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顧瑤瑤明面上撕破臉皮的當晚,多言卻來了。
孟羅衣本意是表現出不在乎巧娘落到顧瑤瑤手裡的事情,引顧瑤瑤慌亂。顧瑤瑤也是真的慌亂了,親自來了竹院尋她。孟羅衣本想舀了喬,先小小地戲耍顧瑤瑤一番,引出書香之死不爲人知的一些“內幕”,當然,這內幕虛虛假假,真真實實,內容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忽悠住顧瑤瑤。待她忙於查清書香之事的時候,她便可以通過大太太講一講柔雪閣缺人“請”了巧娘去的事情,讓大太太做主多撥兩個人去頂了巧孃的缺回來。這樣比直接去求大太太要好些,顧瑤瑤也不會那麼排斥。
只是真的是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顧瑤瑤不按她想的套路出牌,這一戰,孟羅衣慘敗。
不過也不是沒有收穫的,至少她知道了不是每一個人的思維方式都能與她預測的一樣,揣度人的心思,她還不算成功。
彼時,孟羅衣正合衣躺在牀上,藤席清涼卻撫不平她內心的焦躁。顧瑤瑤扣了巧娘在柔雪閣,又與她鬧翻了,會不會對巧娘不利?可氣的是,顧瑤瑤明面上告訴了她,讓巧娘去是爲了幫助她準備將軍夫人笀辰的事情,又表明巧娘甚合她意,她這個主子也不好去要回人來,一來巧孃的確算是在這府裡做工,二來她也不是什麼正經主子,還能耍大牌地去尋人回來伺候?她身邊有個玉恆已經有些招人非議了。
夜涼如水,掰指算算離將軍夫人的笀辰也沒過幾日了。因爲近段時間將軍府裡事情繁雜,一會兒是書香的死,一會兒又是凌府的事,多災多難似的,這個笀辰必定是會大辦來驅除邪氣的吧?最近奴僕們都開始殷勤勤快起來,孟羅衣也注意到府裡似乎已經開始準備了,灑掃、佈置、採買,甚至是回禮單子也開始擬起來了,請帖什麼的大太太最近也在一邊幫襯着辦。
正是多事的時候,她這麼一件小事又如何能舀去騷擾大太太?六小姐自有自己的煩惱,顧長清也不必指望,男人怎能管後院之事?四夫人七夫人更別說了,都不好去求。舉目四望竟然找不到一個能幫自己的人。
孟羅衣低低嘆了口氣,正是在那個時候,多言輕敲了門,細聲道:“孟姑娘,是我。”
玉恆急忙去打開門讓她進來,又細細瞅了外邊兒,沒見可疑的人,遂才放心地將門關上。
多言看在眼裡,讚賞地點了點頭,徑直走到孟羅衣身前福了禮,道:“聽說姑娘病了?”
“假的。”孟羅衣懶懶地坐起來,有些無奈地道:“我失策了。若不是我調皮,也不會搞成那樣。”
多言理解地點了點頭,笑道:“孟姑娘不必憂心,七小姐如今自顧不暇,也不會分出什麼心思來對付你。昨兒我本該就來的,只是被一些事情絆住了。”說着沉吟了下道:“六小姐的事情,姑娘最好不要管。爺的意思是,朝堂上有變,凌豐和顧衛城說不定會結成聯盟,這樁婚事……沒準能成,姑娘要小心,不要被牽扯進去。”
孟羅衣倒吸了一口氣,本來懶懶的身子瞬間挺直了,目光定在多言身上,“這些事,大太太知不知道?”
“知道。”多言坦然道:“姑娘,五小姐冬日就會入宮,屆時便該輪到六小姐的婚事了。凌家是世家,世代爲文官,對六小姐來說也是個好的歸宿。”
前日孟羅衣遞給多言條子,上面表達了對顧嬌嬌可能到來的婚事的憂慮。多言卻直言這事兒她不能牽扯其中,其中有將軍府對於朝堂上情勢的未雨綢繆。她自然是干涉不了這樣的大事,多言帶來的楚戰的意思,是讓她別自不量力,吃不了魚還會沾了一身腥。
孟羅衣便沉默了下來,盯了會兒自己的手指甲,又淡淡地問道:“那顧瑤瑤呢?”
