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秋雪見他要過來,竟然有些害怕的樣子,失聲道:“求求你,別過來,求求你,好嗎?”聽來就似到了崩潰的邊緣。
覃雁飛也心中害怕起來,道:“好,好,我不過去,你別怕,不要怕,相信我。”語氣竟是在求她了。
蕭秋雪“嗯!”了一聲低下了頭,幾乎與此同時,身子也委頓於地。覃雁飛大驚,搶了兩步,將她從雪地上扶了起來,雪光中只能瞧得清楚她緊閉了雙眼,臉色變得慘白,嘴脣也變得烏紫烏紫的,覃雁飛饒是多歷風浪,此時也嚇得不輕,忙用拇指掐了她的人中,舞了半日,蕭秋雪悠悠地睜了眼,長長地舒了口氣,覃雁飛大喜,道:“你嚇死我了。”
蕭秋雪看了他一眼,但眼神中卻淨是茫然無措之色,似乎並不認識眼前這人,緊接着便閉了眼,將頭往覃雁飛肩上一靠,便又昏睡了。
覃雁飛一時驚慌,擡頭看了看,幸好兩人離開金河鎮還未走遠,當下低了頭,柔聲道:“我送你去醫院。”說罷解下風衣,將她裹緊了,又細細地檢視了一遍,纔將她抱了起來,甩開步子向金河鎮醫院飛速奔去。
第二天,蕭秋雪醒來的時候,只是覺得溫暖的陽光有些刺眼,然後,就覺得渾身上下都痠痛得很,平靜下來的時候,她纔開始細細地看着周圍的環境,四周粉白的牆壁還有那種特殊的藥香圍讓她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她動了動手,忽然間覺得有點疼,轉頭看時,右手背上已打着吊針,整條手臂都又冷又麻,動都動不了,這時一位護士推開門進了來,笑着道:“你醒了?”
蕭秋雪看那護士十八九歲年紀,眉目清秀,只是臉上有些雀斑,但卻顯得和藹可親,便點了點頭,道:“我怎麼在這兒?”
護士笑道:“是你哥送你過來的。哦,他現在可能回去給你帶早餐去了吧!”
蕭秋雪一呆,道:“我哥?我……”一時語塞,又仔細回憶起昨晚的事,直似一場夢境一般:“嗯!是他送我來的。”想着一時羞赧,紅了臉低了頭。
護士看她神色有異,便改口道:“呵呵,你男朋友待你真好,昨晚一直守在你身邊,眼睛都不眨一下,我跟他講你已經脫離了危險期了,可他還是一動不動地看着你。你可真幸福啊!”說着將她手背上的滴針拔了出來,道,“張大夫說,你沒什麼大礙了,再休息半天就可以出院了。”
蕭秋雪轉過了頭,心裡酸酸的,落下淚來,道:“他不……”話未說完,門被推開了,覃雁飛站在門口,一隻手還提着保溫盒,護士見是他,嘻嘻一笑,道:“好了,你們劫後重逢,一定有很多知心話要說,我不打攪你們了,不過病房裡可不許喧譁了,影響了別人就不好了。”
覃雁飛見牀上的蕭秋雪臉揹着自己,知她已康復,心中歡喜,便笑着對護士道:“多謝你了。”
護士道:“應該的。”又瞧見了他手裡的保溫盒,“額,還有,她現在身子有些虛,最好不要吃油膩和辛辣的東西。”說着便提了滴瓶和輸液管出去了。
覃雁飛回身輕輕關上門,又躡手躡腳地將保溫盒放在牀頭櫃上,然後將架滴瓶的鐵架子放到牆角,便又回到牀邊,在凳子上坐了下來,他見蕭秋雪並沒有轉過頭來的意思,他想說什麼,可又不敢說什麼了,只是脈脈地望着她,氣氛雖然安靜卻一點也不沉悶。
蕭秋雪盡力忍着淚,可不覺已溼了一大片枕巾,等到哭得夠了,才發覺覃雁飛一直沒有說話,不覺有些氣惱,但此時竟是有些傷心得糊塗了,竟以爲覃雁飛也生了她的氣,先走了,不由又是沮喪,又是氣苦,轉過了身子,淚水凝在眼眶裡,又要大哭一通,哪料到剛一轉身卻正看覃雁飛滿眼關懷地瞧着自己,不由又惱又喜,兩顆淚珠兒竟沒有流出來,忍不住責備道:“你怎麼不說話?”
覃雁飛見她又要哭了,忙解釋道:“我以爲你睡着了。”
蕭秋雪道:“我纔不信呢!”但心裡卻不是那麼氣苦了。
覃雁飛一窘,一時不知怎麼解釋,便低了頭。
蕭秋雪坐了起來,覃雁飛一驚,忙伸手要扶,蕭秋雪卻搖頭道:“不好的。”
覃雁飛赧然一笑,縮回了手去,道:“現在感覺好些了嗎?我給你帶了點湯,嗯!我不知該怎樣聯繫你的家人,我怕他們擔心。”
蕭秋雪低了頭,道:“能不能告訴我,禪宗教人向善,要人逆來順受,可是你們少林寺弟子卻個個精通傷人經骨的武術?我有些想不通。”
覃雁飛見他並不回答自己,不由得又是奇怪,又是驚懼,心中只想:“她不會精神崩潰了吧?”但也不敢逆着她,只得強裝着微笑道:“出家人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爲了修行,師父說,佛祖傳下的修行法門是戒、定、慧三學,《楞嚴經》中說:‘攝心爲戒,因戒生定,因定發慧’,凡夫俗子,純根之人,難以攝心爲戒,因此達摩祖師傳下方便法門,教我們由學武而攝心。。武功高低一眼而辨,禪理卻相反。學禪無成敗之念易,習武無勝負之心難,《法句經》上說‘無勝負心,無諍自安’。等到了論拳腳不講輸贏的時候,就算是到了佛家的至高境界了,嗯,是了,你是不是有些聽不懂了?”說着滿是歉疚,只想自己說這些怕是又會讓她覺得自己是個怪人了。
蕭秋雪一隻低着頭默默地聽着,既不打斷,也不反駁。
覃雁飛以爲她是生自己的氣了,便道:“吃點東西吧!你現在身子虛!”
蕭秋雪“嗯!”了一聲,不再說話,卻將頭埋在了膝間。
覃雁飛見不是事,便去開了保溫盒的蓋子,又取出了碗形的內蓋,才用勺子舀了一小碗,端到她近前,柔聲道:“不管怎樣,身子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