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說到紅葉莊的莊戶和南安王府的王衛們各拿着西蜀皇帝祖先的靈牌在賭坊和益州府外靜站抗議示威.
沒人敢攔着他們,也沒人敢趕他們.皇帝祖宗的靈牌而且是從王府祠堂拿出的正宗靈牌在此,就算皇帝到了起碼也得恭恭敬敬地拜上一拜,賭坊的武師和益州府的衙役就更不用說了.
賭坊的人前來交涉說好話,莊戶們一句話都不應,就在那一臉悲憤氣勢洶洶地站着;益州府的官員出面安撫調查,王衛們怒目而視嘴巴緊閉,硬是一句話也不答.
非暴力不合作的效果是極其顯著而成功的,益州城裡的百姓體內的八卦熱血徹底被激活,並在極短的時間達到沸騰狀態.
一個被百姓們公認的比較符合實際情況的說法是這樣的:南安世子慈悲爲懷親赴賭場爲莊戶還債,賭場的人誘騙世子賭博想大撈一筆.然而運氣奇好的世子大贏特贏,賭場則吃了大虧.但沒想到世子一出門就被刺客行刺,刺客還企圖搶走世子懷裡的銀票,幸虧王衛們拼死撕殺才打退了刺客.王衛們將世子送到了藥堂,現在世子正在被搶救,生死難測.
這一說法之所以被百姓們信服據說是因爲它出自從濟民藥堂出來的紅葉莊莊戶之口,這八個莊戶可是從出事前到出事後都在世子身邊的,還有誰能比他們更清楚情況。
八卦的力量是無窮的,人民的力量是巨大的,通過口耳相傳這一最原始的方式,到紅霞滿天時,王城中的百姓十個有八個知道了這件事。
到紅霞滿天時,莊戶們和王衛們回了紅葉莊,因爲對東方天賜來說他的目的達到了,也就沒有必要再讓他們爲自己受折騰;到了紅霞滿天時,益州府府尹郭開泰親自入室探望天賜。其實老郭早就到了濟民藥堂,只是手持太祖玉龍劍的王衛不讓他接近病房,而老郭卻認爲天賜可能正在搶救於是也不敢大聲呼喊以引起天賜注意。
後來老郭無奈之下先派人看住流金賭坊,再親自進宮向太后稟報這件事。太后聞言大驚且大怒,立即讓老郭和宮裡的魏公公領着十幾個御醫帶着大量的藥材(金瘡藥、解毒藥等)去給天賜治傷。
太后的面子得給呀,於是老郭等人得以順利進入病房。郭府尹進入病房看到的第一幕差點讓他把眼珠子瞪出來。他看到了什麼?他看到了天賜正生龍活虎地在啃一隻醬豬蹄。這和他想象中的身受重傷、氣若游絲、命懸一線的被刺者的形象大相徑庭。
“世子您沒受傷嗎?”郭府尹問。
“對呀!”天賜揚起油膩膩的下巴豪爽地答道。
“沒受傷就好!沒受傷就好!”老郭欣喜不已,他知道萬一這世子受了傷甚至送了命,那搞不好就得南北開戰了。刺客是在益州城內行的刺而他又正好是益州府尹,這個責任該有多大?他根本負不起這個責。現在好了,世子沒受傷,那南邊頂多抱怨牢騷一下卻不至於開戰,他這個府尹的責任自然也就小了。
“紅葉莊的莊戶和王衛們舉着皇家先祖的靈牌在城裡站了半天,都說是世子您被刺殺身中毒箭,就連太后和皇上都知道了。奴才一來看到世子您好好的,真是謝天謝地呀,不過既然如此那莊戶和王衛們又爲什麼要散步謠言?目的何在?”說話的是宮中太監總管和內務府管事魏忠,透着股陰陽怪氣的聲音聽了就讓人心煩。
天賜手一招,木常青就把一個插着三枝小箭的巴掌大的金牌捧了出來。
“看到了嗎,我確實是中箭了,當時大街上很多人也看見了。可我命大,有這金牌擋住了毒箭,所以我雖遇刺卻並沒受傷。至於那些莊戶和王衛嘛,他們見我竟在天子腳下光天化日之下被歹人行刺,自然難平義憤所以才抱着靈牌在城中站了半天,情有可原嘛。還有,他們難道親口說我中毒命危嗎?沒有吧,應該是好事之徒散佈的謠言。”天賜說完又咬了口蹄子肉,吞下後接着說:“既然郭大人和魏公公親自來了,證明皇恩浩蕩證明太后和皇上沒忘了我。不過我想請問兩位,宮裡面還有益州府打算怎麼處理這件事?”
