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寅時,馬如龍出定,他起身活動一下筋骨,心卻終於落到實地,他的內力總算又恢復到了五成,有這五成內力,他就可以把一身武學發揮得淋漓盡致,而無需時刻擔憂內力之匱乏了。
內力有如銀錢,銀錢越少,花光的速度就越快,而當銀錢積累到一定程度,只要不是狂賭浪擲,想花光也很難。
銀錢多了還能生錢,內力到了一定程度更能催生內力,而且比錢生錢還要可保險,不會有折本之患,這程度因人而異,對馬如龍而言就是五成。
早飯過後,馬如龍又爲三娘子描眉畫鬢,順便就把易容術的基本要領講給她,這套法門說起來至爲簡易,想登堂入室也不比練成一項武林絕技稍易,和練武功一樣,一半靠苦練,一半靠天賦。
三娘子聽得津津有味,但還是噘嘴嘟囔一句:
“又要枷鎖上身了。”
馬如龍知道她只是借題撒嬌,在她脣上親了一下,三娘子借勢抱住他,把頭伏在他懷裡,溫存了好一會才擡起頭道:
“你接着講吧,我聽着還蠻有意思的。”
馬如龍做完講完,三娘子雖然不夠冰雪聰明,但只要是馬如龍講的,每個字都會深刻到在她腦海裡。
上午,馬如龍便在院子裡教她那一式劍法,雖只回身出劍一個招法,但與身法步法結合起來,就變得繁複無比,馬如龍初始也不過想教她一招保身絕技,教着教着才發現,這完全可以演化成一套上乘劍法。
他把它大致歸納成一百零八式,然而與敵接觸時,接近距離,接近角度千變萬化,招法又何止千招萬招,馬如龍只是歸納出最典型的一百零八種實戰狀況而已,其他的只能靠她自己“神而明之”了。
“哥,這套劍法是你創的,你給它命個名吧,總不能就叫無名劍吧?”
三娘子練的興致勃勃,她學這套功夫並非只爲克敵制勝,而是這套功法本身就是內力修煉,使人愈練身體愈舒服,也愈有勁頭,練上手後便欲罷不能。
馬如龍想想,說道:“你就叫玫瑰刺吧。”
三娘子口中唸叨着:“玫瑰刺”,臉卻一下子紅了,明白馬如龍是把她比喻成玫瑰,略顯忸怩,他的讚美就是她的天堂。
這套“玫瑰刺”練了一整天,到了晚上,三娘子真成了渾身帶刺的玫瑰了,不論從任何角度接近攻擊她,都會遭到她回身致命一劍,然而這套功法也有致命的缺陷,只要攻擊者脫離接觸,不向她貼身攻擊,也就沒咒唸了。
馬如龍知道這一點,並不以爲意,他創出這套功法只是爲了三娘子不致被人傷害,被人捉去,並非想讓她主動攻擊。
他現今到擔心另一件事了,他一門心思只想着如何讓柔弱的三娘子能在一招之間斃敵或傷敵以自保,這一劍便不免過於歹毒狠辣了,兼且出劍方位均是常人意想不到的,委實難防,假若傳人心術不正甚或心地歹毒,反倒荼毒江湖。
三娘子心慈面軟,並無此慮,但她將來也會有弟子,焉能保其均如三娘子一般。
他要三娘子發誓這套劍法只是自用,絕不傳給別人,三娘子跪地發誓,毫不猶豫,她根本沒想過自己將來也有收弟子的可能,馬如龍心中頗有成就感,自己也算是創出一套功法的小宗師了。
竹林客棧倒也名副其實,館舍四周修竹森然,客棧的掌櫃夥計也都身着魏晉服裝
,看上去怪模怪樣,卻也令人感受些魏晉“風韻”。
在二樓的一個寬敞套間裡,一個身穿錦袍,頜下留着三綹長髯的人望着窗外,此時已是掌燈時分,外面一根根修竹間掛滿了小燈籠,煞是好看。
他已在窗前站了半個時辰了,身後桌子上酒菜一樣沒動,還擺着四副杯箸,顯然他要請的人都失約了。
他身後站着一個小童子勸道:
“師傅,您別望了,他們會來的,也許是路上被什麼耽擱一下,只要您讓他們來,他們就算是爬也一定能爬來,除非……”
他馬上掩口,看了看師傅。
錦袍人嘆了口氣,轉過身來,他並非全神凝望,想看到他約的人到來,而是心裡在揣度他們失約的原因和他們可能遇到的兇險,不知不覺出了神。
“小君,你下午在城裡轉了一圈,打聽到什麼了?”錦袍人問道。
小童道:“師傅,我在城裡到處亂轉,倒也碰對了幾個地方,我聽幾個丐幫的人悄悄議論,說是馬如龍馬公子真的在城裡,只是沒人知道他在哪兒。
“他們一向消息最靈,不會錯的,您讓我找的那些人我也找到了,就在前面一個大宅子裡,把門的人可兇了,不讓我進去。
“還直問我是哪家小孩,家裡大人在哪兒?我假裝又聾又啞,對他們連比劃帶指嘴巴耳朵的,他們就不理會我了。
“我在門邊坐了一會兒,聽他們談論說死了三個弟兄……”
“三個?”錦袍人一怔,“是三個,開始時我也以爲聽錯了,他們隨後又說過幾次,都是說的三個。
“傍晚時我還看到三輛車進去,聽那些人說車上就是那三人的屍體,對了,每輛車到的時候,那個朱大老闆都會出來。”小童補充道。
“朱三?他沒發現你吧?”錦袍人一驚,小童笑道:
“師傅,朱大老闆看都沒看我一眼,他看上去可怕極了,像是要殺人似的。”
錦袍人鬆口氣道:“他的手下被殺了,他當然想殺人了,朱廣生,你終於露原形了。”他暗暗攥緊了拳頭。
正說着,門上傳來鳥啄似的敲門聲,小童一喜,叫道:“他們來了。”跑過去開門,一個瘦長如竹竿的漢子走進來,先摸摸小童的頭,然後抱拳道:
“恩兄,小弟來晚了。”
錦袍人拂然道:“景升,這稱呼真得改一改,你一見我就恩兄長恩兄短的,豈不折我的壽命?再這樣我永遠都不要見你了。”
那漢子感慨道:“大哥,你對小弟的恩德豈是一句恩兄所能表達,小弟每天都想着如何能報還萬一,多虧大哥給了小弟這個機會,幸好沒辦砸。”
錦袍人苦笑道:“景升,你是沒辦砸,卻辦得過頭了,我叫你殺一個,你怎麼殺了三個?
