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悅然從醫院離開後回到家中。這個家,說是個家,其實更像一間大宿舍,家裡只有她和一個叫柳媽的老媽子。這間房屋是常將軍走前給她提前安排的。
“回來啦,小姐。”柳媽脆生生的喊道,她接過董悅然的手中的包。
董悅然換上鞋子,說道:“柳媽今天我累了,你自己吃吧,別管我了。”說着她就上了樓。
柳媽麻利的收拾,也沒多問話。她知道董悅然喜歡安靜,當初常將軍找到她的時候,已經和她說明了小姐的喜好。董悅然躺在沙發上,想着下午發生的事情。她現在的心情是既喜又悲,喜的是張師孃沒有死,還好好的活着;悲的是,張師孃見到她的反應是那麼的強烈。原本她打算去張先生家請罪的心,一下子跌到谷底。今天張師孃的反應,讓她從心底有了打退堂鼓的想法。這道硬坎,怕是她越不過的障礙。她左右爲難,一時也沒更好的主意。
“小姐,小姐”樓下柳媽喊着。
“柳媽,我不說今晚不吃飯了嗎,我累了,不想吃。”董悅然走出房間來到樓梯口說道。
“不是,小姐,今天收到你的一封信。”柳媽拿着一個牛皮紙信封說道。
“哦?哪裡來的信?”董悅然說着就下了樓。
“不知道呢,看着不像國內來信。”柳媽說道。柳媽原本是照顧常將軍的,常將軍走時,看着無家無口的柳媽沒有去處,便讓她繼續照顧董悅然。雖說柳媽識字不多,但那些年照顧常將軍時候,多少也算是見過世面的人。
董悅然拿着信回到房間,迫不及待的打開信封。從拿到信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自己太需要這份信了。人生的迷茫,從失去信仰開始。董悅然現在就是這種狀態,她不知爲什麼而活,也不知接下來要做些什麼。在北航做圖書管理員那些日子,更是讓她顛覆了對蔣先生的認知。原本以爲,效忠蔣先生就是革命,就是爲了解放中國,就是爲了四萬萬同胞過上好日子。現在看來......董悅然往日的信仰已經傾斜,即將翻車。這讓她焦躁的情緒又更加深一層。
這封香港來信,會是她的明燈嗎?能給她迷茫的人生路上指引方向嗎?她,不得而知!但願吧!緊張而又迫急的心情,左右着她的行爲。她甚至沒像以往那樣,找一把拆信刀來,坐在一邊悠閒的打開信封。她直接撕開了牛皮信封的一邊,熟悉的字跡又跳入她的眼簾。
然然:
見字如面!聽洪教授說起你在圖書館待了半年之久,看了不少進步書籍,我很欣慰。後因催婚,而心生退意,我也表示理解。是啊!你才二十出頭,正是青春好年華,怎能輕易把自己託付他人。這點,作爲叔叔,我支持你!
上次安排劉副官和你見面,實在萬不得已。想必,他和小柔也和你說了些關於我的事情。島內事情,你大可不必擔心,我個人的安危,這不重要。我相信,小蔣先生也不會對我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我的功勳是以命相搏得來的,沒有投機取巧的成份,所以你也不要擔心我。叔叔向你保證,會有云散花開的那一刻,也會有叔叔和你相聚的那一時刻。
至於,時事問題,不是你我之輩討論的事情,在這裡,叔叔就不和你述說。你心中的疑惑,總有解開的時候,我相信那一刻不會離你太遠。
然然,關於學習,關於讀書,叔叔希望你能繼續深造,繼續學習,認清形勢,做好以後人生的規劃。
紙短意長,順遂平安!
叔叔
深秋 於臺北
董悅然看完信後百感交集,常將軍字裡行間透出的關愛,讓她慌亂焦慮的心平復了許多,她彷彿看到和常將軍相聚的情景......這封信,讓她堅定了前進的曙光。
張先生穿上皮鞋,聽到有人敲門聲音。他從書房裡拿出講義,問道:“誰呀?”
門外沒有人說話。張先生繼續收拾授課資料。
“咚咚咚”門外又敲門聲。
張先生這次沒再問話,他放下手中的講義,直接來到門前打開屋門。董悅然站在門外,一聲不吭的低着頭,像個犯錯的孩子。張先生一時沒認出董悅然來,“你是?”
董悅然擡起頭,說道:“是我,張教授。”
張先生看到眼前的董悅然,心裡一驚,但臉上沒露出驚訝神情。他冷冷的說了句:“你來做什麼?”
董悅然顯然做足了心理準備,說道:“張教授,進屋說可以嗎?這屋外說話怕是不方便。”
張先生面無表情的給她讓出了一條道來,董悅然隨後進了門。董悅然進了門,環顧了一週,屋子內沒什麼變化,還是她當初過來的模樣。
張先生看到董悅然左右張望着,說道:“你是來參觀的?”
董悅然意識到自己不妥,連忙回頭,說道:“張教授,我說我是專程來向你道歉的,你信嗎?”
張先生冷冷一笑,說道:“這倒是個稀奇的事情,不過,我看道歉就不必要了,只要你不再傷害他人,不做些爲非作歹禍害國人的事情就行了。”
董悅然剛想要說些什麼,只見張先生又搶過話頭,下了逐客令,“走吧,你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我還有事就不能陪你閒聊了。”
董悅然只得離開了張先生的家門。這兩次,董悅然被張先生和張師孃一頓冷落,但她的心還是敞亮了很多。其一,知道張師孃沒死,她心甚慰。其二,張先生能給她進門說話的機會,她看到了曙光。
“董小姐,您這是打哪來啊?”楊隊長笑嘻嘻的問道。
董悅然擡頭看到一張胖臉出現在她的面前。自從上次事情後,楊隊長對她客氣多了。董悅然知道,他這只是表面上和氣。餓狼怎麼能忘記吃肉?董悅然也不點破,裝着什麼事情沒發生的樣子,“楊組長,您這是?說着她做了個往身後指的手勢。”
“不不不”楊組長說道:“我專程是來找你的。”
“找我的?”董悅然假裝驚訝的樣子。
“嗯,剛接到上峰通知,明天下午6點整,城郊老地方見。”楊隊長收起笑臉說道。
“好,我一定準時到。”董悅然說道。
“那好,董小姐,我們明天下午見。”楊隊長說完頭也沒回的就走了。好像他一刻不想在此停留,這倒是件稀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