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來。”東方剛說。
“什麼?”東方天賜不解。
“箱子裡的東西。”東方剛用了命令的語氣。
箱子是指天賜腳邊放着的箱子,裡面有東西,好東西。五個金福餅,一枚金如意,一隻金鯉魚,確實都是好東西。
天賜對出七個下聯拿了七個金獎後就回到了位子上,專注地欣賞和把玩者這七個貴金屬物件,再也不對對聯了。
然而由於他一下子狂對七下聯,再加上賀顏玉和呂易又一人對出一聯,使對子幾乎被對盡了,就只剩下“望江樓,望江流,望江樓上望江流,江流千古,江樓千古”沒被對出下聯了。對對聯活動纔剛剛開始就轉眼要進入尾聲了,衆人明顯適應不了,於是一下子就冷場了。
在這種情況下歌舞類節目又隆重登場,太后笑容滿面地請大家邊欣賞歌舞邊繼續想對聯,爭取把對子都對上並且下聯對得越多越好。
其實太后是笑在臉上氣在心裡,這位呂太后自幼長在書香門第,是官宦世家出身,很有才學也喜歡呤詩作對的那種調調和那種氣氛。
太后知道皇親國戚中雖然有許多飽食終日,只會玩樂的廢物,但還是有不少有真才實學的人的,因此特意這次把這些有才學的貴族們邀來赴宴。
太后滿心期待她的慶壽活動中能有個熱鬧的對絕對場面,可誰知道沒開始多久就到尾聲了。幾天前這東方天賜就帶着幾個王衛弄出了人命案子,在太后壽誕期間讓益州出了兇案,現在又把場面弄成這個樣子,太后能不氣嗎?
好在呂易呂神童爭氣,沒過多久他就對出了“望江樓”的下聯:“印月潭,印月影,印月潭中印月影,月影萬年,月潭萬年。”呂太后於是見好就收宣佈她的慶壽活動到此爲止圓滿結束。
而東方剛和天賜現在已出了宮,坐在回紅葉莊的馬車裡。東方剛上了馬車後一直陰着個臉不說話,現在終於開口了,但一開口就要收繳天賜的貴金屬獎品。
“這些都是我的。”天賜鄭重地聲明。
“還敢頂嘴?拿來!”一向溫文儒雅的東方剛這時臉已鐵青。
“憑什麼?”天賜毫不畏懼.
“憑什麼?就爲了這些區區黃物你就可以不顧王府的臉面了嗎?我南安王府就窮到這份上了嗎?你還好意思問我憑什麼?快拿來!”皺眉怒目的東方剛儒雅的形象已蕩然無存.
“如果父親您是呂太后或皇上,在您統治的疆域內有一個南安四州之地.這四州有近五百萬人口,百年來重農興商因此富可敵國;又由於尚武成風因此百姓彪悍勇猛.”東方天賜邊用腳輕踢箱子邊繼續說道:“這樣的四州,軍隊和官員都不受您控制.再富,您也徵不到一個銅板;民再勇,您也徵不到一個民壯兵士;人才再多也是爲南安王府效命,當的是南安的官.作爲太后和皇上,您心裡會怎麼想?”
答非所問是天賜跳躍式思維的典型例子,但用來對付東方剛卻經常可以奏效.其實東方剛也知道朝廷將順州視爲潛在的威脅甚至已經視爲眼中釘肉中刺了,要不是要防着北方的後夏和西邊擁兵自重的鎮西王以及南邊的彩雲和東邊的南漢,早就對南安王府痛下殺手了.
“不要老是答非所問,箱子裡的東西你不能留.”東方剛臉上有了愁容但怒氣明顯減少.
“孩兒並非答非所問,這其實就是孩兒去對對聯爭奪獎品的原因.”東方天賜答道.
“這話怎麼說?”東方剛被弄得一頭霧水.
“孩兒本來並不想裝什麼聰明,更不希望太后認爲我聰明,只是沒想到太后對我竟如此瞭解,連我以前胡編的兒歌都一清二楚.那麼的話,在順州許多人將孩兒稱爲天才和神童的事,太后想必也都知道了.這麼一來,孩兒想裝傻都不成了,既然如此那孩兒索性就做個雖有寫聰明但目光短淺胸無大志還貪財好利的人,這樣安全一點.”天賜說完後嘴角有一絲似有若無的笑,頗有些神秘莫測.
“我都被你弄糊塗了,你就不能把話說清楚嗎?”東方剛是真的迷糊了.
“父親目前就我一個獨子,在天下人眼中我就是未來的南安王,在太后眼裡也是.剛纔已經說了,南安四州是南安王府的四州,朝廷只不過有個名義而已,百姓只知南安王府不知西蜀朝廷”
“夠了!天賜,不要胡說,南安四州忠於朝廷忠於皇上,我們南安王府也是忠君愛國的.”東方剛有些惱怒:“把箱子給我,以後這些大逆不道的話不許再說.”
東方天賜沒有閉上嘴,他用帶有一絲諷刺的語氣說道:“我們自然忠君愛國,可金殿龍椅上的人和珠簾後的人(垂簾聽政的太后)信嗎?再說孩兒我吧,如果我才華橫溢的話,日後就極有可能將順州治理得更好更強盛.如果我除了有才華還有德的話,那麼要智謀之士效忠與我,猛士聽命與我,百姓擁護於我也並不難.父親想想,一個要兵有兵、要錢糧有錢糧、要人才有人才,而且自己又德才兼備的南安王就算再怎麼忠君愛國又有什麼用?太后和皇帝能不害怕不顧忌嗎?對太后和皇帝來說,南安王府最大的忠誠就是交出兵權和財權,然後到益州來做個閒散王爺,因爲只有這樣才能安太后和天子之心.”
東方剛把身子靠在馬車的車壁上一言不發,只是在天賜的眼中他好象一下子蒼老了二十多歲,就好象已是個在生活重壓之下心力憔悴的老人一樣.“沒想到你對西蜀的局勢還有我們的處境瞭解得這麼清楚,想得這麼深,你比我十二歲時強多了,強太多了.”
“孩兒今天確實是過分了些,但孩兒一直認爲安全比面子更重要,成大事者不必拘小節.”天賜也覺得累,心累.想必日後還不知道有多少腥風血雨,自己的命運還有王府的命令又將如何?生存還是死亡,這是一個永恆的命運.
“天賜,那你對你將來的命運想必也很清楚了吧?”
“是,不管如何,孩兒都會勇敢面對.”
“天賜,生在這南安王府你恨嗎?若是平常百姓家,雖苦點窮些但好歹可以平平安安地過一輩子.”
“不恨.命由天定,上天讓我生在南安王府自然有他的道理.再說父親不用太悲觀,一棵草誰都可以踩上兩腳,可一棵大樹誰想要踢上幾腳就得掂量掂量會不會腳疼了.南安四州已發展百年,南安已是大樹.”
“唉!天賜,我們明天就回順州吧,在這裡我們就是草呀.”東方剛說這話時彷彿被抽盡了所有的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