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杳杳，你沒事吧？”陸罕宇敲着門問。
秦籽約走過去開門，看見陸罕宇端着一小碗雞蛋羹。
“吃點吧，你晚飯都沒怎麼吃，一會餓了。”陸罕宇將雞蛋羹遞到秦籽約手上，說：“已經不怎麼燙了，趁熱吃吧。”
秦籽約接過雞蛋羹慢慢吃起來，鹹淡適中，沒放一點點醬油，陸罕宇吃雞蛋羹喜歡放醬油。秦籽約不敢擡頭看他，這是個好男人，可是他太好了，那麼幹淨，她都不敢要。也許，還是自己不甘心，不願意遷就一份無愛的安穩吧。她想勸陸罕宇不要在自己這顆歪脖子樹上吊死，可是她知道自己說了也沒用，陸罕宇怎麼就這麼死心眼呢。
“吃完了。”秦籽約把吃得乾乾淨淨的碗塞到陸罕宇的屋子裡。
陸罕宇滿意地接過碗，無意間碰到了秦籽約的手，他急忙用另一隻手握住秦籽約的手，皺着眉頭說：“怎麼那麼冷，你幹嘛不開空調？我就說一進來就覺得不對勁。”
“忘了。”
“這你都能忘。”陸罕宇生氣地說，開了空調，接了一小盆水放在牆邊。
他想了想，還是問：“杳杳，你打算怎麼辦，他的意思我們應該都很清楚吧。”
“不要問了好不好，我現在很亂，我什麼都不知道。”
“可是，總要面對的不是嗎？我們三個人，誰都逃不掉的。”
“罕宇，今天他出現在我面前，我突然意識到自己不是十七八九歲的小姑娘了，在他不告而別的五年裡，發生了太多的事，我們早已不是那年青澀的我們了。罕宇，我們都靜一靜好嗎？我想回去看看，自從北京回來還沒有回去過，外婆和舅媽也想我了吧。”
“那我明天請假陪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我們都不要見面了，都靜一靜，把有些事情想想清楚，有些事該結束了。你放心，不會太久的，我走之前會把莉莉婭要用的東西都買好的，你還是像以前那樣上班吧，工作不好找，認真點對待吧。”
陸罕宇點了點頭，讓她早點休息。
第二天秦籽約醒來的時候陸罕宇已經去上班了，莉莉婭做好了早餐。
“莉莉婭
，我要走幾天，一會吃完了早飯我就去超市給你買點東西，罕宇白天要上班，我們都不在的時候你可能會覺得比較悶，但是再無聊也不要出去，知道嗎？”
“姐姐是因爲那個叫貢路陽的人才走的嗎？”
“有那麼明顯嗎？”秦籽約嚥下荷包蛋問。
“還好吧，只是你們一見面氣氛就怪怪的。”
“就你鬼機靈，”秦籽約看了下掛鐘說，“不說了，我要快點去超市給你買點東西，下午的車人就多了可能沒位置。”
秦籽約在十點多的時候就坐上了回去的巴士，兩個小時不到的車程，不想她們太麻煩，沒有事先打電話回家。有差不多一個月沒回去了，不知道外婆是不是又老了。
巴士漸漸開過鄉間小道，開上小土坡的時候正好可以看見貢路陽家的老房子，上次回來去看過一次，和五年前看到的一樣，完全沒有任何人來過的痕跡，只是屋前屋後亂糟糟地倒滿了長長的野草，它們在這五年間不斷地破土而出，在無人問津的茂盛之後悄無聲息地枯萎，牆角上，桌腳上，佈滿了新的舊的蜘蛛網，那束葵花在經歷了五個黃梅雨季後發黴了，緊緊地黏在桌子上，屋子裡散發出沒有人氣的難聞的味道。這就是貢路陽留給她的東西吧，五年前，他們雖然悲傷卻充滿了朝氣，可是他就這樣不告而別了，說好了的永遠呢？不是決定了再也不分開的嗎？我們不都是彼此深愛着的嗎？爲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爲什麼時光會按着完全不同的軌跡流逝？
秦籽約想着想着淚流滿面，該死的貢路陽，你爲什麼要讓我們都變成這個樣子。
最近的站臺離邱家的宅子也比較遠，到的時候剛剛過來十二點，除了一個包什麼都沒拿，甚至沒有帶什麼東西給外婆和舅媽。
“外婆，舅媽，我回來了。”秦籽約走到門口整理好情緒笑盈盈地喊道。
沒有人應她，大門是開着的，可能沒聽到吧。
“外婆……”秦籽約走到客廳的時候又喊了一聲。這才發現外婆和舅媽都在，屋裡還坐着一個陌生的男人，卻又有幾分眼熟。
“外婆，這是？”
“杳杳，這是你舅舅。”外婆沒有表
情地說。
舅舅？她長那麼大從來沒有見過舅舅，也許小時候見過吧，只是不記得了。以前她也奇怪這個家怎麼沒有舅舅，只是那時候小心翼翼的她話不多也不問。她看了看舅媽，挺直着脊背坐在這個素未謀面的舅舅對面，低着頭不看任何人，就連她進來了也沒有擡一下頭。
“舅舅。”雖然突然冒出來一個舅舅很奇怪，但她還是很禮貌地叫了一聲，很自然地將包放在就近的沙發上坐下。
“杳杳還沒吃飯吧，我去弄。”舅媽突然站起來，說着走進廚房。她只是想找個理由離開吧，秦籽約隱隱覺得在她小時候甚至沒出生的時候這個家裡肯定發生了什麼，讓每個人都對這個二十年甚至更久都銷聲匿跡的人心懷芥蒂。如果外公看到他的兒子回來了會怎麼樣？秦籽約想着不覺看了眼掛在牆上的遺像，有時候不用面對重逢也是一種運氣吧。
誰都不說話，客廳裡的氣氛有點壓抑，秦籽約說：“外婆，舅舅，我先去看看舅媽在做什麼。”
說完逃也似地走進廚房。邱家的廚房很大，是老式的。
“舅媽，水滿了。”
“哦。”剛纔還在發愣的舅媽急急忙忙關掉水龍頭，她的聲音明顯帶着哭腔。
“舅媽，你怎麼了？”秦籽約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會如此關切地詢問這個曾經讓她恨之入骨的女人。都過去了吧，都多少年了，她和貢路陽的那一頁也該翻過去了吧。
“沒什麼，舅媽看見你高興。”
“舅媽你就不要騙我了，高興你哭成這樣。”
舅媽的眼睛紅紅的，臉上還掛着來不及擦乾的淚痕，她摸着秦籽約的臉說：“你姐姐要是還活着也應該有你這麼高了吧。”
秦籽約的身體抖了一下，自從姐姐死後，從來沒有人在她面前提起過姐姐，似乎都知道那是一段讓她多麼難堪的記憶。如果舅媽不說，她都不記得了，她的小姐姐，那個美麗驕傲的公主，還沒綻放就凋零了，和她比起來自己實在是太幸運了，雖然充滿了委屈和悲傷，可是就算那麼痛苦也長大了，而且回頭看看那些曾經以爲是一生的傷痛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至少沒有延續到現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