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老爺所得如此慎重,龔麗馨再想反對也是不行的了。
想到庫房那些好東西都要便宜了崔琉娘,她就覺得像是被人挖肉一樣的疼。
雖說崔老爺給自己描繪出崔府以後的鼎盛未來,可是說到底,不也是一個看不見摸不着的大餅?
畫餅充飢,龔麗馨不蠢,到時候要是崔府沒翻身,崔明珠的嫁妝從哪裡來?
龔麗馨從崔明珠還小就開始準備,嫁妝裡大部分是崔老太爺親自添進去的,樣樣都是精品。
她一向以崔明珠的嫁妝自豪,以後不管嫁給誰,光是這份嫁妝就足夠體面了,在婆家也是能擡頭挺胸做人的。
只是如今時間緊迫,要從哪裡找好東西給崔琉娘添進嫁妝去?
想到崔老爺或許會把心思放在崔明珠的嫁妝上,龔麗馨就忍不住心口疼。
不行,決不能讓崔老爺隨意動崔明珠的嫁妝。
有第一次,肯定會有第二次。
一回兩回的,嫁妝的好東西還能保得住嗎?
這是崔明珠最後的依靠,龔麗馨說什麼都要替她護住的。
“譚嬤嬤,你明兒就親自去成縣走一趟……”龔麗馨招來心腹嬤嬤,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
譚嬤嬤大吃一驚,見四下無人,滿臉遲疑道:“老夫人,這樣真的不會讓老爺看出來嗎?”
崔老爺就算了,杜吟秋可不會那麼容易唬弄過去的。
對崔琉孃的嫁妝動手腳,龔麗馨膽子真夠大的。
龔麗馨冷哼一聲,不在意地道:“老爺不過要的是體面,只要填滿一百零八擡,誰會管裡面放的是什麼?表面放幾件好東西,底下隨便填點什麼,不然這麼短的時日,我要去哪裡找精巧的物件給琉娘添妝?”
說到底也是崔琉娘不好,偏偏嫁的好。葉紀澤又迫不及待要娶她爲正妻,簡直是撞了大運,也不知道給欽差大人灌了什麼*湯,把人迷得七葷八素的。
那麼多的貴女不選。竟然挑了這麼一個商戶嫡女,傳出去也不知道會不會丟了臉面。
崔明珠雖好,但是要碰上這樣的機會卻難了。
要比崔琉娘嫁得好,幾乎沒有可能。
思及此,龔麗馨就對崔琉娘滿心惱恨。
這個丫頭片子,以前一個勁往府外跑,勾搭貴公子們。
後來不知道爲何學乖了,懂得討好崔老爺,愣是讓杜吟秋也開始回心轉意,漸漸待她極好了。
一個小姑娘能做到這個份上。實在不簡單。
不夠沒一點手腕,又如何會把葉紀澤給迷得團團轉?
如今連崔老爺都把她當眼珠子一樣看待,崔明珠只能被鎖在院子裡,聽聞今晚又沒用飯,崔老爺看也不看。
以前有多寵愛。如今就有多厭惡。
崔琉娘就像是把崔明珠前面十幾年來的好運氣一下子就吸走了,一點不剩,叫崔明珠如今落在尷尬淒涼的境地。
譚嬤嬤見龔麗馨決心已下,便回去準備明早出發了。
龔麗馨又坐了一會,到底是不放心,還是去牡丹苑看看崔明珠。
剛進門,一地的瓷器碎片險些扎着她的腳底了。
龔麗馨不痛快了。滿院子的丫鬟一個沒見,連個打掃的人都沒有,都死哪裡去了?
她小心翼翼避開,心知崔明珠肯定大發雷霆,這些瓷器必定是女兒摔的。
沒在花廳看見崔明珠,龔麗馨直接去了臥室。
她剛推開門。就見一個茶盞對着自己的臉扔了過來,嚇得尖叫一聲。
崔明珠還以爲是哪個不長眼的丫鬟過來煩着她,聽見開門的聲音,隨手就把茶盞扔了過去。
如今聽到熟悉的聲音,回頭看見是龔麗馨。她嚇了一大跳:“孃親……”
龔麗馨勉強避開,嚇得花容失色,一張臉還是白的。
崔明珠一臉愧疚地過來扶着龔麗馨落座,歉意道:“孃親,都是我不好。”
“你啊,什麼時候才能長大。要是來的不是我,而是老爺,又得惹得他不高興了。”龔麗馨嘆了口氣,崔琉孃的變化夠大,或許是懂事了,可是崔明珠怎麼十年如一日,都讓自己操碎了心?
崔明珠一聽,立刻不痛快了:“大哥許久沒來看我,哪裡會進牡丹苑來?他如今只記掛着那個死丫頭,還會想起我是誰?”
