中那股子煩躁感也消了下去,長平苦笑一聲,嘀咕道,這也怨不得她。
只因,從來沒有人那麼對待過她。漸漸的就有些分不清楚了。
這就是所謂的戀父情節麼?可是她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孩子啊,她的年歲應該是和他差不多一般大的。
五年來,被人捧在手心上寵着,那樣純粹的對自己好,誰能逃的開這樣的感情?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可是,如今的自己卻是個五歲的小屁孩,長平覺得自己的初戀就這樣窩囊的被扼殺在了搖籃中了。有一首詩,還真應了此前的情景呢。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恨不生同時,日日與君好。
長平想着想着,撲哧一聲又笑了出來,那笑聲中有着些許無奈,又有着些許嘲諷。
呵,這一世,父女關係就是一道魔咒,她永遠都掙脫不掉的枷鎖。她沒有那個勇氣去同命運去抗爭,何必呢,將自己陷入了萬人唾罵的境地從來不是她蘇宸會做出的事情。
她從來都是自私的。
若是她還是蘇宸的時候,能夠遇到這樣一個對她好的人,該有多好啊……
只可惜,她是雲長平,而,他是雲華卓。
他是她的父親,就註定了這一世他們的關係僅止於此。
長平閉上眼睛,嘴角微微的勾起一絲笑意,內心平靜。
次日,長平破天荒的起了個大早,自己將自己打理妥當後,打開房門,迎着朝陽,扭扭腰,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一切都沒什麼大不了的。
碧月軒。
“平兒給孃親請安。”長平伸着小手,微微的側了側身子,福了一下,還沒等阿棠說話,就站起了身子,小跑到她的身邊抱着阿棠的胳膊蹭到:“孃親~~~平兒餓了~~”
“你這小滑頭,餓了倒是想起孃親來了?”阿棠嘆了口氣,伸手點了點她的腦門道:“昨兒怎地就那麼不懂禮數?”
“孃親~~”長平拖長了聲音,拉着阿棠的胳膊搖晃着道:“昨兒是平兒不懂事,這才頂撞了孃親了,平兒早都知道錯了。”
“是麼?”阿棠坐了下來,長平忙將巧翠端過來的茶杯遞到她的手中乖巧的道:“孃親,喝茶。”
“呵呵,主子,小姐昨兒也怕是受了些許委屈,這才衝撞您的。”巧翠笑着說道。
長平忙點頭,可憐兮兮的看着阿棠道:“孃親,平兒不是故意的。”看着阿棠的臉色不似原先的那般冷凝又憤憤的說道:“昨兒平兒被那長芷打了一巴掌!”一副氣憤的樣子道:“她仗着大哥哥在她身邊,根本就不把女兒放在眼裡。”
“什麼?!”阿棠一聽忙放下手中的被子道:“真是反了!”氣憤的拍了一下桌子道:“此話可當真?”
“孃親,這話女兒敢胡說麼?!”長平抿抿脣握緊小拳頭,那細長的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道:“被自己妹妹欺負了,這又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女兒哪還有臉面說出來。”
“就爲這你才央着你爹爹要習武的?”阿棠挑挑眉,摸摸長平的小臉道:“可疼不疼?”
“早都不疼了。”長平笑眯着眼睛,嘴角彎彎的,看起來很是可愛的樣子。
“唉,罷了罷了,我們這樣家的女孩兒,安危問題自是不用你考慮的,養了那些子護院自是有保護大家的意思的,既然你想要學,孃親也不攔你。”阿棠嘆了一口氣,看起來有些許的疲累,抿了一口茶又道:“不過,昨兒我說的那些東西你也不能放下了,知道麼?”
“嗯嗯,平兒最聽孃親的話了。”長平瞧她不動聲色的岔開了話題雖有些疑惑卻仍然笑着說道。
阿棠笑了一下,摸摸長平的臉蛋又道:“平兒,你要記住,你是雲家的嫡長女,沒有人能欺了你去,若是有人敢動你,孃親說什麼都是不依的。”阿棠的聲音很是輕柔,可是長平卻隱隱的從中聽到了些許冷冽的意味:“怕是我的不理事,有些人倒已經開始蠢蠢欲動了啊。”
“孃親……”長平暗中勾了勾嘴角,不過臉上卻仍然是一副懵懂的表情。她曾經以爲,這個女人,性子溫婉,處事不夠果決,以致於雲家長子次子都是姨娘產下的孩子,卻不想,自己還是太過於天真了。
一個女人,一個以子爲貴的古代女人,若真是那般的愚蠢,又怎會將那丈夫十多年來的心緊緊的拴在自己的心頭上?即使他妻妾成羣,卻從不曾冷落了她,怠慢了她?
