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越來越逼近,只剩下五天的時間讓她做準備。楚戰的這個任務雖說要等到最終的結果出來才能判定她有沒有完成,但打響第一炮是很重要的,輸在起跑線上的事情作爲一個運動員來說是極大的失敗。
玉恆有些心憂,在一邊道:“小姐這樣與五爺出來本就不大好,現在更是要不得,要是被人看到可就……”
孟羅衣豈會不知這個道理?不過好在認識她的人也只有將軍府裡的一部分,倒不怕別的人識得她。不過爲了以防萬一,孟羅衣還是讓玉恆舀了淺色的絲巾蒙了下半部分臉,連帶着玉恆也讓她蒙了,畢竟丫鬟和小姐是一體的。
眼見顧長清睡得直打呼嚕,孟羅衣不厚道地剜了他一眼,衝玉恆招手道:“你也沒吃呢,坐下來吃吃吧,這還剩些菜,你也嚐嚐這酒樓裡廚子的手藝。”
玉恆遲疑了一下,還沒出口反對就聽孟羅衣說:“出門在外也沒那麼多講究,在府裡恪守禮節也就罷了,畢竟規矩擺在那兒。不過隨我出來了,你就放鬆一些,餓着肚子也不好受。坐下吧。”
玉恆這才坐下,眼眶裡有些溼潤。孟羅衣瞥了一眼當沒看到。
小恩小惠的佈施也是籠絡人的一種手段。玉恆這些天來跟着她依舊不怎麼說話,但做事勤快,腦子也不笨,如果能是個忠心的,對她真誠的,再假以時日一定是個好幫手。
這樣回過頭去看,七夫人送她丫鬟也算是搬了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孟羅衣估計着七夫人本意是要送一個她的人過來的,不過是擺出了礀態要從府外買人避嫌,卻萬萬沒想到最後她選了個乾瘦、看起來不中用的。大概也是七夫人與人伢子沒協商好,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玉恆吃飯很細很慢,在她這個主子面前保持着良好的修養。孟羅衣也不管她,撩了絲巾,夾了一口菜放在嘴裡慢慢嚼着,思緒飛得老遠。
正吃着,聽見門外有小二殷勤招呼的聲音。外間腳步有些雜亂,估計有好些人。孟羅衣本來是不在意的,酒樓嘛,來這喝酒聊天吃飯的人還能少得了?不過聽到小二極其討好地喚了一聲客人的名號,孟羅衣頓時停住了無意識撥弄菜盤子裡菜的動作。
楚將軍?難道是楚戰!
玉恆見孟羅衣頓住,也放下了筷子。孟羅衣皺了眉支起耳朵仔細聽着外面漸行漸遠的談話。
“……各位貴人來小店,真是讓小店蓬蓽生輝,掌櫃的正得了消息要趕來,各位貴客吃好喝好……酒是極好的猴兒酒……唱曲兒的姑娘……”說話間間或夾雜着一些男子的笑聲與打趣聲兒。
孟羅衣聽見有男子問楚戰的意思,也聽到楚戰隨意對同行的人應付了一句話,其餘的便再也沒有留意。
自己的頂頭上司來了,需要去彙報一下工作進度嗎?答案自然是不能的……
孟羅衣又動了起來,舀過玉恆的碗添了飯,道:“多吃點兒,十四歲的姑娘又矮又瘦,當心以後找不到婆家。”
玉恆面色微紅:“小姐別打趣婢子,婢子不嫁……”
“哦?”孟羅衣笑道:“不嫁人難不成一輩子跟着小姐我,隨我一生去?”
“小姐……”
玉恆見孟羅衣說得曖昧,麪皮子便薄了,整張小臉更是漲的通紅。孟羅衣拍了拍她的肩,說:“快吃吧,瞧你那樣兒,以後若是你哥哥找回你來,就是我不允許你嫁人,你哥哥也不會同意的。而且女孩子大了總是要找個歸宿的,最重要的,是要找個對你好的,這輩子也就過得舒服了,我要是一直留着你,那纔是害了你。”
說着便也自顧自地夾菜吃起來,但心裡到底是忐忑着,所以神情上也帶了一絲恍惚,就怕下一刻楚戰就找上了她來。這人那麼神通廣大的,誰知道他是否清楚自己也在這醉仙樓裡呢?
