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雙方落子飛快,衛淵應對得十分吃力,雙方共下了近三百手,到官子時七長老才敗下陣來,只差一線。
“再來一局!”七長老咬牙切齒,大袖一揮,棋盤恢復如初。
衛淵依舊一子點在了三三上。
此局衛淵應對就流暢多了,凡人們已經發現了七長老一些常用路數,因此需要計算的步數大量減少,如此衛淵才能勉強應對。
衛淵東下一子西放一子,看上去一點章法都沒有,但是這一局雙方纔各下六七十手,七長老已然崩盤。
此局戰罷七長老死盯着棋盤,久久不語。
讓他無法接受的不是輸了,而是不明白怎麼輸的。
衛淵心中就有些忐忑,不知道自己下得好還是不好,反正就是順着凡人們給出的應對下,下着下着就贏了。
七長老忽然道:“老夫要去覆盤,此間事你們自定吧。”說罷他就抓起棋盤,瞬間消失。
七長老走後,寶滿山就上上下下打量着衛淵,看得衛淵心中發毛。
寶滿山嘖嘖有聲,道:“看不出來,你在棋道上居然達到了大國手的水準!從來沒看過老七敗得這麼沒有脾氣。說老實話,我也沒看出你是怎麼贏的。”
“我是不是得罪了七長老?”衛淵有些忐忑。
這一局衛淵本打算力戰之後惜敗,好讓七長老高興高興。但他棋藝實在有限,不敢繞開人間煙火自己亂下,以免被七長老看出來其實是臭棋簍子一個。
結果衛淵剛開始力戰,七長老就已經沒了。
寶滿山聞言哈哈一笑,道:“他剛纔最後那句話,意思是芸丫頭的事可由我作主。嗯,你小子又爭取到了一位長老,現在只差一位了。”
衛淵只覺得意外驚喜,居然能靠着法相中凡人幫助,下棋贏得一位長老的支持。七長老的支持,可以說是來的最輕鬆的。
寶滿山也是相當高興,但他不是爲贏得支持而高興。
他用力拍着衛淵的肩,道:“贏得好!老七那傢伙平時就喜歡自吹棋藝,我早就看他不順眼了,但又下不過他。這次讓他輸得不明不白的,少說也能讓他幾個月吃不下睡不着!”
寶滿山忽然收了笑容,轉爲嚴肅,道:“說正事,你這次帶芸丫頭走,想讓她做什麼?”
衛淵道:“我想交給她一座城,讓她當城主。”
寶滿山若有所思:“你想用人道氣運補足她受損道基?”
“是的。青冥從無到有,剛剛開始興盛,正是人道氣運最足的時候,不容錯過。”
寶滿山點了點頭:“倒也是個方法。還有呢?”
衛淵遲疑了一下,老臉微紅,道:“我是覺得師姐年紀還小,未來還長着,不應該在這個時候定親,所以打算先把眼前這件事攪黃了再說。”
寶滿山道:“還有呢?”
“……還有就要看師姐心意了。”
寶滿山笑罵一聲‘滑頭’,然後嘆道:“就算沒有你,這件事從一開始我也是不同意的。我寶家難道就淪落到要賣女兒的境地了?哼,天天就想着破局破局,怎麼就不想想,幾百年來破不了局的原因是什麼?還不是我們這些老傢伙不爭氣?”
“這次如果你帶芸丫頭走,日後要是辜負了她的話,那就休怪老夫不客氣了!”
“必然不會!”衛淵這一次答得倒是非常乾脆。
等寶滿山走了,衛淵並沒有等來寶芸,於是離了小院,前往寶芸住處去找她。
此時寶芸居處,趙浮生站在庭院中,明顯心浮氣燥。
他隨手摘下一片白金色樹葉,在手心中揉成了團,惱道:“你怎麼還不明白?那衛淵始終迴避了一個關鍵問題:名份!”
寶芸伸手,一朵淡紅小花就飛入她的手心,然後漸漸消失。她看着眼前的月桂花樹,淡道:“我不在乎。”
趙浮生頭頂升起一團龍火,怒道:“這種事怎麼可以不在乎?這個都不在乎,那還有什麼是要在乎的?”
寶芸輕嘆一聲,道:“趙公子,你是個好人……”
“我不是好人!”趙浮生斬釘截鐵地道。他雙拳一碰,發出鏗鏘金屬之音,濺起大片火花,然後道:“但我也不會讓任何人這麼欺負你!”
衛淵正好走進院門,就與趙浮生目光對上。趙浮生頭頂驟然升騰龍炎,一拳就向衛淵臉上砸下!