“平兒,你還小,性子又太過於要強了些。”阿棠嘆了口氣道:“這樣的性子……”
“什麼?”阿棠的話沒有說完,長平有些疑惑的看着她道:“這樣的性子難道不好麼?”
“也不是不好。”阿棠看着長平的眼睛說道:“只是卻也容易招惹些不必要的麻煩。”
長平不以爲然的撇撇嘴,不以爲然,什麼叫招惹些不必要的麻煩?既然是自己的麻煩又怎麼會是不必要的。
“有時候得饒人處且饒人,懂麼?”阿棠盯着長平的眼睛,囑咐道。
長平眼光閃了一下,她的意思是就這樣算了?
“你爹爹怎麼說。”阿棠淡淡的說道,手指輕輕在長平的手背上拍了拍。
長平低垂着頭,輕聲說掉:“爹爹只是讓長芷閉門思過。”
“孃親知道了。”阿棠又在長平的胳膊上拍了拍,低頭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站起身來道:“這件事情就這麼算了。”
“……”長平並沒有說話,她是明白她的意思的,既然雲華卓已經做出了處理,那麼她縱使心中憋屈,也是不打算插手這件事情的。長平心中有些不舒服,那麼她剛剛說的話又是什麼意思?讓她還以爲她會出手,給二姨娘一個教訓,卻不想緊緊只是提醒她得饒人處且饒人?長平覺得,她似乎已經明白了自己想要利用她來教訓長芷的想法了。
呵呵,看來,自己在孃親的心中並不能比得上雲華卓對她的看法啊。
長平嘲諷的勾勾嘴角,她原本以爲,就算她有了兒子不看重自己了,自己至少還是她的女兒,長芷那一巴掌就是在打她的臉,不將她放在眼中,卻不想她能爲了自己肚子中還未成形的兒子忍到這般的程度。
這畢竟是古代啊,縱使再受寵,這女孩終究還是不如男孩的啊。
有種深深的無力感,讓長平的心中異常的憋屈。
“阿奴。”還在長平失落的時候,阿棠的淡淡的叫了一聲。
長平有些疑惑的擡起頭來,看着她不明白孃親想要幹什麼。
只聽阿棠淡淡的說道:“昨兒的事情你也在場?”
阿奴有些害怕的擡起看了長平一眼,忙低下頭來輕聲說道:“是,夫人,奴婢當時也在場。”
劉嬤嬤這算是聽明白了,自己女兒在場卻仍然讓小主子被人打了巴掌,這就是不可饒恕的過錯,忙跪下來磕頭道:“夫人饒命,夫人饒命。”
長平冷着臉看着劉嬤嬤咚咚的磕着頭,又看了阿棠一眼道:“孃親,這件事情和阿奴沒有關係。”
“唉,嬤嬤,你先起來。”阿棠嘆了口氣,對着長平揮揮手道:“還愣着幹什麼?快將嬤嬤扶起來。”
“夫人,小女……都是老奴的錯,是老奴沒有教好阿奴這丫頭,這才讓小姐受了……”
話還沒說完就被阿棠打斷道:“瞧嬤嬤說的哪裡的話,阿奴這孩子自小就跟着長平了,也算是我看着長大的。”
“夫人……”劉嬤嬤吶吶的,想要說什麼卻並沒有幾乎開口。
“我自是喜歡阿奴的。”阿棠笑着說道:“只是,昨兒的事情……”說着抿了口茶又道:“你也知道,小姐在阿奴眼皮子底下讓人給了個耳刮子,這做人奴婢的,看着主子被人欺辱,卻無動於衷。”阿棠看着劉嬤嬤又想要跪下來,忙示意巧翠扶住,又道:“若被小些小蹄子都學了去,仗着主子寵着,什麼事情都縮在後面,以後跪下來磕個頭求個情兒就什麼事情都沒有了。”阿棠親自給劉嬤嬤遞了杯茶放在她手邊上說道:“劉嬤嬤也是雲家的老人兒了,您說說,這事兒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