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傍晚,杭州街頭。
華燈初上的繁華街道讓漓歌感到巨大的彷徨無措。街上過路的人大概見到她一身胡人裝扮又長得傾國傾城都忍不住紛紛側目過來細細的打量。
就連稱讚聲都不絕於耳。
她不適應的垂下頭,漫無目的的向前走。
到底要去哪裡呢?總不能去找翼涼吧,這樣貿然去找他,恐怕哎......
想來岑寧璽也是和她賭氣,還是會來找她的吧,她還要去饕國給他父皇治病嘛。
真是小氣,忍不住在心裡偷偷罵那個少年。
本來就是他的不對,他亂搞,現在搞出孩子還想賴賬。
憑什麼吼她?
她勸他也有錯?
撫摸着潔白皓腕上的翡翠鐲子,突然感傷。
呵......這個時候,要是有個家該多好啊......
總不至於一個人流浪吧。家裡有爹爹嚴肅的寵愛,娘貼心的關心,什麼委屈都可以忽略。
可是她沒有。
她沒有家!
她的家在十年之前因爲變故毀於一旦。全府上下一百多口,只剩她一個。
滅門!
在那全世界轟塌的時候,她多麼想有個人來救救她。
然而,真的有個人來救他。
那時上天不知道是眷顧她還是戲弄她,派來救她的人卻在前段時間......要殺了她。
那麼真真切切的殺意,讓她絕望之深。
若真的命運還要重演一次,她寧願一個人流浪下去,過平凡人的日子。
漓歌頓住腳步,望着街道兩邊閃耀的紅色燈籠,眼淚險些掉了下來。
她怎麼總是怎麼無奈。
她不過是想要個安定的生活,平凡又溫暖的家,很難嗎?
到底爲什麼?
爲什麼她總以爲這次一定可以穩定下來,然後上天又立馬撤走對她的所有恩賜。
她是災星嗎?
手指交緊,互相搓揉。
走......哪裡去呢?
“姑娘。”一個輕佻猥瑣的聲音在後面喚了她一聲。
漓歌立馬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並不回頭,只是加快腳步向前走去。
她該不是怎麼倒黴遇到壞人了吧?
看來只有去投靠翼涼了。
“姑娘,走怎麼快乾嘛?聽不懂中原話麼?”一隻手拉住了漓歌,力道之大把她扯得一個趔。
漓歌回頭,看見有三四個中年男子正向她靠近。
無一例外都邋遢骯髒,色咪咪的眼睛在她身上掃來掃去,好像在衡量一個貨物的價值一般。
漓歌冷臉,“什麼事?”
“喲。”抓住她手腕的胖子見漓歌開口,望向她身旁的一個瘦小的男子,調侃道,“這小妞聽得懂中原話呢,哈哈......”
漓歌狠狠甩開男子的手,繼續不作理會向前走去。
那個瘦小的男子急忙上前擋住了她的去路,臉上的獻媚讓她幾欲嘔吐,沉聲道呵斥,“讓開!”
“喲喲生氣了,生氣了。生氣的樣子更可愛。”兩個男子摩拳擦掌的走進漓歌,一個身穿灰色布衣的男人伸出手挑起漓歌的下巴,眼睛都快放光了,召喚同伴也看過來,“瞧瞧,瞧瞧,多麼漂亮啊。在我們中原,哪找得到這種美人啊。估計
我們鄴國第一美女見到姑娘你都要慚愧。”
“就是就是。”靠攏的男人們流着口水附和。
漓歌冷笑,真想大吼一句,滾開。
“放手!”漓歌擡起頭和捏她下巴的男子正視,聲音裡是前所未有的凌厲。
男子顯然都漓歌突如其來的氣勢下了一跳,但又礙於面子,硬着頭皮繼續捏着她的小巴,說,“我真不想放手哎,姑娘預備把我怎麼樣?”
“別逼我!我數到三如果你還沒放手......”
男子把手上的力度加大了一些,已經痛得漓歌說不出話了,嘲笑她,“老子今天就不放手了,你......啊!”
男子吃痛鬆了手,兀的放開漓歌。
同夥們吃驚的靠近男子詢問傷勢,卻看他的左肩上齊刷刷的釘了一排銀針。
沒錯,軟筋散。
她會用毒,但是不會殺人,所以只想給冒犯她的人一個教訓。
她有的底線,她有的自尊,是斷然不能觸及的。
“你個臭婆娘!”男子捂住肩膀全身鬆軟倒在地上,喘着粗氣,但是嘴上還是沒閒着,看着兄弟們怒吼道,“你們還愣着幹什麼?還不幫我把這個臭婆娘抓起來,我們賣給‘霧樓’這種貨色絕對是個高價錢!”
其餘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遲遲不敢下手。
一邊懼怕漓歌出手傷他們,一邊錢的誘惑對他們又太大。
真的很矛盾啊。
漓歌呲之以鼻,不說話,向走去。
最先抓住漓歌手腕的胖子見他們受這個女子這般輕視,心中窩火,大吼一聲就向漓歌衝去。箍住她瘦弱的肩膀,狠狠的給了她一個耳光。力道之大竟然將她打得側過頭去。
頓時,有血於嘴角流下。
“砰”只覺得腦後被什麼東西重重的敲了一下,就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死了嗎?