味同嚼蠟地吃了一會兒,見玉恆也吃得差不多了,孟羅衣才擱下筷子飲了口茶,正要與玉恆說話,門口卻傳來強有力的敲門聲,有節奏地“砰砰砰”,敲了三下。見沒人坑聲,又不急不躁地敲了三下,亦是用着同樣的速度。
孟羅衣心提了提,見玉恆望着她等着她吩咐,忍住要溢出口的尖叫,衝玉恆點了點頭。
說她不害怕那是假的!楚戰這個人太有氣勢了!身上秘密也多,哪句話要是沒說對小命就堪憂。而且迄今爲止孟羅衣都還沒搞清楚那日大覺寺後山溫泉之行,楚戰找她前去的目的到底是什麼……雖說後來發生了一系列變故,遭人偷襲、隱衛獻身,可他的初衷呢?
可憐她卻不敢問……
玉恆應了聲把門打開了一個縫隙,孟羅衣抑制住心中的憂懼,機械地轉頭瞥了一眼,卻發現並不是她想的那個人。
門口站着一個身高八尺的壯碩男子,面目平凡,但五官長得卻是有棱有角,眉毛尤其粗黑。見玉恆明顯有避嫌之舉,也不冒進,只在門口與玉恆說了幾句話,玉恆朝他點點頭,關了門走了回來。
“小姐,那人說他是奉了自家主人的命來見小姐的,他家主人姓楚。不過他說小姐若是不見,他就回去稟明瞭他家主人,不會多加騷擾。”玉恆一頓,輕咬了脣道:“五爺還在這屋裡睡着,恐怕……”
孟羅衣心裡暗歎楚戰眼線多,權衡了一下,問:“那人還在門外等着你回覆?”
“是,他說等我告知小姐的決定後再走。”
“那讓他進來吧。”孟羅衣低聲說:“放他進屋的時候注意一下週圍有沒有人,別讓人看着了。”
玉恆猶豫了一下,見孟羅衣態度堅決,也就只有去開了門,小心地放了那男子進來。
軟榻上顧長清還在睡着,鼻子裡哼哼着,呼吸平穩,看樣子是睡熟了。孟羅衣暗自嘀咕着希望醉仙樓的醒酒湯不是那麼靈,轉而端坐在了凳子上,看着進來後垂首站着的男人道:“請坐。”
“不敢,煞只是奉了主人的令而來,孟姑娘無需多禮。”男子目不斜視,一板一眼地答話。
孟羅衣哂笑了一下,微微有些不自在。玉恆不清楚狀況,只能呆站在孟羅衣身邊。屋子裡四個人,一個睡着,一個坐着,兩個站着,坐着的孟羅衣難免覺得氣氛尷尬。
於是她也索性站了起來,親自舀了個茶杯斟了杯茶,端到自稱“煞”的男子面前,溫和地道:“那喝杯茶再說了,想來來醉仙樓,你們這些做護衛的也沒可能吃飯喝酒聽小曲兒,喝杯茶潤潤喉也是好的。”
煞擡手正要推辭,孟羅衣笑道:“一杯茶而已,別推了。”停了下又道:“放心,沒其他花名堂。在你家主人面前玩兒花樣,除非我不想活了。”
煞聞言卻是微擡頭望了孟羅衣一眼,不多說話,只順從地接了茶杯喝了茶。
“玉恆,你去門外守着,別讓人進來。”
孟羅衣思慮了一下才吩咐,玉恆應了一聲守在了外邊,自動地把自己的耳朵閉上,只注意着來往的人,盡職盡責地把着門。
“好了,說吧,楚將軍要我做什麼?”
煞也不含糊,思忖了一下就問道:“將軍問姑娘,他吩咐之事辦得如何了?”
孟羅衣抽了抽嘴角,心想這楚戰還真是開門見山。他既然都知道自己今兒來了醉仙樓,那將軍府裡的情報更是迅捷,她的進度他能不知道?真是……可惡!
“這個……不太好辦……”孟羅衣訕笑着打了個哈哈,萬般無奈地道:“而且,時間太短了……”
煞點了點頭,又道:“將軍說姑娘一定會說‘不好辦,時間短’的,所以將軍讓煞給姑娘送來幾個消息,希望對姑娘有用。”
孟羅衣暗暗咬了牙,面上笑靨如花:“那羅衣就洗耳恭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