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千刀一驚道:“有這等事?”
沙洲嘆道:“我也只是耳聞,真有沒有也不敢說,不過我總覺得華子雄這次登門不那麼簡單。”
一旁伺候茶水的李爽笑道:“沙長老的話或許就是真的,其實馬如龍和朱三大起爭執可能和華山嵩山兩派有關。”
莫萬里詫異道:“這是怎麼回事?你適才怎麼不說。”
李爽苦笑道:“事關兩大門派的清譽,屬下豈敢亂說,況且屬下也只知道些皮毛,具體內情如何也並不知曉。”
彭千刀一拍矮几,虎着臉道:“那就把皮毛說出來,一塊邊角一根毫毛也別漏,你這是多的哪份心,都是自家人,誰還能把你賣了。”
李爽笑了笑,並無懼意,他先在腦子裡理清思路,然後才緩緩道:
“前些日子有人向我稟報,說是嵩山派的展彪和華山派的華子傑到了地頭,我聽說兩位高人到了,就想出面招待一下,儘儘地主之誼。”
彭千刀皺眉道:“華子傑?子雄的師弟?”
李爽點點頭,繼續道:“誰知這兩位爺行蹤詭秘,好像怕人知道他們的身份似的,我覺出有些不對頭,便沒露面。
“結果第三天兩儀堂便被四象門滅了,只逃出個女弟子叫三娘子的,被馬如龍救了。
“四象門窮追不捨,被馬如龍殺死多人,蹊蹺的是嵩山派的展彪也死了,竟是被馬踢死的,華子傑卻銷蹤匿跡了。”
兩儀堂四象門都是不入流的小門派,兩派火併在江湖上算不得新聞,只因有馬如龍的介入便傳得沸沸揚揚,但人言人殊,版本衆多,連彭千刀等人也不知真相究竟爲何。
彭千刀聽罷,擊掌道:“我原先就納悶兩儀堂和四象門不過半斤八兩,四象門怎會把兩儀堂滅掉?原來是展彪和華子傑在背後搗的鬼。
“這又奇了,華山和嵩山並不相睦,兩派弟子也不大來往,展彪和華子傑怎會聯手做這事?這等以強凌弱屠門滅門的事也不該是名門弟子所該做的?”
李爽道:“屬下說過具體內情並不知曉,但當時這地面上有頭有臉的也只他們兩位。
“若非他們出手,四象門絕對滅不了兩儀堂,頂多略佔上風而已。
“展彪死得又太蹊蹺,名門高弟焉有被馬踢死的道理,肯定是撞到馬如龍手上了。”
莫萬里道:“此話有理,隨後馬如龍又把四象門滅了?”
李爽苦笑道:“哪裡,滅四象門的是朱三。”
莫萬里道:“這倒奇了,朱三既追殺馬如龍,怎會又滅四象門,他想全盤通吃呀?”
他想了想,恍然道:“我明白了,朱三滅四象門只是爲了保住華子傑,他不想讓人知道華子傑也介入此事,是以華子傑便銷聲匿跡了。”
沙洲矍然道:“你是說華子傑和展彪都是跟朱三一夥的?”
莫萬里道:“是的,這事稍動腦子想就會明白,朱三此舉可謂欲蓋彌彰,這廝也夠心狠手辣的。”
彭千刀低頭沉思片刻,驀然抓起矮几上的單刀,說道:“走。”
沙洲怔道:“走?到哪兒去?”
彭千刀道:“換個地方,這裡的味道已經不正常了。”
四個人匆匆收拾一下,從後門溜走了。一刻鐘後,這處堂口已被重重包圍。
“子傑,你告訴我你究竟在忙些什麼?你究竟怕什麼?你放心,不管你做了什麼,師傅那裡我替你
兜着。”
在一家小客棧的客房裡,滿臉迷茫的華子雄看着的籠中困獸,在屋裡轉來轉去的花子傑,心裡愈發沒底了。
“我闖下了禍,我不能說,師哥,你相信我,我絕不會做對不起師傅對不起本門的事,你相信我,你得救救我。”
華子傑不停地搓着手,在這間斗室裡轉着圈子,轉到華子雄前面時便兜頭作揖,苦苦哀求,華子雄被他纏的渾沒着落,又問不出一句話來。
他們都是自幼投師拜在華雲天門下,華雲天爲打造華山派的純潔性,先從自身做起,首先改自己的姓氏爲華,隨後便要求凡拜入自己門下的弟子也必須改姓華,並重新由師傅賜名,這也是仿照佛家弟子的規矩,在華山派歷史上可謂一大創舉。
華子雄是華雲天的首徒,入門時僅四歲,七年後華子傑才入華山派,也不過七歲。兩人不僅成了師兄弟,更是極要好的玩伴,後來雖陸續有了十多個師弟,卻再無這種嫡親兄弟似的感情了。
華山派此來並非想趟這波混水,而是爲了尋找華子傑,一個月前,華子傑找了個藉口下了華山,華雲天和華子雄均未着意,過後不久,有人對華雲天說華子傑和嵩山派的展彪混在一處,而且鬼鬼祟祟的,不知搞些什麼名堂。
華山派自上代掌門起,便與嵩山派不睦。
兩派弟子相遇,均瞪目而過,絕不交一語,華雲天聽說後火冒三丈,立即派人下山把華子傑抓回來。
因知華子雄與他情誼篤厚,怕他放水,就另派四名弟子,而且帶着他的手令。
四名弟子尚無音信傳回,卻又聽說展彪喪命的消息,華子傑卻不見了蹤影,華雲天便親自出馬,率門下弟子一路尋來。
