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鎮遠思來想去,將第二種方案跟了塵和王雅芳說了想試探一下他們的反應,了塵皺着眉頭,沒有說話,但神色間頗爲不悅,王雅芳搖着頭道:“司馬遷,那不是太監嗎?你這不是要了他的命嗎?蕭老先生,我求求你,我不能對不起孩子了,他從一生下來就沒有過過一天開心快活的日子,現在眼看着就要長大成人了,就被做了這樣的手術,你叫他以後還活不活了?”
蕭鎮遠嘆了口氣,道:“我也知道,我也知道這麼做對他很不公平,但不管怎麼樣,總歸保住了一條性命,從前沒過過一天開心的日子那又有什麼了不起,以後補上不就得了?”
王雅芳搖着頭道:“補不上的,補不上的,孩子從小就沒個知心的,一旦他要自尋短見,誰又能勸阻得住,那還不如現在一刀殺了他的乾淨。”說着忍不住落下了淚來。如果時間可以倒回十八年前,她會緊緊地抱着兒子,不管誰來,她都不會鬆手,如果是十年前,她回專心一致地和兒子在一起,以後的生活貧也好,富也好,母子倆總算可以平平安安地生活着,如果哪怕只是三天前,她也會帶着兒子離開這是非之地,隨便去什麼地方躲過這一劫都好,世界絕對不會有所謂的如果,就和時間永遠不會回到過去一樣,所以,她只有悔,,而她現在所能做的唯一還有意義的事,就是想盡一切辦法讓兒子繼續活下去,堂堂正正地活下去。
蕭鎮遠皺了雙眉,淡淡地道:“那麼你選吧,是要你兒子活,還是死?”
王雅芳跪了下來,哽咽地道:“我要我兒子活,但決不讓他忍辱偷生。”
蕭鎮遠大怒,指着雅芳道:“你……”但礙着身份和了塵的麪皮,卻也不好發作。
王雅芳拜倒於地:“蕭老先生,我求求您,您一定有法子的。”
蕭鎮遠嘆了口氣,轉過身去,硬着心腸道:“魚於熊掌不可得兼,你自己看着辦吧!”
了塵將兒子扶了起來,道:“時間總還來得及,大夥兒想想法子,或許就能折中解決了。”
蕭鎮遠搖頭道:“最多明晚之前,不然,我也愛莫能助。”
三人正相持着,卻見蕭秋雪緩緩地推門進了來,卻只向前走了兩步便停下了,道:“爺爺,你們別爭了,我決定立刻,不管他能不能捱得過這一關,我嫁給他。”
三人問言,均是一怔,蕭鎮遠也有些慌亂,他“嗯”了一聲,想要說什麼掩飾,竟想不起來,了塵和王雅芳卻是面面相覷,一時竟也手足無措起來,三人相互對視了一眼,稍稍冷靜了些,蕭鎮遠道:“嗯,孩子啊,這事你要想清楚了,這麼草率地做決定,多半你將來要後悔一輩子啊。”
蕭秋雪兩行淚水滾落了下來,哽咽地道:“我明白得很,也冷靜得很,就算將來要後悔,現在,我也必須這麼做,他沒有時間了,我……我不能再讓他受到不公平的對待了。”說着轉身跑出了門。
蕭鎮遠、了塵還有王雅芳聽她說“不能再讓他受到不公平的對待”時,心裡俱是一震,了塵暗想:“雁兒從小便孤苦無依,我這當爺爺的雖近在眼前,卻不能讓他像別的小孩子一般擁有無憂無慮的童年,反而將自生的心魔以爲是他的不招人喜歡所致,想起來也是我的罪過。”王雅芳心道:“這孩子剛生下來不足百日便被他的父親遺棄了,後來不管怎麼說,總算是尋了回來,可不幸的是,但不幸的是他的父親卻又辭世了,人家說這對父子一個是黑虎星,一個是白虎星,分開來的時候,兩個都是很厲害的,可是走到一塊兒,就是兩虎相遇,必有一傷,就如當年的薛仁貴薛丁山父子一般,可我就真的鬼迷了心竅一般相信了,這十年來,我又盡得一個做母親的責任了?”蕭鎮遠卻想:“我自問縱橫天下,六十年來,死在手下的惡霸漢奸侵略者可以千計但卻不曾傷得一個好人,雁兒這孩子小時候受了眼傷,卻杖斃五十悍匪,那自是不必說了,今時又重挫柳清溪的飛熊營,力斃三傑,不管怎麼說,都是一個好人,我卻以一己之私見死不救,甚至要殘他肢體,當真不對得很了。”三人相視一笑,面上卻是愧疚和輕鬆的神色,均想:“以我們這等活了大半輩子的人,竟還及不上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小姑娘的見識。”
王雅芳掏出手機,跟秘書打電話:“我兒子明天結婚,今晚便把所有的事都準備好。”
蕭鎮遠也開始忙了起來,了塵則暗暗盤算着以後的路該怎麼走——是還了俗與孫兒安享天倫以終餘年,還是回到少林寺?這樣麻煩的事的確得斟酌斟酌。
十分鐘後,王雅芳的秘書打來電話,王雅芳聽完了彙報,微微皺了皺眉,道:“知道了,你把東西送到這兒吧。再讓何經理把損失統計一下,以後告訴我。”合上手機翻蓋,王雅芳向了塵和蕭鎮遠道:“有一夥強盜燒了我的房子,還毀了我最近所有的分公司,沒有辦法,就讓雁兒在這裡成親吧,等他病好了,我再給他們另買個住處,倒是有些委屈了雪兒了。”了塵微一皺眉,暗想:“這數十年未見,柳清溪怎麼變這麼小器了?”蕭鎮遠卻見王雅芳身當大難而神情自若,不由得暗暗佩服,隨便說了兩句敷衍的話,便應承了下來。
蕭秋雪跑到覃雁飛牀前,正想撲在他懷裡大哭一通的,忽地又想起,別說他現在昏迷不醒,就是他醒着,甚至是他好好的,但這樣的事卻又怎麼跟他講?這樣想着,不由低了頭,好久才擡頭看着她的“小雁子”,緊咬着嘴脣,緩緩地道:“如果你非讓我做出選擇,便是嫁了給你又有什麼不好?至少,我愛你,你也愛我。”
注:本回回目中“聚鐵”意爲鑄成大錯之意,西漢王莽曾鑄刀形幣,刀上文字鍍以黃金,名爲錯刀。另有典故:唐末羅威取魏博鎮,將五千降兵盡數殺死,事後深爲懊悔,說到:“合六州四十三縣鐵,難爲此錯也。”乃借錯刀之錯喻錯誤之錯,引喻錯誤之大,後世始有“鑄成大錯”之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