衛淵擡手格擋,就在拳掌將要碰到之時,趙浮生忽然停手,道:“我境界比你高,勝之不武。”
衛淵忙道:“些許差異,不用在意。”能有這個機會痛揍一頓趙浮生,他可不想放過。
雖然知道兩人之間沒有什麼,但看到趙浮生站在寶芸的院子裡,衛淵就是無名火起。
趙浮生皺着眉,身上龍炎時隱時現,一時拿不定主意要不要上前動手。他雖然打心眼裡想要揍這浮滑浪蕩子一頓,但是在寶家動手打架實在有些不好看,更會讓寶芸看輕。
衛淵氣定神閒,手中扣了塊石頭。
一會開戰,他就要把這塊石頭彈到庭院角落,看準時機激活。這趙浮生驟見秘境名場面,必然道心大亂,到時不動少女陰陽,狠揍他一頓也不在話下。
反正兩人也不是朋友,衛淵也不打算和他做朋友。這一架打過之後,就看少島主打算用多少錢來買這些石頭了。憑少島主的面子,肯定不能便宜了,否則就是不給瓊山仙島面子。
哪知思前想後,趙浮生居然壓下了火爆的脾氣,道:“在寶小姐面前揍你,她想必不會高興……”
衛淵趕緊道:“她不會在意的。”
趙浮生怒視衛淵:“無恥小人,我會上你這當?哼,方纔你要不是借和我動手之勢,豈會驚動那麼多長老?然後來寶家要錢要人才是你的目的。”
衛淵見打不起來,只好將石頭收了起來,不然手裡握塊石頭有些乍眼。
趙浮生盯着衛淵,殺氣升騰,喝道:“無恥淫徒!我且問你,你要給寶小姐什麼名份?”
這個問題現下正是衛淵死穴,頓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寶芸忽然對衛淵道:“如果以後有一天我喜歡上你了,你會負我嗎?”
“必不會相負!”
寶芸輕輕一笑,說:“這就夠了!名份什麼的還早,我也還小。我輩修士,三四百歲才尋道侶的比比皆是,我又不是那些凡人女子,非得十五六就出閣生子。”
趙浮生正色道:“趙某並不是只爲尋個人生出九子。我是想……呃……”他頭頂又開始噴火,全身通紅,有衛淵在一旁看着,這下半句就是殺了他都說不出來。
寶芸道:“少島主心意我知道了,但我還小,對我來說現在一切都還太早。也許要過上幾年,我才能明白自己真正心意。少島主請回吧,我與師弟有事相商。”
趙浮生默然片刻,道:“那好,趙某先等你十年!”
看着趙浮生離去的高大背影,衛淵心中忽然浮上一個念頭,隨即又搖了搖頭。
寶芸自是瞭解他的,一看就知道衛淵心中又有鬼主意了,就問:“又想幹什麼壞事?”
衛淵道:“我在想,少島主的浮世龍圖乃是天下奇書,就這麼空着實在有些可惜。如果我給他找到個能與他雙修的女人,將來生的九子是不是也能分幾個過來?哦,我不貪心,四個就行。實在不行,三個也能接受。”
寶芸一下忍不住笑出聲來,笑罵道:“你,你真的是……”
說到這個話題時,衛淵忽然心中一動,不知爲什麼想到了新城中那些許家少年。
寶芸拉了衛淵進了書房,然後將門關好,佈下隔絕神識的法陣,這纔在衛淵身邊坐定,問:“說吧,名份到底是怎麼回事?”
衛淵一陣頭痛:“你剛纔不是在說你還小?”
寶芸道:“我答不答應是一回事,你提不提是另一回事!”
衛淵心中忽然閃過當日那個手指上天,怒斥仙人的身影,暗歎一聲,說:“現在有這麼一個人,情份排在第一,恩義也排在第一。要說名份,怎麼都繞不過她去,所以我沒法提。”
寶芸聽着聽着,忽然雙眼睜大,伸手掩住了口,一臉震驚地看着衛淵。
衛淵硬着頭皮坐在原處。
“你,你們居然……”寶芸輕拍胸口,好不容易纔鎮定下來,說:“……難怪,以前我就覺得你們之間的情形有些古怪,一副時刻可以同生共死的模樣,哼!”
“不,不是那樣的。”衛淵想說老師一向心有大愛,對自己更多是出自天青殿一慣的護短。可是這種事實在不好解釋,且越解釋越糟糕。
“那好,下一個問題。”見寶芸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多糾纏,衛淵總算鬆了口氣。
寶芸就道:“既然給不了名份,那你爲什麼要帶我走呢?只是想玩玩?”
這都什麼虎狼之詞……
衛淵沒想到這一問更加直擊要害,好在這個問題他已經想了很久,於是道:“我沒有非份之想,只是想盡自己之力把你從眼前這一局中帶出來,讓你能按自己心意去活。以後你成就法相,自然會不受束縛。”
“那你剛纔還說‘必不相負’原來都是騙我的?”
“當然不是!如果……”話說到這裡,衛淵怎麼都說不出口。這實在有些難以啓齒。
寶芸卻是窮追猛打,直接挪動椅子,坐到了衛淵面前,膝蓋都碰到一處。她盯着衛淵的眼睛,問:“我若是喜歡了你,你會負我嗎?”
“不會!”
“那就好。我現在其實也還不太明白自己心意,我們且先相處幾年再說。或許有那麼一天我就不在意名份了。”
聽了這話,衛淵心情說不出的複雜,又有歡喜,又有忐忑。此來之前他確實沒想過以後,因爲以後無解。他想着只要把寶芸從眼前泥潭中拉出來,這就夠了。
可現在,聽她話中意思……
腦中一團漿糊之際,寶芸忽然問:“除了她之外,還有別人嗎?”
“沒有。”衛淵瞬間想到答應元妃的事。
寶芸就倒吸一口涼氣,道:“還有!?”
她忽然拉起衛淵就向外走,道:“私奔!”
衛淵被她一路拖出小院,驚道:“沒必要吧?現在只差一位長老了……”
寶芸拉着他直奔飛舟場而去,咬牙道:“以前的事我管不了,但是以後,至少跟我相處的這幾年,你就忘了那些爛桃花吧,一朵都別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