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聽說青漣住進了清隱苑,氣得摔了整整一套白瓷茶具。
翡翠連忙勸道:“夫人息怒,沒得傷了自己。”
她讓小丫鬟小心翼翼把瓷片的碎渣都打掃好,心想侯爺果真對青漣上了心。
其實府裡的人多多少少都明白,侯爺對大夫人的感情很深。沒看兩個姨娘,還有之前死的通房丫鬟,眉目或多或少都兩分跟大夫人神似。
如今來了一個青漣,足有四五分相似,侯爺又如何能不動心?
翡翠光是瞧見青漣的時候就嚇了一大跳,更別提是侯爺了,怕是早就把人放在心上,要不然如何會把一個陌生的姑娘從大街上撿回來,還好吃好喝地留在侯府裡供着?
侯夫人臉色發青,知道這個青漣是決不能留下的,再流下去,只怕後院又要多一位姨娘了。
翡翠心裡嘆氣,也只能勸着:“夫人放寬心,青漣姑娘出身低微,就算被侯爺納進府裡,充其量不過是多一個姨娘罷了,怎麼都不能越過夫人去。”
沒看周姨娘和姜姨娘,再是囂張,也無法插手侯府的家事,掌家人不還是侯夫人嗎?
侯夫人滿目陰霾,搖頭道:“其他人不足爲懼,只是這個青漣,眉眼跟那死去的大夫人實在太相似了,遠遠一望,就像是那人回來了一樣。這還沒納進來,侯爺就恨不得把最好的送到那死丫頭的面前。要是真納進來了,還不寵上天?”
到時候青漣要什麼有什麼,就算開口說是要奪了自己的掌家權。估計侯爺也會毫不猶豫地點頭答應的。
思及此,侯夫人不由發愁了,到底小瞧了這麼個年輕的丫頭。不知不覺就讓侯爺上了心,如今更是主動開口讓她搬到清隱苑,放在侯爺的眼皮底下,就是她也不敢動作太大太放肆了,何嘗不是一種自保的好法子?
看來青漣也察覺出來。自己絕不會輕易放過她的。
侯夫人連飯也吃不下,苦思冥想。別說侯爺再納姨娘叫她心裡不痛快,光是青漣那張相似的臉蛋,就膈應得自己寢食難安。
她閉上眼,就聽見翡翠小聲稟報道:“夫人。周姨娘和姜姨娘來請安了。”
“大中午的不好好呆在院子裡,來請什麼安?”侯夫人嗤笑一聲,心裡原本就不高興,更是不耐煩應付這兩個姨娘。
只是轉念一想,她不能在侯爺眼皮底下動手,不等於其他人不能。
翡翠正準備出去把她們打發了,被侯夫人忽然叫住:“也罷,今兒我也是睡不着了,把兩人叫進來。好歹跟我說說話。”
聽罷,翡翠覺得奇怪,侯夫人居然會有耐心要跟兩個姨娘閒話家常。
不說是她。就是周姨娘也覺得忐忑,不知道侯夫人心裡又在打什麼壞主意。
這些年來,周姨娘算是吃盡了苦頭,畢竟當初通房丫鬟一個都沒有了,諾德的後院,她簡直成了最爲突兀的靶子。
幸好後來姜姨娘也進府裡來了。周姨娘這才能鬆一口氣。
比她更漂亮更年輕的姜姨娘一進府,頓時又成了侯夫人的眼中釘了。
周姨娘低眉順眼地上前行禮。姜姨娘甩着帕子笑吟吟地道:“夫人起色不錯,可是有什麼好事了?”
明明侯夫人面色鐵青,也不知道她怎麼看出有好事來。
侯夫人挑眉,總算知道這個姜姨娘是來找碴的,順便嘲諷自己。
“院子裡可能又要多一個姊妹了,還能跟你們作伴,不是好事是什麼?”
她嘴角微彎,眼底卻沒有笑意:“坐吧,都站着做什麼?”
周姨娘素來只呆在院子裡,不敢在後院到處走動,消息也不靈通,不由吃了一驚,幸好身邊的貼身丫鬟是個伶俐的,連忙把青漣搬去清隱苑的事在她耳邊小聲嘀咕了。
乖乖,這麼個小姑娘倒是厲害,住進來纔沒幾天,這就讓侯爺上心了?
她依稀記得侯爺沒去臨風苑幾回,畢竟是侯夫人安排的院子,離大門是有多遠就有多遠,除非侯爺特意過去,不然根本就想不起來。
久而久之,不就把人忘了?
侯夫人打得一手好算盤,誰知道到頭來還是被青漣佔了上風,略勝一籌。
倒是個有手段的小丫頭,看來侯夫人最近有的忙了,也沒心思再折騰她們,着實讓周姨娘鬆了口氣。
姜姨娘神色不變,依舊笑容滿面:“多一個妹妹伺候侯爺,也是好事,不然妾可要吃不消的。”
侯夫人聽得面色極爲難看,侯爺已經許久沒進過自己的院子了,幾乎都在姜姨娘那裡留宿,一個月也就去周姨娘那裡一兩回,幾乎都讓姜姨娘把人給霸佔了。
平日就算了,她可以眼不見爲淨,如今姜姨娘大刺刺地說出來,簡直是在當場間接在打自己的臉面!
