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到是仿蘇樓着火,林蔓立刻急奔回家。
仿蘇樓下已經圍了人山人海。其中, 除了許多樓上的住戶以外, 還有不少人是看見了煙火, 奔跑過來看熱鬧的。
剛到仿蘇樓下,林蔓乍一看見着火的位置是2棟3樓, 猛地嚇了一跳。她以爲是自己家着火了。可當稍稍地定下了神,她再細辨着火的位置, 看清冒出滾滾濃煙的窗戶不是302而是301時,她長舒了一口氣,終於放下了心。
在人羣裡, 林蔓找到秦峰:“怎麼回事?”
“我正在家裡寫報告呢!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就燒起來了。”秦峰出門很急, 連鞋子都來不及換, 穿着拖鞋就下樓了。
幾聲長長的鳴笛響聲從遠而近地傳來,一連4輛大紅色的消防車停在樓下。
消防隊員們陸續下車。在保安科科長的指引下, 他們很快便找到了接駁水管的地方。
“聽說樓上還有人呢!”華姨主動走到林蔓身邊。
林蔓和秦峰不約而同地看向華姨。
林蔓問道:“於晚秋還在上面?”
華姨搖了下頭:“不是, 她在前面吶,哭的不行了。”
林蔓往隊伍的前面看去,只見於晚秋正雙手捂臉地坐在地上, 一羣婦女同志圍在她的身邊。
於晚秋一時哽咽, 一聲抽搐,一個街道幹部建議送她去醫務室,她擺了擺手,表示不願意, 聲稱一定要見到她丈夫平安無事才行。
一個不明就裡的人由衷地發出感慨:“唉!這女人跟她愛人的感情一定很好。要不然,她怎麼會難過成這個樣子。”
林蔓微微地勾起脣角,心裡一陣陣地犯疑。難道這次的火災,果真就只是火災而已嗎?
火勢兇猛,險些殃及到了隔壁。幸虧消防隊來得夠快,終於趕在火勢失控之前,熄滅了大火。
圍觀的人羣越聚越多。
有人指着樓上黑洞洞的窗戶,嘖嘖地嘆道:“好好的一個房子,怎麼燒成這個樣子。”
華姨趕着上夜班,不得不硬着頭皮回家拿包。經過於晚秋家時,她好奇地往裡撇了一眼。屋子裡,漆黑的牆上地上皆是泡沫。
“唉,都燒沒了,什麼都不剩。”華姨連連地搖頭。
緊跟在華姨的後面,兩個消防員擡着擔架走出門棟。衆人紛紛涌向前,想看擔架上到底擡了什麼。於晚秋搶在所有人的前面。
掀開白色布單,一具燒乾的黑屍赫然呈現在衆人面前。排在前面的人都不約而同地後退了一步。
“這真是那家那男的?”
“都燒成炭了,哪兒還認得出來。”
一個孩子聽到有人說前面有屍體,奮力地扒開人羣,想擠到前面看上兩眼。
一個大人適時地抓住了他,捂住了他的雙眼:“別看,小孩兒不能看這個。”
於晚秋愣愣地看着擔架上的人。她眼眶微紅,眼神中有種說不出的複雜情緒。婦聯姚主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了她兩句。她怔怔地跟着擔架走了兩步。驀地,她撲在男人屍體上嚎啕大哭。一衆婦聯街道的人急忙架起她,將她帶到一旁。
工會吳主席也來了。他吩咐婦聯和街道的人把於晚秋帶走,叮囑他們一定要對她做好安撫工作。
消防隊長和秦峰迴到現場,一起研究火災的原因。
不知不覺間,天色暗下來了。
樓下圍觀的人羣陸續散去。
回到家裡,林蔓打開門,猛地被撲鼻而來的一股燒焦煙氣嗆到。
她連連地咳嗽,馬上打開了家裡所有的門窗。
一縷縷清涼的夜風灌進屋裡,從窗到門,又從門到窗。不多一會兒的功夫,屋子裡的燒焦氣息散去了大半。
火災還引起了電源短路。整個仿蘇樓陷入了大停電。
爲了照明,林蔓從抽屜裡找出一根白蠟燭,點燃立在餐桌上。
點點微弱的火光只耀亮了桌子的一個角落。屋子大多籠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折騰了許久,林蔓無心燒飯。她倚靠在沙發上,靜靜地等着秦峰迴來。
過了晚上9點,秦峰纔開門回家。
不知不覺間,林蔓睡着了。當聽見熟悉的開關門響,她睡眼惺忪地睜開眼,手背撐着額頭,懶懶地問秦峰:“查出來了嗎?大火怎麼燒起來的。”
秦峰道:“起火點應該在廚房。有一口水鍋燒乾了,旁邊有好幾塊棉抹布,因此大火一下子就起來了”
林蔓道:“事發的時候,於晚秋和她愛人都在家?”