“世子請放心,官府一定會緝住刺客給世子一個交代。”郭開泰郭府尹用典型的官話答道。
“交代?”天賜冷笑一聲道:“朝廷對我的最好交代就是讓我回順州的王府!郭大人、魏公公,麻煩你們去和太后還有皇上說說吧。”
“這”郭府尹自然明白東方天賜在益州的真實身份就是個人質,是用來牽制南安王府的,太后怎麼可能因爲這件事讓他回去。
“世子爺,您放心,奴才會把話帶到的。”魏忠倒是一口答應了。
天賜心裡一陣冷笑:帶到又怎麼樣?太后捨得放自己這個大好人質回去嗎,她才四十歲還不到老年癡呆的地步。
“如此甚好,那就有勞公公代爲傳話了,我畢竟受了驚嚇需要休息,就不留各位了。”天賜說完就自顧自地用手巾擦起了油亮的嘴巴,不再理任何人了。
魏忠冷哼一聲轉身就走,郭府尹雖沒哼但臉色自然是不悅,御醫們一手夾着藥箱一手使勁地甩一下袖子不悅地離去。天賜的態度確實有些無禮和張狂,他們心中有火也是正常的。
但他們心中的火是小火,而天賜心中的火是大火。
第一,他不知道刺殺他的到底是什麼人,屬於什麼勢力。應該不是朝廷的殺手,朝廷要的是人質不是死屍,要的是威脅挾持而不是開戰。也應該不是流金賭坊乾的,除非他們活得不耐煩了或變成了瘋子。那到底是誰?倒是有幾個可能,但不確定呀。而且我明敵暗,防不勝防呀,不發火纔怪。
第二,自己的人質命運還將繼續。朝廷不會因爲這件事而放自己回去,反而會增加兵力牢牢看住控制自己。
有此兩點怎麼能不火大,甚至有悲憤的感覺,自己堂堂一個小王爺(世子有王位繼承人的意思),先是做人質後是被刺殺,衰也不能衰成這樣呀。
可偏偏這一肚子的火卻又沒地方發泄,於是他想到了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那就是轟動益州的“靜站抗議示威”事件。
在流金賭坊外靜站示威是爲了藉機整整這個囂張的賭坊;在益州府衙前的靜站示威當然是發泄對該衙門治安工作的嚴重不滿,畢竟刺殺是發生在你益州府管轄地界內呀。
當然,還有一個目的,那就是先嚇後氣太后。
出了這個事,太后想必也嚇得不輕,因爲天賜一旦遇害很可能接着就是南北開戰。強敵環視的西蜀能在還沒準備好的情況下接受這麼一場大戰嗎?當然不能。然而一旦知道天賜並沒受傷卻還在益州鬧出這麼大動靜讓朝廷爲難並臉面無存,太后估計就得上火。
東方天賜的這種做法頗有些阿Q主義和孩子氣,但設身處地地替他想一想,這或許也是個發泄他心中苦悶和憤恨的辦法。
“人質,三年。自己有命等到三年後回去嗎?三年後又真的回得去嗎?給朝廷三年的準備時間,那南北到時會太平嗎?”東方天賜躺在牀上,唯一的感覺就是兩個字——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