華子雄在各處見到華子傑留下的暗記,這些暗記表明他遇到了大麻煩,身處險境,暗記斷斷續續,華子雄想先找到他,問明情況再說,也沒將這些只有他才明白的暗記對師傅說。
華雲天遍覓不着,本想返回華山,此時卻聽說少林峨眉已向這裡趕來,他自不好拂袖而去,以免兩派發生誤解,便率弟子先到了城外,派華子雄入城觀望動向。
華子雄進城又發現了華子傑的暗記,這些暗記是他們小時在嵩山茂林中玩耍時用的,後來行走江湖時也用上了,只是寓意更加豐富,
他沿暗記找到了蟄居在這裡的華子傑,華子傑卻什麼也不肯說,只是口口聲聲讓他救自己,看上去神智已有些不清了。
“子傑,你先別急,也別怕,你不告訴我出了什麼事也好,但你總得告訴我要怎麼做才能幫到你。”
華子雄看得出華子傑神經已快崩潰了,不敢強迫他把事情說出來,心裡卻也籠罩着不詳的陰影。
華子傑終於坐下來,卻端起桌上的酒喝了一大口。酒是華子雄爲他買的,想讓他鎮靜些,孰料他喝了半碗酒後益發焦躁,卻也彰顯出內心的虛弱與恐懼。
華子雄面對這位不成器的師弟左右爲難,若是此時押他回去見師傅,他有什麼好果子吃也就可想而知了。而華子雄又急於出城向師傅覆命,看他這樣子實在不忍心離開。
華子傑怔怔忡忡的不知想些什麼,順手端起酒碗,把碗中酒都喝乾了,他這些日子一直處於焦慮、恐懼和各種幻覺中,神經早已不堪負荷,復加酒力作用,頭竟慢慢垂下來,伏在桌上睡着了。
華子雄把他抱到牀上,除去鞋襪躺好,又爲他蓋好被子,望着他憔悴得不
成人形的臉,眼睛不由得溼潤了。
他出去找來客棧夥計,塞給他一兩多碎銀子,讓他給屋中升起炭火,隔半個時辰便來照看一下,夥計看在銀子的情面上,滿口應承,華子雄交代好這一切,才心事重重地出城了。
朱三大步踏進院子,花子們都靠牆站着,冷眼看着他,臉上也並無懼色,他們相信,還沒什麼人沒起色到和一無所有的花子過不去,皇上見了花子還要給兩錢兒呢。
“彭老大呢?請他出來相見。”朱三看着院中鐵鍋裡兀自在煮着的半條狗,冷聲問道。
“走了。”一名花子答的也乾脆,隨後便懶洋洋轉過頭去,手伸進夾襖裡捉蝨子。
“走了?難道他們聽到什麼風聲了?”朱三心中一驚,揮揮手,他身後的人迅即撲進各間屋子,大搜特搜起來,有頃又都出來搖頭示意屋中沒人。
院外走進一人,在他耳邊低語幾句,他始則愕然,繼而恨恨道:“是他?是他通風報信,可他怎麼會知道呢?”
他環目四顧,惡狠狠道:“告訴你們彭老大,叫他趕快滾出城去,敢趟這混水就沒他好果子吃。”
衆花子依然冷冷看着他,置若罔聞,一個花子嘟囔道:“好威風,有這本事找馬如龍使去呀。”
朱三聽到了,卻也不願自貶身份去和一個花子計較,雖然撲了空,目的已經達到,他知道以彭千刀的個性,聽到傳話後一定會找自己拼命,這仗就有得打了。
他手一揮,率領手下又如風捲殘雲般走了。
華山派十幾人住在城外一家客棧裡,華雲天聽着華子雄稟報與彭千刀會面的經過,手捋鬍鬚,沉思起來。
華子雄斟了杯茶,雙手呈給師傅,笑道:“師傅,彭老大是想堅守中立,兩不得罪,咱們不妨也照樣畫葫蘆。
“現今形勢混亂,這兩方面的人身份背景都太神秘,敵友莫辨,咱們還是別陷進去的好。”
華雲天接過來,淺飲一口,嘆道:“你說的何償不是?就是怕身不由己,你進城的時候我又接到少林方丈法聰大師的信。”
華子雄道:“他們讓咱們幫馬如龍?”
華雲天苦笑道:“倒沒恁地說,他還不知咱們到了這裡,致信給爲師是讓咱們到這裡來,以壯聲威。”
“以壯聲威?這什麼意思呀,把咱們看成什麼人了?咱們華山派就只配在他們少林後面搖旗吶喊,以壯聲威?”華子雄不由氣往上撞。
“你這倒是多心了,法聰大師不是這種人。”華雲天呵呵笑道:“不過幫誰不幫誰還是個難題,好在有彭老大他們站在前面當擋箭牌,咱們的日子還好過些。”
華子雄小心翼翼觀察師傅的臉色,想等他心情好起來再提華子傑的事,華雲天臉色驀然一冷,話鋒疾轉道:“你見到子傑了吧?”
華子雄心裡一顫,忙雙膝跪倒,顫聲道:“師傅,弟子求您了,子傑很可憐,這一次他不管闖下多大的禍,師傅就饒過他這一次吧。”
“胡說,你知道他闖的是什麼禍,就敢讓爲師饒恕他?你爲他求情,也得知道你求的是哪門子的情。”華雲天臉上怒氣陡現,剎那間如凶神一般。
“師傅!華子雄叩下頭去,他並不知華子傑做了什麼事,但從師傅的言語神態中明白師傅已經知道了,只得冒死求情。”
“師傅!”其餘十幾名弟子見大師兄如此,也都紛紛跪在他身後,替華子傑求起情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