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拓看着眼睛已然無神的許雲,嘴角情不自禁的露出幾分冷意,瘦弱的手從灰褐色的文士袍中拿出了一個好似由動物內臟做成的水壺,特拓偷瞄着許雲,沉呤片刻,又從腰間束緊的腰帶裡拔起一箇中間鏤空、刻有精美古樸花紋,且是由黃金鑄造而成的金盃,特拓垂眼望着手上兩件不算大的物品,面上沒有一絲其他的表情,彷彿這兩樣不過就是沙漠中的小砂粒。
在他旁邊的伯及特死死抱住酒桶,呵斥其他人上前奪酒之時,也皺眉看向特拓,現在的情況跟特拓對他說的計劃可不一樣,特拓告訴他的是:那人如果有強大的能量在身體裡,那他喝這酒一定會倒下。但現在?許雲還好好的坐在角落裡盤腿休息,萬一被他察覺了,然後大開殺戒怎麼辦!?
特拓嘴中笑容擴大一分,在伯及特疑惑不解且還帶些質問的目光下,微笑着用右手的金盃從伯及特懷中僅剩十分之一美酒的酒桶中隨意盛出一杯放置眼前,彷彿想要通過金盃中間那雖然鏤空、但酒卻怎麼也出不來的奇特洞口看到什麼。
稍帶狠辣的小眼睛隔着黃色的濁酒,所看到的一切都變的渾濁且模糊,但是特拓卻通過濁酒看到了,是的,當他狹小的眼睛將所有的精神全部集中在金盃上時,陰險狡詐的眼眸隔着黃棕色的濁酒,他看到了浮在許雲胸口處的那一絲綠色且混雜的細微能量,同時,處於許雲腹部位置,那膨脹的越來越大、猶如滔天巨浪般向他眼睛不斷髮起猛烈衝擊的黑色海源,也被震驚忍痛的他收入眼底!
視線中漆黑的能量逐漸放大,似乎想要將周圍的濁黃全部吞噬,一雙連眼白都漆黑的眼眸在漆黑的能量裡睜了開來,那是一雙怎麼樣的眼睛?特拓無法用語言來描述,但那雙彷彿在看死人的漆黑眼睛已經讓他心神劇震,心中所有的計劃及打算因爲這隨意的一瞥而全部消失!
特拓心中害怕,但對於許雲腹部的那團又開始縮小的能量卻是更加好奇,但他沒有發現,好奇的他正在逐步掉入裝有牢籠的深淵……
高舉一腿、正阻止小弟入侵酒桶的伯及特,眼睛突然撇見特拓的臉色,心中一顫,他從來沒見過特拓的臉色是如此的煞白,活像一個漆黑夜晚的月亮,又像是…躺在墳墓裡的死人,伯及特面露驚恐,心中害怕特拓出什麼意外,於是連忙出聲試圖喚醒特拓“特拓!你快星——快點過來喝酒!”
特拓被這聲擔心的吼叫驚醒,從牢籠中脫離開來,但一時間仍然有些發愣,呆呆的轉頭看了眼正擔心望着自己的伯及特和正盯着伯及特懷中酒瓶的其他人,有些發顫的右腿開始邁步走向離自己有二十多米遠的許雲。伯及特見特拓的神色不對,咬牙又呼出一聲“特拓!你是不是…最近染病了!”
然而出乎他所料,一向對他恭敬有佳的特拓如今卻絲毫不理會逐漸緩過神來的衆人和皺眉擔心的伯及特。
走了幾米,臉色蒼白的特拓強忍着頭中的脹痛及胸口處的刺痛,勉強微笑着的收起水壺,雙手恭敬的端起金盃,一步步猶如接見皇帝般沉重的走向眼睛嚴肅、面上淡然的許雲。
後背輕靠在牆上的許雲見特拓向自己走進,心中的疑惑與警惕陡然上了個臺階,看向特拓的眼神也多少有些懷疑與不善,但特拓對此毫不在意,或者說,現在的他根本沒這個能力去在意。
除了身體各處逐漸傳來的不同程度的痛感,特拓的眼睛也已經出現了些許不正常的花紋及詭異的晃動,特拓知道自己可能是因爲過度使用那個金盃的特性,所以導致了自己受到了金盃的反噬等什麼原因,不過也正因爲如此,讓特拓對於許雲放置腹部位置的東西更加好奇和貪婪。
