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胡兵攻破盤虎關進入西蜀的消息傳來後,鎮西王東方秋池就“病”了,一切政事都在他寢房內由他在牀塌上決定,“虛弱”的他只是偶爾在王府內走動走動,就一直沒出過王府。
然而鎮西三州內都是緊張非常:軍隊全部調到各關口,完全進入戰時狀態;民夫們搶修、加固各防禦工事;各關口既不許進也不許出;鄉勇民壯、各大戶人家的家丁護院、囚犯和奴隸都被徵集起來,組成了一支三十萬人數的民軍。
稍微聰明點的人就可看出東方秋池是在裝病,他不願幫朝廷對抗胡人,他這是在自保。但更聰明的人就可看出東方秋池的如意算盤:坐山觀虎鬥。胡人強盛、西蜀亦強盛,等雙方打到兩敗俱傷之際再將鎮西十萬兵和三十萬民軍派出,那會怎樣?土地、財富、人口,甚至是皇位,都將是他鎮西王的了。
然而,幾千年來一直就是人算不如天算,這場後夏與西蜀的曠世之戰竟然結束得如此之快,說是打了兩個多月,其實真正了結卻只用了一個上午。太快了,快得這勝利的“果實”被南安世子東方天賜摘去了好幾天後他才知道。當時東方秋池就吐了血,然後昏了過去,醒來後茶不思飯不想地躺了兩天。這回是真病了,懊惱、氣憤加上悔恨,這麼多負面情緒加在一起,身體頂不住一下子就垮了,整個人看上去老了二十歲。
發兵?來不及了!機不可失,失了就不會再來了。如果仗沒打完時以支援朝廷的名義發兵,朝廷極有可能會准許,各關口也會放行。可仗都打完了,南安世子都帶兵進王城了,再發兵的話人家給你安個圖謀不軌、意圖謀反的罪名,然後南安王府和朝廷聯起手來,那鎮西王府也就完了。
什麼?朝廷的兵十去八、九,已沒多少可戰之兵了,只要滅了南安王府就行了?這也是不少鎮西三州官員的想法,好幾個將領都用這個理由鼓動東方秋池出兵去爭天下,結果都被他罵了回去。
鎮西三州不能和南安四州比呀。鎮西三州人口兩百萬左右,而南安四州人口五百萬;鎮西三州山多地貧,一直不是富庶之地。而南安四州不僅是魚米之地,更是興商百年以至富得流油;鎮西兵將勇猛,而南安軍不僅勇猛更有李俊業這樣的當世名將坐陣;鎮西軍近百年沒打過大仗,而南安軍三十年前抗衡過彩雲這一國,如今又和胡兵打過,兵鋒正銳呀。
從兵、民、財、士氣這幾個方面去比,鎮西都處於絕對下風,滅了南安王府?做夢!
而且別忘了,朝廷雖沒多少兵了,可有民呀。朝廷治下四千多萬百姓中有多少男丁?那些青壯年男子就算拿鋤頭、斧頭、柴刀、鏟子也照樣可以戰鬥呀,幾個甚至十幾個打鎮西一個正規兵總夠了吧。所以只要想到了這些你就會明白,這兵根本不能發,他東方秋池也不敢發。
“可也不能一直就這樣下去,就算我們想偏安一地人家也不讓呀。王爺,我們必須有所作爲,否則最遲三年後將無鎮西王府。”說話的是東方秋池的首席大謀士康豐傑英。
東方秋池明顯是被這首席謀士的話給震住了,“傑英,此話怎講?爲什麼偏是三年後就無鎮西王府?”
康豐傑英是巖虎族人,在西蜀屬於少數民族,但穿着、談吐絕無一點山地民族的痕跡,自幼博覽羣書的他是十足的西蜀儒生打扮和做派。三十五歲中年發福的他照樣風度翩翩,不過此時那紅潤的胖白臉卻現出了青灰色,眉頭一直皺着使額頭上的皺紋都快成了個“川”字。
康豐傑英嘆了口氣,說道:“聖旨上說三年後南安士兵和民壯返回南安,而南安世子東方天賜也將辭去輔政大臣之職返家。但王城在南安軍手上,小皇帝和太后自然也在南安軍手上,那道聖旨其實就是南安王府起碼是他東方天賜的意思。然而他東方天賜撿了這麼大一個便宜,現在鹹魚翻身且控制了朝廷,南安王還有南安的文臣武將們願意將到手的權利放棄、願意再回到以前被壓制的日子嗎?”
“你是說這道聖旨不過是個緩兵之計?等到三年後招的新兵已成精兵時,南安王府就要持兵而奪帝位?”東方秋池還算聰明,一點就透,對得起他聽上去就很聰明的名字。
“如若我是南安王,這持兵而奪帝位的事是不得以而爲之的最後一步棋。”康豐傑英說道。
“哦?那如若你就是東方剛或是在益州的東方天賜,你會怎麼?”東方秋池問。
康豐傑英陰沉着臉答道:“如若我是他們,當然是先練兵,將南安軍中將領抽出一部分做爲新兵的將領。天長日久,士兵敬畏和服從將領時,便是在益州的東方天賜掌握本屬於朝廷的軍隊的時候,因爲那些將領敬畏和服從於他和南安王。這便是第一步。然而即使實際控制了新軍,即使控制了朝堂,南安王還是不敢馬上廢帝而自立,亂臣賊子的名號不敢背呀。他完全可以做個權臣把皇帝操縱於股掌之中,等十幾年後他黨羽遍佈天下、世人已習慣其統治時,再逼皇帝禪讓也不遲,到時一切水到渠成。”
“然而他南安王不會等到稱帝后再吞併鎮西三州,一旦新軍練成他就會揮軍西進攻打我們,理由嘛,可以說我們勾結後夏、賣國求榮。他要用我們鎮西三州向所有蜀人耀功,讓南安王府的勢力在朝堂之上更穩固?”不愧是東方秋池,一點就透,但這預料也太可怕了,南安王府與朝廷聯手,那鎮西三州不可能守得住。
“臣認爲南安王和他兒子絕對會如此!軍餉朝廷出,兵員朝廷出,功勞歸他們,因爲他們是主帥。這種一本萬利的事他們不會不做。”康豐傑英說到這緩了口氣又接着料事如神起來:“仗一打勝,他們就可脅迫皇帝隨便賞東方天賜個官職名正言順地留在益州。這是第二步。”
“還有第三步?”東方秋池問道。
“有!第三步纔是東方剛和他兒子問鼎皇位的最後的關鍵一步。他們會以國家已統一了的名義脅迫皇帝下旨,准許南安舉人和西蜀其他地方的舉人一同科考,准許南安人往各地做官亦許外地人在南安做官。雖名義上如此,但他們必會安插衆多南安人尤其是南安官宦世家的子弟去各地爲官,如此一來西蜀各地起碼大州重鎮都會兵不血刃地直接落入南安王府手中了。十幾年後一旦稱帝自然是百官順從、各地順從了。”康豐傑英鐵青着臉把話說完了。
如果東方天賜在旁旁聽的話,一定嚇出一身汗,因爲康豐傑英說的正是天賜心裡想的,這三步奪權謀國之計全對。什麼叫料事如神、洞察人心,這就是!
東方秋池此時已是面如死灰,他不是沒想過有朝一日南安王府會對鎮西三州動手以統一西蜀,只是沒想到鎮西王府離大限之日就只剩這麼點時間了。“那傑英,可有什麼法子應對嗎?”東方秋池的聲音都是顫抖的。
“有!”康豐傑英斬釘截鐵地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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