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四不禁噎了一下。
良籍之人的賣身契並不是那麼好弄的,饒是候四做這一行做了那麼多年,也不可能在短短的時間內弄出羅衣的賣身契來。觀王管事的行事做派也知道此人府上定是非富即貴,不能得罪。
前頭那王管事找了候四言明要一個身家清白的姑娘,讓他預留着。候四將羅衣和玉恆弄暈回來並不是要給王管事的,而是想着要賣到江南那邊的煙花之地去。孰料王管事正巧來了,關羅衣的屋子裡又正巧發出了聲響,王管事進來看了,候四不論如何表功夫是必須得做的,所以說羅衣是給他們預留的。
若是賣到王管事府上去,錢財是沒問題,就算是比賣到江南去要少些,也總不會讓他吃太大的虧。可是候四心焦的是,王管事要買人,鐵定需要合法的身份證明。這個時候讓他怎麼能儘快地搞到羅衣的戶籍書是件很麻煩的事。
比起南邊來說,戰雲城的狀況很穩定,戶籍管理也並不鬆懈,買賣羅衣這樣的良民要弄個戶籍,並不是簡單的事情。
就算候四和官府真的有勾搭,也總不會是跟頭頭勾搭得上。王管事這個要求,讓候四一時之間頭腦蒙了一下,頗有些不知所措。
王管事斜睨他道:“怎麼,有問題?”
“沒……怎麼會有問題呢!王管事還不知道我候四?做生意是最講信用的。”
候四連忙賠笑,卻已經在想着如何將這件事給抹過去了。最好的結果就是這王管事嫌麻煩,主動地提出不要這個小娘子,那麼他還好做一些。反正人捏在自己手裡,捏扁搓圓還不是由着自己來?
王管事笑道:“你的信用如何我不予置喙,不過跟我談‘生意’,我可是容不下你一星半點兒的差錯。”
話說得很溫和。言辭裡透露出來的意思卻不是那麼溫和的了。候四不禁冷汗直冒,臉上還必須保持着笑臉道:“王管事把事情交給我,只管放心,放心……”
羅衣有些急躁,動了動身子卻是不動聲色地道:“王管事,可否回答小女子的問題?不知貴府在何處?”
王管事仍舊不答,上下打量了羅衣一遭,輕輕點了點頭道:“小娘子生得不錯。性子也過得去。眉宇之間還隱隱有着英氣,想來以後是大有作爲的。王某拭目以待。”
說着竟是轉而對候四交代了兩句,便轉身出了門。
羅衣大駭,她不明白王管事說的那兩句話是何意思,更有她並未曾從王管事的隻言片語裡提取到任何的信息。看着人這般一走了之,實在是讓她無法不恐慌。
王管事看着陰沉。比候四更有心計,但說起來並沒有對羅衣二人做過什麼不好的事情。比起那候四陰狠殘酷擺在臉面上來看,在王管事手下至少不會出是什麼岔子。可王管事一走。只剩下候四在,羅衣一點兒都沒有把握候四會對她們做什麼。
她又不可能大吼着讓王管事不要走,生怕惹來不必要的麻煩。可就讓她坐以待斃,等着候四的安排,她又怎能甘心?
羅衣往後微微退了退,玉恆自然也跟着。候四恭敬地將王管事送出了門,反過身來將門掩好。惡狠狠地看着羅衣,卻礙於羅衣是王管事看中了的人,不敢動她,便只揪了玉恆出來,將人提起扔到了一邊,動作粗魯無禮,一點兒也不憐香惜玉。
“說!你個臭娘們剛纔說的那個將軍是誰?說!”
玉恆嚶嚶哭着,如破絮一般的身子瑟瑟發抖。羅衣往前一移,想要開口說什麼,卻在半途中停了下來,也不說話,只是死死咬了牙。
玉恆不說話,候四更加暴虐,順手就要抄起牆角一根柴枝往玉恆身上招呼。玉恆趕緊哭道:“不要打我!”
“不打你?不打你你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身份!”候四“啪”地一聲將柴枝往地上一擲,也不想在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身上留下疤,免得賣的價錢不高,“你說是不說?那將軍到底是誰!”
羅衣忍不住插嘴道:“我說了,是我家看門的狗。”
“放你孃的屁!你當我是三歲孩童那麼好騙?”候四陰森森地一笑,“我又不是沒跟着你去過你家,你家有看門狗?我怎麼不知道!”
羅衣一驚,也不敢再強辯。候四先前便說過,他爲了逮羅衣,可是跟了她很久的,對她家的情況不說知之甚詳,也該是瞭解了個表面,怎麼會對羅衣的情況一無所知?