只是暗地裡咬牙堅持之下,特拓面上仍舊笑靨如花、毫無異狀的走近許雲,待走到離許雲相隔一米處的地方後,特拓停止了急促的腳步,擡頭直視許雲,緊眯的小眼睛也說不出看向許雲的眼神是什麼感情,但特拓卻將手上獨特金盃擡起,低頭同時,嘴上也按照心中的計劃繼續恭敬說道“閣下一身強大的武藝我聞所未聞,而您更是我所見過的最厲害的豪傑高人,如若不棄,希望您能接受我這杯充滿敬意與尊崇的沙暴酒,就當是爲克雷的些許不懂事道個罪。”
許雲現在坐在地上,此時也不好去接特拓的酒,猶豫之下,許雲靠着自己有些發軟的腿硬是瀟灑的站了起來,可僵硬的後背卻仍舊靠在牆上用作支撐,黑色的眼睛稍微瞄了眼躬身低頭的特拓及他手上端着的金盃。許雲的視線在特拓身上定格了幾秒,便繞過特拓,看向了此時正面目羞紅、小聲嘟嚷着的克雷。
然而在人羣中一直不同尋常的克雷,在這麼一羣得不到老大的沙暴酒,只得抱胸看特拓熱鬧的人羣中間顯得卻又不太突出,無論是眼神還是表情,都與周邊好奇的人是一個德行,而現在克雷身上表現出來的一些細小微動作,都與許雲在之前旅途中觀察的沒什麼兩樣,顯然如果特拓有問題,要麼特拓有謀卻沒告訴克雷,要麼就是克雷的演技實在太好,一直都在演。
許雲心中有些懷疑克雷,畢竟這個特拓的容貌在剛開始初見時就給人一種陰毒狡猾的毒士感覺,如今敬酒卻像一個年輕氣盛的儒雅之士一般,令許雲不得不懷疑特拓另有一番心思,但除去克雷,其他數十個穿着奇裝異服的土匪也都沒什麼緊張、害怕的表現,這讓許雲心中多少有些放鬆,畢竟要演戲,也不可能數十個人都有這麼好的演技吧?更何況…
許雲看着特拓恭敬端着的金盃中那看似尋常無比的渾濁黃酒,情不自禁的嚥下一口唾沫,這酒,他也很想再度品嚐一番。
短短的幾秒,在其他已經將許雲神話了的人的眼裡,視線裡盯着的那個絕世高手的一起、一瞥、一揮手,都充滿了智者的儒雅和強者的不羈,一個個迷醉的眼睛在克雷眼睛的帶動下愈發閃亮,讓被擠在人羣后面的伯及特心中更不是滋味,更別提已經在尋思讓許雲死絕的特拓了。
然而許雲卻不知這些,再度仔細的打量了眼恭敬如常的特拓,眼神微眯之下,停滯在腿邊的手還是從特拓宛如雕像的手上接過金盃,面色如常的喝下了那杯讓他回味無窮的沙暴酒。
熟悉的感覺再度衝上心頭,灼熱與涼爽的交替讓許雲更是舒暢無比,而這次最爲特別的是,如果說許雲品嚐的第一杯還只是一個瞬間的冷熱交替,但這第二杯,味道非但沒有許雲預想中的變淡,反而愈加的濃厚,冷熱的交替更是彷彿一下子變的無窮無盡,幾乎能讓許雲從身體裡便清晰的感受到一團跳動的火苗和一陣刮動的寒風。
身體舒暢的感覺讓許雲幾乎忘卻這只是一杯酒,更是讓許雲想要永遠沉浸在溫暖與涼爽的夾縫中,但這種奇妙的感覺只是讓許雲享受了幾秒,幾秒過後,當許雲想起自己來這的目的是什麼的時候,自然下垂的眼簾重新睜開,黑色的奇特眼眸再度出現在了衆人的視線之中,只是較之之前,卻是隱隱多出了幾分沉醉。
清醒些許後,許雲向下看了眼已經擡頭看向自己,面上還充斥着崇拜等情緒的特拓,心中本就快要崩潰的防線不禁再度一鬆,手中的金盃有些顫抖的回到了特拓捧着的單手上。
接過金盃,表演良好的特拓低頭表示恭順,但那眼中閃過的一絲嗜殺笑意卻並沒有被任何人所看見,低頭幾秒後,特拓緩緩擡起頭,佩服的看着身形有些細微晃動的許雲,嘴上愧疚的揹着自己早就想好的臺詞
“哦,您真是一位英雄,之前我就經常聽其他人說,這沙暴酒可喝一不可再喝二,就是怕其中隱藏的酒精將人陷入夢幻中醉昏,爲了您的堅強意志以及我試圖試探您的歉意,請允許我爲您推薦一杯雖然不是沙暴酒,卻絕對不會差之絲毫的極品酒釀!”
