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吃得並不愉快，舅媽還是一句話都不說，外婆零零星星地問一些無關痛癢的話，舅舅也只是簡簡單單地回答。秦籽約這才意識到這個和自己同一張桌子吃飯的男人真的是自己舅舅啊。
老天也許喜歡玩一些刺激的，她還沒從貢路陽的事情裡緩過來，又憑空冒出一個舅舅。
舅媽不要她幫忙收拾桌子，雖然是冬天，卻依然覺得房間裡有點悶，就來到樓上的陽臺上透透氣。
明天一定是個好天氣，萬里無雲的夜空綴滿了星星，很久沒有如此認真地仰望星空了，讓她的心暫時得到了寧靜。
“杳杳現在還喜歡在這個陽臺上看星星？”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舅舅。陽臺上的燈沒開，秦籽約以爲沒有人。
她對舅舅沒有什麼牴觸情緒，對她而言，他就像一個剛剛認識的人一樣自然。聽他這麼說，問：“舅舅的意思是我以前就喜歡在這個陽臺上看星星？”
“唉，那時候的事你肯定不記得了，那會兒你說話還不是很清楚，每次抱你來陽臺上看星星就笑，一抱進去就哭，沒辦法，只有等你睡着了再抱你進去。”
“那我小時候還挺精的。”
“是啊，時間過得真快啊，誰能想到一個小孩子這麼快就長成了一個大姑娘，要是走在路上我真的不敢認你了。”舅舅說着點起一支菸，難聞的味道，可是她並不覺得討厭，這個舅舅，雖然很陌生，卻覺得親切。
從來沒有人會和她講起她的小時候，她也不願提起，那段昏暗的記憶是她不堪回首的過去。可是此刻，這個見面才幾個小時舅舅滔滔不絕地講着她自己根本不記得的趣事，那時候，她還有爸爸媽媽，那時候，她也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公主，那時候，她的一舉一動都被這個舅舅記着，穿越了二十幾年的時光來告訴她曾經被愛着的歲月。和舅舅交談很舒服
，讓她暫時忘記了貢路陽的事。
“舅舅，那麼多年你怎麼不回家呀？”
“呵呵，”舅舅無奈地抖了抖菸頭，“我是被你外公趕出門的，其實父子哪有隔夜仇啊，可惜我明白得太晚了，我回來了他卻走了，都沒有等我……”
“外公也很後悔吧，你自己不也說父子沒有隔夜仇嗎。”
“我對不起的何止你外公啊，對於二老我沒有盡過兒子應盡的孝道，我也沒有好好照顧自己的女兒，她要是還在，應該和你差不多大了吧，我最最對不起的就是你舅媽了，她一個女人，那麼多年是怎麼熬過來的啊，她怎麼就那麼傻啊，我要是知道她會一直等下去，我纔不走呢。”舅舅說到這裡的時候聲音沙啞了，菸灰已經很長了，自己掉了下來，菸頭在黑暗的夜色中忽明忽暗。
“舅媽是自己願意等你的，就算你再也不會來也會一直等下去的，現在你回來了，好好待她就可以了，既然她等了那麼久，也不會計較什麼的。”
“杳杳，我們進去吧，外面太冷了。”
第二天的氛圍有所緩和，舅舅睡在客房裡，舅媽還是不和他說話，舅舅倒並不爲此感到很失落，一副輕鬆自在的樣子。秦籽約挺能理解舅媽的，她對舅舅的感情和自己對貢路陽的感情是一樣的吧，那麼刻骨銘心地愛着，就連做夢都希望再見一面，可是真的見到了，不免心生怨恨，自己和貢路陽不過分開了五年，可是舅媽等了二十年啊，二十年對一個女人意味着什麼？生命中最最美好的年華都在痛苦無盡的等待中度過的女人，她的心是無論如何都無法感同身受的吧。
吃完午飯，細細地嚼着舅媽削好切成小塊的蘋果，外婆進屋了，舅媽在廚房裡洗碗，餐桌上只剩下她和舅舅了。舅舅的煙癮很大，除了第一支菸都不用打火機，一支接一支地抽着，全然不顧對面被嗆得不行的
秦籽約。
“杳杳，你偷偷抽過煙嗎？”舅舅笑眯眯地問。
“沒有，又不是什麼好吃的東西。”秦籽約很自然地回答，貢路陽很早就開始抽菸了，但他從來不在秦籽約面前抽，因爲她受不了煙味。
“哈哈，煙不是好東西，可是偏偏有那麼多人離不開它。”
“有些毒，是自己不想解吧。”
“哈哈，是吧，對於我來說，沒有煙人生也就少了很多樂趣。”舅舅輕輕咳了一下，他的指甲有點發黃，可見這麼多年他抽了多少煙。
秦籽約嚼着蘋果含糊不清地問：“舅舅，你這些年都去哪兒了？”
“我嘛，全世界各地都去過了，我在亞馬遜森林待了三年，差一點死在那兒。前幾年一直在中東，我還和大猩猩一起生活過一段時間。”
“啊？”秦籽約聽得目瞪口呆，雖然知道有些人就是這樣生活的，可是沒想到自己的舅舅也是其中之一。
“把你的嘴巴合上，口水都要流出來了。”舅舅續上一支菸，繼續說：“我有一次被鯊魚追到了咬在嘴裡，就在我以爲自己這次要餵魚的時候，發現自己的右手還能動，拔出了短刀劃破了鯊魚的咽喉還撿了一條命。”
“你居然殺死了一條鯊魚？”秦籽約一臉的崇拜與驚訝。
“沒有沒有，我只是劃破了它的咽喉，劃得多深我都不知道，應該沒死吧，只是很疼地離開了，我當時運氣真好啊，我的身上被咬破了好幾處，我知道不快點上岸就會引來其他的鯊魚，沒想到被一條偏離航道的油輪救了。以後無論碰到什麼事我都告訴自己我是個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的人。”
“我要是外公也要被你氣死了，就一個兒子還整天去那麼危險的地方，你不知道身體髮膚受之父母嗎？”舅舅是個不怎麼講規矩的人，秦籽約也沒大沒小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