“朱廣生的手下可都是硬把子,萬一失手,愚兄的計劃可就全砸了。”
那漢子叫徐景升,在黑道名氣極大,綽號“黑手”,專門幹黑吃黑的買賣,他愣道:
“三個?大哥,我只殺了一個呀?難道是那兩位兄弟下的手?”
門上又傳來敲門聲,門開後進來一位身軀肥胖的人,卻只三十不到年紀,走起路來左搖右晃,似乎那一對小船似的巨足無法承受身體的重量。
他也是先摸摸小君的頭,然後抱拳施禮,跟錦袍人寒暄幾句。
錦袍人已知他們三人是一起到的,只是不想引人注目,才分開進入,徐景升和這位胖子對照起來太明顯,想不讓人注目都難,是以也沒問什麼。
又過了一會,第三個人到了,他的身材個頭倒像是前面兩位的綜合,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只是臉上一道從右眉到左頰的刀疤更令人過目不忘。
錦袍人道:“三位兄弟辛苦,愚兄已備好接風慶功酒,可惜已經涼了,只能將就吃了。”
他招呼三人入座,徐景升笑道:“大哥,殺個把人有何功可言,和大哥喝酒倒是人生快事。”
三人入座後發現沒有小君的位子,忙站起來讓他,小君笑道:
“我早吃過了,若等你們豈不餓癟了肚子。”他笑一笑回裡間去了。
錦袍人把酒壺握在手裡,凝神運功,須臾壺中酒已沸騰,三人看着,均露傾服之色,徐景升道:
“大哥的火焰掌愈發精進了。”
錦袍人笑道:“莫見笑,我可不是顯擺,天涼了,冷菜不要緊,冷酒還是少吃爲妙。”說着給三人斟滿酒。
徐景升看着另兩人道:“二位兄弟,大哥說咱們人殺多了,我只殺了一個,兩位兄弟也都下手了?”
胖子和刀疤臉面面相覷,搖頭不已,刀疤臉道:
“大哥,我倆是按您的吩咐爲徐大哥打策應,防止被人看破或盯上,好讓他們認爲是馬公子做的,我倆沒出手。”
錦袍人點點頭道:“這就奇了,你們只殺了一個,朱三的手下卻死了三個,那兩個是誰下的手?”
徐景升道:“也許是馬公子自己下的手吧,那些人到處找他,他也不會只躲着不出手。”
小君從裡間走出來,說道:“師傅,我纔想起來,那三人不是死在一個地方,而是三個地方。”
他把三個地名說了一遍。
錦袍人舉杯不語,彷彿被定住一般,半晌纔開口道:
“看來並不是咱們想幫馬公子,還大有人在,可惜幫的多了,反倒穿幫了。”
胖子酒杯已到脣邊,忙又放下,不解道:
“這是爲何?幫的人越多不是越好嗎?大哥說穿幫又是什麼意思?”
錦袍人把酒喝了進去,嘆道:
“愚兄的計劃是每次只殺一個人,又要做得神鬼不知,讓朱三那王八蛋以爲是馬公子做的,就會撲過去。
“當然只會撲個空,咱們再換個地方再敲掉他們一個人,就這樣引得他們兜來轉去,他們就無法找到馬公子了。
“卻不知是哪位朋友也和我一般心思,也幹起同樣的事,若只多殺兩人還不要緊。
“但在三個相距甚遠的地方殺三個人,明知是狡詐似鬼,一眼就能看穿這不是馬公子做的,豈不是穿幫了。”
刀疤臉皺皺眉,臉上的刀疤便如山巒般隆起,說道:
“大哥,馬公子連凌峰都能鬥得過,怎會被朱三這些人攆的到處逃?”
錦袍人道:“馬公子受傷了,朱三爲了對付他,請出天字第一號的老殺星,三十年前的風婆婆你們都有耳聞吧?就是她!”
那三人聽後,心頭一驚,都險些從椅子上滑到地上。
小君在旁拍着小手笑道:
“你們怕什麼,那老殺星遇到剋星了,馬公子人稱高人剋星,那些絕頂高人遇着他,準沒命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