王管事不在,候四的脾氣便不再收斂,一雙吊眼看着分外滲人。玉恆連忙往後蹭,候四緊跟着,也不逼近,臉上還是帶着笑的,可說出來的話是那麼駭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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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是不說,我對付你的法子多得是……”
羅衣又往前挪了兩步,候四猛地回頭道:“王管事看中了你,我動不得你,但你也好自爲之一些,不要惹了我。犯在我手裡,你可不會那麼好過。”
候四放狠話,羅衣也不敢再往前,踟躕了下說道:“你不要動我的丫鬟。”
“她乖乖說了,我自然不會動她。”
候四冷哼一聲,轉過頭去對着玉恆嚇唬她道:“說實話,我供着你吃供着你喝,不會打你罵你。你要是再不老實,我敢保證,你不會想要嘗試嘗試我的手段。”
玉恆呆滯着,連發抖都忘了。候四臉上的寒氣讓她不寒而慄,玉恆都快要被嚇暈了。
羅衣不忍,可也實在不知道能想出什麼比較好的法子圓過去。王管事提出要舀了她們的賣身契纔會做這筆買賣,對她身後所謂的“勢力”並沒有逼着她說個明白。
可候四不一樣。
人是從他手上出去的,要是出了任何岔子,他一定跑不掉。從他自說自己在戰雲城的信譽如何如何來看,他在戰雲城做這一行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了,他的人脈什麼的也一定是在戰雲城。脫了這個地兒,他絕對混不好,所以他也一定不會離開戰雲城。
羅衣這樣想着,心中更加急迫。要是候四舀不出她們的賣身契,那頂多王管事買她們的這生意黃了。買不買她們對王管事來說是無關緊要的事情,畢竟不過是買個人回去,買誰不是買,相信是也不想買個麻煩回來。
可要是王管事抽身走了,這候四要把她們怎麼樣便是無法預測的了。想起最開始的時候聽門外的人說什麼“一定紅”、“細皮嫩肉”之類的話,羅衣就不寒而慄……
候四追問將軍是誰,她們若是說,候四的反應想來有三種。
一是心生懼意,放了她們,自己也爲了避免禍患而逃掉了。
二是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將她們殺了滅口,反正也沒人知道是他將人給弄暈拐走,到時候死無對證,別人也揪不住他的錯處。
三是置之不理,將人賣了,然後逃之夭夭。
羅衣覺得依照候四表現出來的那種個性,第一種反應是不大可能的。候四該是個唯利是圖的人,如果膽子不夠大,像王管事說的,也不敢做出強拐清白人家的小姐回來。
而第三種,候四也該是做不出來的。戰雲城是他依仗,他的人緣關係和背景都在這裡,要是走了,哪能給他那麼好的便利?
也就只有第二種,是最爲可能,也是羅衣最不願意見到的。
可若是她們不說,候四現在對着玉恆咄咄逼人,下一刻保不準就會舀起屠刀對着玉恆了。殺雞儆猴,到時候她還能不說嗎?她很懷疑,候四是做得出來這樣的事情的。對於做這種事情的人來說,良知已經完全泯滅了,感動他們是絕對不可能的。
“說,還是不說?”
候四逼近,手已經移到了玉恆的脖子處。玉恆被綁着也掙脫不了,只能無助地嗚嗚着。
下一刻候四就要截住玉恆的脖子!
“慢着!”
情急之下,羅衣陡地喊了出來,心臟撲通撲通地跳。她不知道候四是來真的還是隻想嚇唬嚇唬玉恆逼她說出真話,但她無法看着玉恆受這樣的折磨。她現在雖然並不覺得人人平等是至理名言,但她也不是無情之人,能看着玉恆落入那麼危險的境地。
候四轉過身來,邪笑道:“小娘子有何吩咐啊?”
羅衣平復下心跳,看了玉恆一眼,又望向候四,輕哂道:“你嚇唬一個小姑娘算什麼本事。自己也是而立之年的人了吧,她的年紀足可以做你的女兒了,嚇傻了嚇呆了,甚至是嚇死了,你也不怕報應在你女兒身上。天上神明看着呢,你不信,我可是信的。”
候四不怒反笑,“要是我女兒這麼不乖,她的下場也不會比這小娘子好到哪兒去。”
玉恆只是抖,哆嗦着話都不敢說。她這才明白自己是多麼愚蠢,不止害得這歹人心生懷疑,還……連累了小姐……
羅衣直了直身子笑道:“你不過就是想要知道將軍是何人而已,何必如此逼人太甚?告訴你也無妨。”
“小、小姐……”玉恆哆嗦着,羅衣衝她一瞪眼,“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胡謅什麼胡謅!害我現在解釋不清,你自己也遭罪受!”
玉恆委屈地低下頭,臉上淚痕仍在。羅衣不理,斜挑了眉對候四道:“將軍是我相好的,在楚將軍手下當個小將軍。他承諾等楚將軍大勝就回來娶我。你要是不怕,就儘管賣了我,他在沙場上衝鋒殺敵,血那東西,他是絕對不怕的。”(www.11dream.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