隨着特拓極富有感情的朗誦臺詞,除一衆再度嘴饞的匪盜外,許雲心中對特拓的防線卻也是一降再降,雖然心中仍有些不悅特拓的試探,但已經開始被酒精迷醉的神智卻漸漸發昏,甚至於許雲連思考都無法過多的去思考,僅能以心中的好奇來做出了點頭允許的動作。
特拓見許雲點頭,面上十分開心,就像是一個死囚得到釋放一樣興奮,正興奮時,特拓也沒忘記單手握住金盃,一手從腹部位置的文士袍口袋裡掏出了一個肉色的水壺。
見着水壺,所有人的心中都不禁好奇‘什麼酒會放在動物的內臟裡?這樣不是會讓酒多出許多難聞的羶味嗎?’然而特拓卻是高興異常,重重的甩了一下頭後,特拓從壺中倒出液體,讓液體以優美的弧線進入金盃,但以克雷爲首的好酒者卻是失望之極,甚至有人都不禁輕聲抱怨“這不就是水嗎?還什麼極品酒釀!?”
的確,那透明的液體是水無誤,但許雲卻聞到了一股濃郁之極的酒香味,逐漸糊塗的大腦再也無法控制面部的肌肉,在特拓的眼裡,許雲臉上的貪婪越來越濃,幾乎要表現在臉上。
將液體填滿了金盃,特拓收起了水壺,有些顫抖的手再度將金盃端給許雲。
此時的許雲再無一點神智,見特拓將酒敬上,手一掏便將金盃給奪了過來,然後擡頭嘩啦啦的像一個豪士一般飲酒,衆人驚愕,這卻是與他之前表現出來的形象不同啊!而許雲心中卻已經沒有在乎那麼多了,在他的眼前,他彷彿看見了一位穿着單薄藍衣的絕美女子正在翩翩起舞,一雙如秋水的媚眼還時不時的瞥向自己。
低下去的小眼睛瞄到許雲喝下金盃的液體,再也無法強行控制的手臂伸到背後,打出了一個奇怪的手勢。
其他人見着疑惑,互相瞧了瞧以爲是特拓又在玩文字遊戲,但在人羣最後面的伯及特卻在特拓劇烈抖動的手中發現一條藍色絲帶,想起特拓之前說的藍色表成功,紅色會失敗的提醒,伯及特立馬從渾渾噩噩中驚醒,突然費力卻大聲的拍了一下手掌,“啪”的一聲,其他人的視線因爲伯及特這突然的掌聲而全部轉移了過來,伯及特見目的達到,但卻是有些尷尬,隔了一會後才笑道“喝酒也喝夠了吧?克雷這次出去帶了一批貨回來,你們不去親自挑選?”
衆人驚醒,哈哈的笑道“對哦,還是趕快去選武器的要緊啊!”話音未落,伯及特卻先是一呆,迅速緩過神後,連忙把酒桶高舉、桶口對向自己大嘴,讓所有剩下的酒全部嘩嘩嘩的被伯及特灌進肚裡。
在衆人驚愕的眼神中喝完美酒,伯及特雙手將手中酒桶隨意一拋,頂着一張雙頰鼓起來的紅臉、頭也不回的極速衝出門外。
氣氛沉悶了幾秒,克雷突然憤怒的叫道“老大喝酒又偷跑!追他!”衆人云集響應,紛紛隨克雷奔出門外。
在門口已經呆傻的兩兄弟見着大部隊突然將門撞開,一個個臉上還滿是憤怒和緊張,兩人相互看了看,也神情緊張的跟隨隊伍,想來他們是覺得有敵人入侵了吧?
被風吹的四處亂擺的燭燈依舊費力的照耀着大廳,癱坐在地的許雲傻傻的看着眼前一片黃土,特拓手上的水壺此時也跌到地上。
兩隻蒼白的手撐住牆壁,特拓的眼睛幾欲鼓出眼眶,發黑的嘴脣不停蠕動,像是在強忍着嘔吐,這時,兩個隱藏多時,且身披藍色淡紋袍的男子從樓上跳了下來,一人面目驚恐的急忙扶住開始大肆嘔吐的特拓,一人緊張卻又不屑的抱起徹底失去神智的許雲跑出門外,卻是與伯及特所跑的方向恰好相反。
大聲嘔吐許久,特拓慘白的臉上微微恢復些紅潤,隨意撇了眼身旁的藍袍男子,眼睛無神的吩咐道“你也去,將那個人和那個老傢伙好好看管,特別是那個老頭,不要小看他…你們要盯死他們,在這段時間,除我之外,誰也無法去指使你們……包括伯及特大當家!”
男子有些吃驚,但被訓到骨子裡的尊崇促使他沒有多說什麼,撇了眼地上什麼顏色都有的嘔吐物,低頭輕聲告退後便也急忙跑出門外。
然而在此時,一直照耀着沙漠的太陽在突然出現的巨大雲朵的遮掩下,彷彿已經消失,偌大的大廳裡,特拓呆靠在椅子上,疲憊的望着門外逐漸暗下來的地面,呆看了一會,狹小且無神的眼睛突然恢復神采,特拓站起身整理了下服裝,面色淡然的走向樓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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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心情有些亂,文字也沒多修改,請各位將就着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