秦峰道:“嗯,他丈夫加了一夜班,躺在屋裡補覺。於晚秋在陽臺晾衣服。火一燒起來,於晚秋先嚇地逃下樓,想找人幫忙。可是誰成想,當她找到人時,樓上的火勢已經大得不可收拾了。”
林蔓挑了下眉:“這是於晚秋的陳述版本吧?”
秦峰別有意味地笑了一下,點了下頭。
林蔓道:“你信麼?”
秦峰坐到林蔓身邊,放鬆地靠上椅背:“在調查結果出來以前,我必須相信任何一種可能。”
回想死者痛打女人的樣子,林蔓由衷地感慨道:“那個男人死了,也算是活該。要真是火災引起的,他也是遭到報應了。可是……”
林蔓頓了一頓,陷入了沉默。
秦峰追問:“可是什麼?”
林蔓的腦海中浮現出了於晚秋哭訴亡夫時的眼神。在於晚秋悲傷的眼神裡,林蔓依稀還看到了些許其他東西。那既不是釋懷,也不是傷心,而是某種難以言喻的神經質,隱隱透着瘋狂。
咚咚咚咚~~~~
突如其來的一陣敲門聲,打斷了林蔓和秦峰的談話。
秦峰起身走去開門。
工會吳主席和婦聯柏主任並肩站在門外。於晚秋怯生生地站在兩人的後頭。
看到吳主席親自上門,林蔓不得不陪着笑臉,將三人迎進屋,引他們坐下,爲他們泡上熱茶。
吳主席和柏主任坐在沙發上,於晚秋站在吳主席身後。
吳主席上來即直入主題道:“林蔓啊!我這次來,是有個任務要攤牌給你。”
林蔓心知一定不是什麼好事。但礙於吳主席在廠委的地位,她只好佯作出一副好說話的樣子道:“有什麼事,您儘管吩咐好了。”
吳主席點了下頭。他看了一眼柏主任,又轉過頭對林蔓說道:“小於是咱廠職工家屬,現在她家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廠委打算給她另外安排個臨時住處。”
柏主任搶着從旁插話道:“她家燒成什麼樣兒,你們也都看見了。一時半會兒,那裡實在是沒法住人。”
吳主席再次點了下頭,繼續說道:“我們徵求小於同志的意見,她希望住在你們家裡。”
林蔓和秦峰面面相覷,兩人都不願意應下吳主席的要求。
林蔓道:“她家人呢?這個時候,她應該很需要得到家人的安慰吧?”
於晚秋紅了眼眶,哽咽道:“我不是本地人,孃家已經沒什麼親戚了。”
柏主任扭頭衝於晚秋道:“小於同志,以後啊,我們婦聯就是你孃家人。”
吳主席贊同柏主任的話道:“對,對,我們工會也不含糊。稍後啊,我馬上安排人幫你家重新粉刷。過一段時間,等我們廠委商量討論之後,還可以給你安排一份工作。”
於晚秋連聲謝謝吳主席和柏主任。
吳主席很滿意事情處理成眼下的樣子。他不顧秦峰和林蔓的爲難神色,拍了一下沙發的扶手,一錘定音道:“那行了!事情就這樣定了!在把出事的房子重新粉刷完畢以前,於晚秋同志就先住在……”
話到末了,吳主席用手指向林蔓道:“就先住在林蔓同志的家裡!”
