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方子傑進宮面聖時,東方天賜已騎馬在益州城內巡視了。經過昨天兵壯和百姓們一個下午加一個晚上的忙碌,烈士們的遺體和敵軍的屍體都已處理好,街上的血跡也已被沖刷乾淨,散落的兵器也已收繳入庫。從總體上來說,整個益州城已從戰爭的陰影中初步走了出來,但戰爭的創傷卻仍在流血。
倒塌得觸目驚心的東城牆,被血染紅的石板間的泥土,犧牲了的軍人和民壯們的親人的哭喊和眼淚,使得城中百姓雖已從死亡的恐懼中走出卻仍沉浸在城破的餘悸和死傷無數的悲痛中。
沒幾家店鋪開門,也沒多少人在街上行走。許多本住在城外戰時被遷入的百姓不願離開,因爲他們害怕又會有敵軍來。因此天賜雖沒下過什麼“只准進不準出”或“只准出不準進”的命令,但不論是進城的還是出城的,都寥寥無幾。
冬日暖陽下的益州城,一片冷清悲寂。時間,整個西蜀想要恢復需要時間呀。可天賜卻沒多少時間了,以西蜀的富庶和人口衆多,恢復起來絕不用太長時間,天賜必須在它恢復以前就在它的心臟益州站穩腳跟。機會稍縱即失,失不再來,要快!
而阻礙天賜在益州站穩腳跟的最大反對力量,就是城內的朝廷大員們,他們絕不會允許有人控制、取代甚至消滅他們。這些與呂氏家族在一條船上的大吏們,一定會緊密團結在呂家周圍與天賜爲代表的南安勢力作殊死搏鬥,爲了他們心中的君臣觀念,更爲了他們視如性命的——權力!
不過,現在這些大員們都已是天賜囊中之物,要對付他們太容易了。用武力,關或殺?不,那樣會授人以口實,會招來非議。西蜀有個笑話,是這樣的:一個舉人考上了功名當了御史,他就問他的師爺:“師爺,你在御史衙門當了這麼多年師爺,辦了這麼多案子,以你看來我該怎樣做才能用最短的時間懲辦最多的貪官污吏?”
那師爺答道:“簡單。大人您只需將西蜀所有大小官吏都召集起來,讓他們排成一隊,然後每隔一人就捅上一刀。被捅的人一定是貪官,不信您可以帶人抄他的家,一定可搜查出髒銀贓物。所以捅死了的就算就地正法了,沒死只傷了的要關或繼續捅隨大人的便。至於沒被捅的,就算是清官潔吏吧,畢竟西蜀也還要官吏治理國家不是,不能把人都殺了呀。”
這個違禁的笑話二十多年來風靡西蜀,人人皆知,並且還流傳到南漢與彩雲國,並在這兩國衍生出衆多版本,是最受百姓歡迎的笑話了。
笑話歸笑話,但從中可以得知西蜀官場貪腐之風的嚴重,幾乎已是無官不貪了。呂國忠這些年是懲辦了很多貪官污吏,但最終目的是爲換上自己的人。呂黨官員上臺後清廉的也沒幾個,真正是做到了前腐後繼。有了官員普遍貪腐這個大背景、大前提,又有了後夏攻打西蜀這個現成的事,東方天賜對付王城官員的法子便有了,儘管有些牽強但事後看來卻真的有效。
當天上午,多個命令一一發出:十天之內,只許進城不許任何人出城;晚上實行宵禁,未經許可一律不許出門;因有人密告城中有後夏的內應和賣國的奸細,所以將對一些有嫌疑的人的家中進行搜查、尋找罪證,望有關人士到時配合,否則當即按通敵叛國罪論處;每家每戶有青壯年男丁者,出一人隨南安軍將士前往順陽安葬死難的百姓。
令一發出,沒人出來反對,一是因爲這幾條令沒什麼不妥,二是現在在王城,東方天賜是老大,反對他可絕得不到什麼好。但令一開始執行時,反對的可就太多了,因爲所謂“對一些有嫌疑的人的家中進行搜查”,其實就是進入城中所有中級及中級以上官吏的府宅中進行抄家。有誰願意被抄家,而且這些人都是有品有銜的朝廷命官。你南安世子抄朝廷大員的家算怎麼回事?!誰給你的權力?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