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望極天涯,誰在家(16)

覃雁飛已經揹着蕭秋雪逃出了無名雪谷,只是他仗着自己的輕功奇崛,翻山躍嶺的,自己也不知自己到了什麼地方,只他能肯定,身後的韓信傑和肖禮傑還在不遠不近地跟着。中國空軍的地毯式轟炸引發了一連串的反應,覃雁飛他們所處的山谷也開始怒吼,覃雁飛剛開始還不覺得如何,直到身後傳來了一聲肖禮傑的恐怖到極點的一聲“快跑!”他才忍不住有些警覺地回頭瞧了一眼,見他像是發瘋了一般掉頭就跑,韓信傑卻是忍不住心中略一遲疑,但還是跟了上去,覃雁飛忍不住心裡一輕,但轉而就聽蕭秋雪大驚失聲,道:“有雪崩了!”覃雁飛也是吃驚不小,他目力極強,向山頂極目瞧去,見有積雪涌動,雖情知不妙,但因爲沒有嘗過積雪的厲害,便想安慰她兩句:“沒……”後面的話連他自己都聽不到了,這才心中大駭,揹着蕭秋雪展開輕功,全力向肖禮傑他們逃走的方向奔了過去,他的輕功遠較兩傑爲高,喘息之間已奔到肖禮傑前方十幾步遠,但儘管如此,那從山上滾下的如驚濤駭浪的積雪還是將韓信傑吞沒了。

肖禮傑眼瞧着被如洪流般的積雪吞沒,卻突然發覺左前方有一條峽谷隔着一個山峰,地形上恰好是個安全地帶,或許不能波及。也是一夫拼命萬夫莫當,他的輕功本遠遜於覃雁飛,但此時卻在不到三秒的時間裡追上了,反而還趕超了兩步。便當此時,人世間的什麼仇恨,什麼亂七八糟的恩怨利益,都是扯淡,現在就是一個字,逃!人力有時而窮,沒有人會去兇狠地和整個自然界直接地對抗,覃雁飛有些想放棄了,直到他的眼前人影一晃,纔多少恢復了一些知覺,生存的渴望所激發出的爆發力是驚人的,何況是兩個身懷絕技的武術高手,但高手和高手之間還有差別,就像是覃雁飛和肖禮傑,同是奪命而逃,同是將自己的機能發揮到了極限,同是懷着一線生機,但肖禮傑卻仍是險險差了一步,僅僅是一步,就成了生與死的距離。覃雁飛沒有讓他被洪流般的流雪淹沒,關鍵的時候,他踢了他一腳,於是,他飛進了山谷,而覃雁飛兩人也剛剛衝了進來,雪流便從他們身後不到半尺遠的地方滾落了下去。

肖禮傑被他踹了個跟頭,爬起來的時候,頭頂的狼頭帽也在拼命奔逃中掉落,一對短鐵戟也早扔了,可謂狼狽之極矣,只是做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氣,直到清醒了,纔想起來救他的人竟是他們的死對頭,覃雁飛。

他用手指着他問道:“你做什麼救我?”

覃雁飛頭也沒擡,道:“條件反射而已,要是你想死,怎麼着還死不了?”

肖禮傑有些氣急敗壞:“可是,你知不知道,我是非要殺死你的仇人。”

覃雁飛搖頭道:“這並不表示我就要見你死了纔開心啊!”

肖禮傑一呆,低了頭若有所思,先前的銳氣早已經消耗怠盡了,是的,他似乎說的是對的,他從覃雁飛的身上似乎找到了一種奇怪的他們從前都嗤之以鼻的以德報怨,這世上就真的沒有好人了嗎?他們又爲什麼會自暴自棄的?大師兄是一個**,他當是萬惡之首了,可是,他自己願意嗎?還不是修煉了什麼百毒屍形拳,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二師兄趙英傑嗜食嬰兒肉,可師父說,也只有這樣,纔不會被他自己的幽冥鬼爪抓死,還有三師哥天狼絕命手盧夢傑,倒是自負智計天下無雙的,可他的哪個計策是出於良善的目的的?還有四師哥飛熊霹靂手馮思傑,利用自己軍事上的才華,更替師父直接訓練起秘密的武裝力量來了,這次參加無名雪谷之戰的是鐵豹營,要是換了四師哥的飛熊營不照樣得讓解放軍的空軍炸得粉身碎骨了?哪還有什麼僥倖可言的?還有六師哥……直到自己,爲什麼?爲什麼他不是個好人?他突然覺得自己很好笑,感覺自己就好像是一隻猴子,自鳴得意,一無是處的猴子。