林蔓不悅,想拿話回絕:“吳主席……”
吳主席根本不給林蔓發表意見的機會。他大擺出一副工會主席的派頭,強壓林蔓道:“林蔓同志,過去我可不是沒有幫過你的忙。現在輪到工會需要你的支持,難道你就突然耍脾氣,不願意配合了?”
“那好吧!”林蔓勉強笑了一下,極不情願地答應了。工會主席的暗示再明顯不過,那意思是人情有來往,過去他幫過她的忙,那麼現在她就自然要接受他的攤派,還他的人情。
安排完畢,吳主席和柏主任覺得沒什麼事了,起身向林蔓和秦峰告別。
於晚秋跟在林蔓和秦峰身後,送吳主席和柏主任出門。
天色不早,送人回來後,秦峰從臥室拿出行軍牀,林蔓滿懷鬱悶地拿出了一牀被褥。
於晚秋搶着幫秦峰架牀:“這些事,我過來幹就好了。”
秦峰倒是一點也不客氣。於晚秋一搶着幹活,他便索性扔給了她。轉而,他從林蔓手裡接過被褥。
“都折騰一晚上了,你收拾一下回房吧!”秦峰催促林蔓道。
林蔓也不願意給於晚秋鋪牀疊被。於晚秋興頭十足地架起了行軍牀。自從吳主席和姚主任走後,於晚秋眉間的陰霾一掃而光。對於這樣的人,林蔓實在生不起一絲半點的同情心。
林蔓回房後不久,秦峰也回屋了。
進屋的時候,秦峰順手反鎖上門。
黑暗中,林蔓感慨地說道:“你說的對,那種人真會噁心死你。”
秦峰道:“我悄悄問過姚主任。她說牆漆最快一星期就能刷好了。”
林蔓越想越不舒服:“難道我還要忍她一個星期?”
秦峰輕笑:“要不然呢?你打算怎麼辦。”
林蔓冷笑:“我有的是辦法對付她。”
秦峰道:“你答應我,對於晚秋,你什麼事都不要做。我來處理。”
秦峰的語氣很認真,嚴肅的沒有半點商量餘地。
林蔓挨近秦峰:“爲什麼?”
秦峰輕柔地撫林蔓的臉頰,笑說道:“反正,以後你就明白了。答應我,收起你的那些伎倆,什麼都不要做。”
林蔓對秦峰半信半疑,不情不願地答應道:“好吧!我聽你的。”
秦峰勾起嘴角,凝看着林蔓盈盈的雙眼。
咚咚~~~
屋裡正是柔情蜜意的時刻,外面忽地響起敲門聲。
秦峰披上衣服開門。
“秦公安,外面太黑了,我害怕,不想一個人睡。”於晚秋操着一口怯弱的語氣說道。
林蔓披上衣服,走到秦峰身後,問於晚秋道:“你想怎麼樣?”
於晚秋道:“我,我不想一個人睡。我想……”
林蔓不屑地笑:“那行啊!你進來,我和你睡。”
秦峰猛地回頭看林蔓。
“不是讓你別管……”秦峰低聲阻止林蔓。
林蔓撇了秦峰一眼:“你信不信,要是我們拒絕了她,她一定會跑去找吳主席哭訴,說我們對她不好。”
於晚秋邁步進屋。
林蔓將秦峰推出了屋。轉而,她沒有走進臥室,而是直奔廚房。
於晚秋不解地望她:“你要幹什麼?”
拿着一把刀,林蔓走進臥室,笑說道:“我習慣夢遊,非要拿着刀才能入睡。”
於晚秋駭得面容失色:“爲什麼?”
林蔓嘴角浮起一抹笑意,甜聲道:“因爲夢裡要切水果啊!有時候是西瓜,有時候是冬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