是死了嗎?
上官黯,真好,我也死了。
你說,在開滿彼岸花的黃泉路上,我會不會......
會不會......
會不會看到你對我微笑?
會不會......
會不會聽到你輕輕喚我,叫我。
歌兒。
歌兒。
2
杭州,西湖,琉璃苑。
還是上次那個包房。牆角邊依然放着那把古老的古箏。只是箏上乾乾淨淨一塵不染,就像有人天天如珍寶般回來擦拭,才變得和當初一樣光滑細膩。
只是琴音不在,物是人非。
葉翼涼呆呆望着半看的窗戶外的夕陽,思緒早已不知飄到了何方。
對面的姑娘不禁輕咳順便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啊,姑娘。”聽到聲音才反應過來,清秀的臉上滿是尷尬的神色,略感歉意,“姑娘你剛剛說什麼,能否再說一遍。”
這姑娘一聽當然不幹了,把茶杯重重的往桌子上一摔終於忍無可忍的發起飆來,“我說葉家公子,你看不上小女直接可以明說。你這種富家公子對相親這檔子事就算敷衍,請你也拿出點做樣子的態度。從你娘一走之後,你要麼盯着那把破琴,要麼低着腦袋扮手指玩,要麼看着窗子外邊發愣。我在這裡口水說幹你好歹也給點反應好不好?我就那麼不堪入目你連正眼都懶得瞧一眼。”
一氣呵成,語序
連貫。
顯然......
這位姑娘忍他很久了。
葉翼涼愧疚的摸了摸後腦勺,把茶杯從桌子上拾起來放好,無奈的說,“姑娘對不起啊,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
姑娘罷手,終於輪到她不耐煩,“得了得了,我們下去吧。就說合不來,以後也免得再見面。本來和你相親壓力就大,說去說來都是我窺探你們家那點銀子,我還受不了這個好名聲。”
葉翼涼沉吟,若是這次相親再是這般結果,他娘估計真的要被他氣死了。急忙好言相勸,“別這樣,別這樣,我們再好好聊聊。這次我一定會好好聽的。”
哪知姑娘擺起架子來,打定主意和他沒什麼好說的了,“公子你就饒了我吧。我聽說過您以前那位媳婦兒美若天仙,看不起我也是常事。別太憋屈自己。”
葉翼涼欲哭無淚,直對對面的姑娘作揖,駭得人家連連擺手。
“姑娘......”
“行了,行了。我受不起葉公子您如此大禮!”
正在這時,葉夫人推門進來,瞧得這般光景原本臉上的喜色消失得一乾二淨,臉頓時垮了下來。
那姑娘見葉夫人來了,像抓住了根救命的稻草,迅速起身走上前福着身子對葉夫人訴苦,“夫人啊,你家公子看不上我,小女子也懶得強求,我看我們兩家的紅線就牽到此處吧。”
葉夫人冷冷看了葉翼涼一眼,對着那姑娘說,“那真是對不住姑娘了。”
那女子一聽這話一陣煙似的走了出去,恨不得立馬消失。
待女子一走,葉翼涼也站了起來,怯怯的喊了葉夫人一聲,“娘......”
“別叫我娘!我沒生過你這種不孝子。”葉夫人漠然的說,看來真的被他氣得夠嗆。
葉翼涼乖巧的走到葉夫人身後,輕輕的爲他捶起背來,小聲的說,“娘啊,你別生氣了,你本來身子就不好......”
葉夫人看到兒子的樣子,也不由得心軟,拉過他在身邊坐下,嘆息。
“翼涼啊,娘知道你還惦記着歌兒。但是上次綺胤先生已經來信說過了,歌兒出事了死掉了。你也清楚,死是個什麼意思。活着的人應該開始新的生活,你有你自己的人生。歌兒的死我也很心痛,畢竟她是爲了我們家的生意才被那個饕國的皇子抓走,娘不比你傷心。但是你是我兒子,好歹也考慮一下孃的感受好不好?別再讓娘操心了。”握着葉翼涼的手微微顫抖,眼淚也及時的流了出來。
葉翼涼看見自己的娘哭了,心裡難受之極。
“你總要結婚生子,過完自己本來應該擁有的一生。所以,娘希望你能從歌兒的陰影裡走出來,答應娘好嗎?”
葉翼涼爲葉夫人輕輕拭乾眼角的淚痕,重重點頭。
是啊,距離知道漓歌去世的消息都這麼久,他也不能在想念了。
畢竟,只能緬懷了。
可是,他又要在哪裡去遇見第二個漓歌呢?
還記得那日在小鎮的後院裡,那個少女一身白衣笑意盈盈的站在大雪中。他真的以爲,他看見的是神仙。他何德何能,漓歌鄴國第一美女,卻助他家,而......
哎。
“出去轉轉吧,透透氣也好。”葉夫人憐惜的拍了拍兒子的頭,淡淡的說。
“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