再是正室夫人又如何,侯爺不進她的院子,那跟守活寡有什麼區別?
多幾個姨娘又如何,到底不過是分了侯爺的寵愛,跟侯夫人毫無關係!
侯夫人袖中的雙手捏成拳,若非姜姨娘還有用,恨不得讓身邊的婆子一巴掌就扇過去,好好教訓她那張說不出好話的小嘴!
“還不知道妹妹竟然累了,既然如此,我回頭就跟侯爺說說,給妹妹歇歇,跟周姨娘差不多天數來伺候侯爺,免得累壞了,侯爺可是要心疼的。”
她可不是任人拿捏的柿子,除了侯爺,誰也不能讓自己吃癟。
姜姨娘挑眉,帕子掩着嘴笑了:“夫人說笑了,伺候侯爺是妹妹的本分,哪裡能敢說一聲累字,妹妹這張嘴真是該打。不過妹妹的天數少了,周姐姐的不多,還不就讓別人佔了便宜。”
她不伺候侯爺,侯爺自有去處,可不就讓青漣佔便宜了?
姜姨娘就算捨得,侯夫人會真捨得?
侯夫人若無其事地答道:“我哪敢替侯爺拿主意,侯爺要去哪裡,那是他的決定,誰能左右?”
言下之意,侯爺以後只趕着趟去青漣的清隱苑,不去其他地方,那就跟她無關係了。侯夫人反正也是獨守空房的,不過習慣了獨寵的姜姨娘受得住嗎?
雙方互相試探,又相互暗地裡較勁了一番,面上笑吟吟地笑了,心裡不知道多恨彼此。
姜姨娘回到院子,臉色就陰沉下來了:“這個老鉗婆倒是打得好主意,當誰都是傻子願意被她擺佈?”
貼身丫鬟憂心仲候總道:“姨娘,要是那叫青漣的姑娘得了侯爺的青眼,獨寵後院,豈不是糟糕?”
“有什麼好糟糕的,如今還八字沒一撇呢。”姜姨娘不悅地眯起眼,又道:“要是我上趕着去爲難青漣,不是腦子進水了嗎?侯爺正新鮮着呢,誰要是欺負青漣,那就是跟他過不去。夫人不敢明目張膽地出手,就等着我去當這個出頭鳥!”
她冷哼一聲,誰都不蠢,跟侯爺作對,那不就是跟自己過不去嗎?
被侯爺厭棄,結果只有一個,那就個侯夫人一樣獨守空房,再也不用盼着侯爺會踏進院子裡一步!
到時候,侯夫人可要得意了,一出手就讓她們兩敗俱傷。
既收拾了自己,又叫青漣吃了苦頭,一石二鳥,侯夫人就坐擁漁人之利!
呸,侯夫人想得倒好,雙手乾乾淨淨的,還把自己徹底摘了出去!
“你去跟石榴嘀咕兩句,別讓周姨娘做傻事了。”姜姨娘對周姨娘還是挺同情的,剛進府的時候,恰逢侯爺身邊沒了伺候的人,她就是獨一份了,侯夫人恨得要死,下狠手明裡暗裡去折騰她,身子落了病根,如今早就不能有孩子了,也是淒涼。
一個姨娘身份地位不說,又沒孩子傍身,那等於是斷了自己的後路。
等年老色衰,可不就是隻能等着被厭棄的份?
看着侯夫人就不是個寬容的,到時候侯爺撒手不管,周姨娘的下場可想而知,怕是不知道要死在哪個陰溝裡,被人草蓆一卷就扔到哪裡喂狗了。
姜姨娘嘆氣,她這兩年小心防備着,也差點着了道。
侯夫人心狠手辣,自己也不敢放鬆一點。
瞅着鏡子裡明顯憔悴了許多的俏麗臉蛋,姜姨娘想到自己這才二八年華,心裡早就已經蒼老了。
誰能不清楚,她跟周姨娘站在一起,倒像是一對姊妹,眉眼總有一兩分相似。
以前還想着是巧合,等看見青漣,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侯爺這是把她們都當作了不知道誰的替身,這才寵着。
如今青漣怕是最相似了,侯爺很快就要把自己也拋諸腦後。
男人薄情,素來如此,姜姨娘深深地嘆了口氣。
丫鬟卻奇怪了,姜姨娘阻攔了周姨娘,若是不如了夫人的意思,豈不是又要揉搓她了:“姨娘打算怎麼辦?夫人可不是那麼容易唬弄過去的。”
既然擺下了棋盤,姜姨娘這個棋子不聽話,還不知道夫人會不會使出更嚴苛的手段來。
“放心,我自有分寸。”姜姨娘胸有成竹,吩咐道:“去收拾一兩件能見人的玩意,我這就去清隱苑會一會這個青漣。”
侯夫人都暗示了,她若是繼續呆在院子裡,只怕這位夫人就要發難了。
倒不如去清隱苑走一趟,一來試探一下青漣的心思,二來也能給侯夫人交差,一舉兩得有什麼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