蕭秋雪好容易才恢復了過來,劫後餘生的慶幸讓她暫時地忘掉了一切的憂鬱,躲在丈夫懷裡一直哭了好長的時間,覃雁飛也不再管垂頭喪氣的肖禮傑,等恢復了體力,纔去周圍看看有沒有出去的路。他現在什麼都不想想,只想想個什麼法子回家。

老天似乎故意要捉弄他們,這是一個葫蘆般的峽谷口,只有一條出口,已被至少長達數裡的大雪所封,看來是非得到明年開春,積雪融化了纔出得去了,可是,擺在面前的問題是,就算他們有時間去等,他們得靠吃什麼才能維持過寒冬?

覃雁飛從各處收集了些乾柴,然後想法弄了些火種點起了一堆火來給蕭秋雪驅寒,蕭秋雪讓覃雁飛分了一堆火給肖禮傑,肖禮傑目光呆滯,竟對這位“仇敵”視而不見。覃雁飛也沒奈何,回到了自己的火堆旁,只想:“這世上的人可真是奇怪,殫精竭慮皓首窮經地追求着自己也不知道什麼東西,到頭來才發覺什麼都不是。”轉頭瞧了瞧火光下的蕭秋雪,看不出她的神態是憂慮還是擔心,只用木棍撥弄着火堆,或許她的心裡什麼都不會想吧!

他伸開雙臂,她便鑽入了他的懷裡,他以爲她會害怕得哭了出來,可她沒有,因爲她知道,即便是他,現在也沒有脫困的計策,現在他們都需要的是冷靜。

三個人在雪谷中,都很安靜,覃雁飛想和妻子說幾話,可是他又一時找不到什麼好說,正遲疑間,忽覺背後的山崖“呼呼”的直響,覃雁飛微一皺眉剛一鬆弛下來的神經又緊張了起按理,蕭秋雪也似乎覺得有什麼不對,邊支撐着站了起來,兩人轉身瞧那山崖,到得後來,就見其中一塊巨石似乎是漸漸地鬆動了起來。

覃雁飛看了蕭秋雪一眼,向前走了一步擋在了她的身前,他怕這是什麼山鬼之類的東西,就聽“轟”的一聲巨響,那巨石便即崩塌,碎石尚未落盡,就見黑影一晃,便有一人向自己的方向跡射了過來,覃雁飛大吃一驚,腦中不及細想,便已伸出了手中的魚腸劍指住了那人的咽喉,那人的手指也指到了覃雁飛的咽喉處,覃雁飛見他並沒有傷害自己的意思,也就自然地退後了兩步,臉上現出了僵硬地微笑:“你……功夫……好!”

覃雁飛見出來的不是想象中的怪獸,安心了些,但又見那人滿身是土,蓬頭垢發,衣衫破爛,尤其是說的話已經斷斷續續,顯已是老長時間沒有和人說過話了,忍不住心中有些擔心,便道:“你也很厲害啊!”

肖禮傑兩眼無神地向這邊瞧了一眼的,但轉而一呆,失聲叫道:“七師哥!”那人“啊!”的一聲回頭瞧見了肖禮傑,大喜過望,撲將過來將肖禮傑抱了起來,不過激動之下話更是說不出來了。

肖禮傑抖遇親人自是驚喜不甚,道:“哥,你怎麼到了這裡了!”

覃雁飛這才明白原來這個破破爛爛的怪人竟是十三傑中最爲神秘也是最爲高深莫測的人物之一冷月修羅手關義傑。

他忍不住有些失望,飄身到了蕭秋雪的跟前,要帶她離開這裡。

關義傑卻轉過臉來道:“等……你們。”

覃雁飛便留了下來,關義傑便又轉了過來向着肖禮傑道:“好……兄弟……你……怎麼……到……這裡了?……師父……他老……人家……可好?兄弟……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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