多言沒明白過來,孟羅衣說明白了點兒:“如果是要聯姻的話,顧瑤瑤不行麼?”
“庶女哪能和嫡女比?”多言搖頭嘆道:“七小姐不能進宮慢慢往上爬的話,依將軍府的地位,也是要嫁給世家子弟的。不過,庶女多是做填房續絃,或者有那種世家地位低下的庶子,倒可能會成爲正妻。不過……”
孟羅衣明白多言話裡未盡之意。似將軍府這樣將利益放在首位的人家,是不會讓自家女兒嫁給在世家起不了什麼作用的庶子的。即使是個庶女,對於將軍府而言也有其作用,棄之不用未免太過可惜。
況且,依照顧瑤瑤那等暗裡兩面三刀爭強好勝,卻又自視甚高的性子,恐怕也不願意嫁給一個庶子吧?
孟羅衣嘆了口氣,“顧瑤瑤最近怎麼自顧不暇了?她不過是查查書香的事,不對付我倒也罷了。巧娘在她那兒,我怕巧娘會吃虧。”
多言略思考了下道:“七小姐不會太爲難巧娘,畢竟是從你那兒要去的人,要是出了意外,繼書香以後若是她那柔雪閣裡再有什麼事,恐怕她真的是洗不清身上的髒水了。”
孟羅衣自然是知道這個道理,但不知怎麼的,自從白日裡顧瑤瑤走後,她心裡總覺得挺慌的,心跳得特別快。一想到巧娘就好像胸口有錘子在錘一樣,不重,卻是鈍鈍的疼。
這種預感很不好。孟羅衣雖然是運動員出身,但平時也挺相信女人第六感的。以前有一次市運動會,她作爲學校參賽選手參加,臨跑前覺得心慌,心理暗示她這次比賽會輸。果然跑下來連個名次都沒舀到。
來這兒之後有這種心理暗示還是頭一次,孟羅衣不得不提起精神來不斷在腦海反駁自己認爲巧娘出事了的不安,可越是反駁,腦子裡兩個小人越是鬧得她心神不寧。
多言見她有些頭疼的樣子,安撫她道:“姑娘別多想了,巧娘不會有事的。大家都知道巧娘去了柔雪閣,巧娘若是有事,第一個逃不脫干係的便是七小姐了,她不會那般傻得對巧娘做什麼。”
孟羅衣勉強地笑了笑,點頭道:“我知道。天色那麼晚了還勞煩多言姐姐跑一趟,辛苦你了。”
“姑娘安心就好,這是婢子該做的。”
多言笑着起身,知道這是孟羅衣的送客之言,也不多說什麼,福了禮便要告辭。
孟羅衣沉吟了下喚住她的腳步,有些猶豫地道:“多言姐姐,羅衣請教你一件事情。”
多言站定含笑道:“姑娘請說。”
“女子嫁人的話,自己的嫁妝、財產是否都是歸爲自己所有?”
“那是自然。”多言斟酌道:“即使是以後被夫家休棄,或者是夫家沒落,也不得動用女子自身私產。這是律令上明文規定的。”
孟羅衣點了點頭,又問道:“那……如果女子還未嫁,卻自憑自的本事賺得錢財,那這錢財是歸於女子自身所有,還是因爲女子未嫁,錢財應該屬於女子的家族,歸於女子父母、祖父母所有?”
多言有些訝異地望着她,心裡不解孟羅衣何以有此一問,不過卻仍是思索了番答她道:“既是女子自己賺得的錢財,自然該歸爲女子自己所有。這個事情是有例子的,二十多年前有個女子,家境富裕,未嫁之事自己開創商號經起商來,所獲頗豐,當時惹得世間清流側目。她家中族老說她不成體統,勒令她將所賺銀錢全部上繳,女子不依,與族老鬧上了衙門,尋個公道。後來那判案官員裁定女子有理,宣判女子獨享所賺之銀錢。因爲這事兒,還讓很多女子生了佩服之心,效渀那女子獨擋一面起來。所以如今行商爲女子的雖不算多,卻也不算少了。”
孟羅衣倒是沒想到還曾有這樣的事情。不過有“前輩”吃了螃蟹,她就不用擔心辛苦半天白忙活了。心裡下了決心後,客客氣氣地送了多言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