“嚷嚷什麼呢,這樣的話是你能說得出口的嗎?隔牆有耳,要是這話傳到老爺耳邊,你就有得受了。”龔麗馨呵斥一句,又覺得不忍心,緩和了語氣。
“老爺也是忙了,剛避免了牢獄之災,心裡慶幸之餘,也不免煩着。好在有貴人幫忙,這回才能全須全尾地回府,明珠很該體諒些,別跟他置氣了。”
崔明珠也是一直盼着崔老爺平安回來了,聽了她的話,心裡的不忿稍稍好了一些,扭捏着抱怨道:“大哥也是的,怎麼回來像是換了一個人,對那個死丫頭好得出氣?還當着別人的面呵斥我,我的臉面都不知道往哪裡擱了。那死丫頭背後肯定嘲笑我,我心裡太不痛快了。”
龔麗馨一頓,不敢告訴她,崔老爺準備把崔琉娘嫁給葉紀澤,簡直把崔琉娘當成是崔府翻身的那根稻草,含糊地答道:“這次老爺能回來,杜家多少出了一分力,看在杜家的面上,老爺也不能不善待琉娘一些,不然杜家發難,也是個大麻煩。”
崔明珠接受了這種說法,自認爲崔老爺也是表明客氣些,心裡最疼愛的還是她。想到今兒看見葉紀澤,穿着官府比之前神氣多了,更顯得封神俊秀,雙頰不由紅撲撲的,小心翼翼地問道:“孃親,我就說葉公子以後肯定前途無量。這不才中舉,就能被皇帝賞識,成了欽差大臣,這是別人求了幾輩子都求不來的好事呢。”
她上前一步,雙眼亮晶晶的。帶着少女的羞澀,抓着龔麗馨的袖子搖了搖撒嬌道:“孃親有沒問葉公子,家裡都有些什麼人,可是有準備娶親的意思了?”
想到自己的孝期還有將近兩年。崔明珠就滿心懊惱。
她的身份別人不知道,自己還不明白嗎?
要是一開始就是崔老爺的女兒,那麼只要守孝一年,跟崔琉娘一樣,就不必擔憂這兩年葉紀澤會不會另娶別人了。
崔明珠回想起今天葉紀澤對崔琉娘似乎也沒多少親近,這才放下心來。
龔麗馨一時語塞,遲疑道:“我沒跟葉大人說上兩句話,老爺似乎也不敢隨意打聽大人的身世。”
畢竟葉紀澤如今大翻身,天子跟前的紅人,怕得罪還來不及。哪裡會一味試探打聽對方的出身?
如果葉紀澤真是出身不怎麼樣,豈不是正踩中他的同腳,崔老爺丟了這個大靠山,不知道要到哪裡哭去!
崔明珠滿臉失望,很快又振作起來:“那葉公子以後會常來崔府嗎?”
“應該……不會了。”龔麗馨嚥了咽口水,艱難地開口。
成親之前,雙方不能常見面,爲了守規矩,葉紀澤肯定不會頻密到崔府來見崔明珠。
不來還好,到底能瞞住一段時日。
要不然崔明珠鬧起來,龔麗馨也不知道怎麼辦纔好。
打也心疼。罵又不行,她真擔心崔明珠會想不開。
只是如今給了崔明珠希望,以後豈不是更加失望?
龔麗馨思前想後,到底還是透露一點口風:“像葉大人那樣的,親事肯定不簡單,全賴皇上一句話定奪。我們這樣的人家。還是別多想的好。以前葉公子還是書生的時候就算了,如今身份不一樣了,還是別念着吧。”
她的話,看着崔明珠壓根沒聽進去。
只是龔麗馨心裡也抱着一絲僥倖,葉紀澤不是一般人。親事必定要皇帝點頭同意。
那麼多的貴女不挑,卻選了一個商戶女子,皇上或許不喜歡,立刻否決掉了。
皇帝不點頭,葉紀澤再是喜歡崔琉娘,也是不敢娶回家的。
就算崔明珠沒機會,好歹不會便宜了崔琉娘。
龔麗馨打定主意,這兩天留意一下,別急着給崔琉娘置辦嫁妝,私底下四處打聽消息纔是。
她又想到那位相貌堂堂的明安候世子,瞧着比葉紀澤好相處多了。
葉紀澤再是欽差大人的身份,出身太低,是一步登天還是跌落雲端,不還是皇帝一句話的事?
明安候世子就不同了,出身就放在那裡,連皇帝都要對明安候看重兩分。從小錦衣玉食長大的,世家規矩擺在那裡,舉手投足那裡是葉紀澤一個不知道哪個鄉村出來的土包子書生要好得太多了。
上回是崔明珠太急迫了一些,想到明安候世子不是最喜歡看崔琉娘酸不啦嘰的詩詞歌賦。
崔琉娘能寫,崔明珠怎麼就不能寫了?
“我打算給你請個女先生,學學吟詩作對,以後跟貴人也能搭上話,不至於被比下去了。”龔麗馨想得極好,崔明珠鼓着臉不樂意了。
“憑什麼要我學詩詞歌賦,不就跟那個死丫頭一樣?我不要,不要學她!”傳出去,明眼人都知道她是模仿崔琉娘,自己的面子要往哪裡擱?
“不行也得行,想要攀上貴人,除了這樣沒別的法子了。”畢竟詩詞歌賦還算是高雅之事,傳出去也是佳話一樁。不然彈琴跳舞,跟那些不上臺面的歌姬有什麼區別,實在是自降身份。
龔麗馨也想着崔明珠總不能無所事事一直被關在院子裡,讓她忙一點,才能把葉紀澤淡忘,實在是一個極好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