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日子,我常常不自禁的想到一句話:悔教夫婿覓封
人是會變的,一個普通的老百姓和一方諸侯相差得太遠。當權利、利益等等都摻雜進來之後,便再也沒有所謂感情一說。
若當初我不是毀家出走,隨劉邦上氓碭聚衆落草,而是事先將家人全都悄悄遷入蜀中,再與劉邦兩人尋個不被戰火波及的地方隱居,也許我們的日子雖然平淡,卻還能終生相安相守,而不是像如今這般同牀異夢,貌合實離。
一步錯,百步錯。
落到現在這一步,其實也不能全怪他。是我有意無意的讓他走上了爭霸天下的道路,自然就要有承受他的改變。而更不該的是,雖然他已經貴爲漢王,成爲了天下唯一可以和項羽爭雄的男人,我卻仍像當初看待沛縣小吏劉季那般的看待他。
他在不斷的成長,而我卻有意或無意的將這一點忽視了。
所謂悔叫夫婿覓封侯,這種悔並不是一句話可以說得清楚的。
想到這一點,心裡對劉邦的那點怒意便也漸漸的消去了,只剩下一片悵然。夫妻之間,最深的一種矛盾其實無關外物,而只是兩顆心永遠不能在同一個頻率上跳動。
穿越而來的我和劉邦註定了不可能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穿越,是我另一個不可改變的宿命。
劉邦這次的行爲讓我第一次認真地回頭看了看自己的婚姻。
一個失敗地婚姻大多並不止是一方的錯誤。從咸陽將趙姬擁入懷中開始,劉邦一點點毀掉了我對他曾有過的信任。而我,始終以一種警惕、懷疑的心態與自己的丈夫相處又何嘗正確。所以事到如今,其實也無話可說。
日子總歸還要過下去,因爲人活着,並不只是爲了自己。
我和劉邦這個男人,還要繼續走完人生的道路。他要成爲西漢開國大帝,而我,則將是他尊貴的皇后。在明面上,在所有臣武將、士卒百姓的眼裡。我們還是一對夫唱婦隨的完美夫妻,儘管內裡早已冷漠如冰。
……
從熊心那裡回來地第二天,我便讓如意去他師傅灌嬰那裡要了幾匹性情溫馴的良馬,每日在營帳四周教瓊英姐妹騎射。紅玉的事我還記憶猶新。同樣的錯誤不能犯第二遍,也許現在練地某一個動作將來就能救她們的一條性命。
大戰的煙雲開始在洛陽的上空瀰漫。
劉邦雖然派了親衛在我營帳前值守,但他現在實在是忙得顧不上關心我地事。換句現在的話來說,他在籌備一個全國性的高峰會議。這時代的會議從形式上自然不能和二十一世紀相比。但事先與各方勢力之間地溝通、妥協以及種種幕下的交易卻更爲複雜,每日只見各方信使飛奔來往于軍中,爲此劉邦還特意讓灌嬰從騎兵中調出二十多匹馬供信使們換乘之用。反正自入主關中以後,蕭何第一件事就是恢復了與匈奴的馬市。漢軍騎兵地馬匹供應也終於開始有了着落。
作爲漢營地首席外交官,驪食其表現出了應有地活躍,不但全程參與籌劃了此次的高峰會議。還制定了與各家諸侯間不同地外交政策。使得劉邦的會盟大略得以順利的推進下去。
與之相比。漢營裡最失落的人則是韓信。
在爲熊心洗塵的小宴之上,韓信很不看時機的和陳平爭執起來。誰都知道陳平那天說的話就是劉邦的意思,不給陳平面子,就是不給劉邦面子。這件事,一則可以看出劉邦在這麼重大的事件上,根本沒有事先和韓信商議過,另則也若有若無的顯出了劉邦與他之間隱含着矛盾。
劉邦是一路打出來的漢王,自然對軍事格外重視,雖然已經拜韓信爲大將軍,但忍不住仍要自己跳出來安排指點一番,戰爭期間,他和韓信還能各自收斂,合作應敵,可等眼前的敵人一退卻,這兩個在性格上就註定了無法良好相處的人,終於再也無法忍耐心中的鬱悶。
這不僅是劉邦對韓信在軍中獨斷獨行有所不滿,估計韓信對劉邦隨意插手他的軍務也相當不快。
令韓信進攻廢丘之事,大概是劉邦對他的第一次敲打。
章已是甕中之鱉,哪裡需要韓信這位漢營大將軍出馬。劉邦點名讓
,一是乘機將大營的兵權從韓信手裡拿了過來,二則去硬啃天下第一善守,連項羽都拿他沒辦法的章,小小的吃些苦頭也好。
韓信是帶着一肚子火氣去的,劉邦越是對他如此,他越要打個漂亮的勝仗給劉邦看看。
攻城?太沒有技術含量了。他要打一場經典如教科書般的戰役。
到廢丘後,韓信即令樊噲軍先將流經廢丘旁邊的白河堵塞,待三日後水勢暴漲再乘勢掘開,大水直灌廢丘,城門轉眼破碎。於是,樊噲圍困了將近十個月還無法拿下的廢丘,韓信只花了短短十日便攻陷了,而且只付出了幾十名士卒輕傷的代價。
對於此時的漢軍來說,廢丘之戰是場無足輕重的勝利,但對於劉邦來說,得意洋洋率軍歸來的韓信卻讓他很不爽。所以,他絕口不提將軍權歸還給韓信的事,只是說大將軍數月以來太過操勞,趁着此時軍前無戰事,很應該多加休息云云,變相的將韓信這位漢營大將軍給架空了。
這纔有了大戰在即,營中大將軍反而成爲全軍最清閒的人這種咄咄怪事。
以我那點可憐的歷史底子,只知道劉邦和項羽打了好幾年,至於中間過程如何,根本稀裡糊塗,所以也不敢預測此次會盟的成敗。
但就從目前局勢分析,其實會盟諸侯是劉邦走得相當高明的一招棋。
以前他不過是十八路諸侯中的一支,最多地盤大些,兵多些,但地位並不比其它人高多少,而此次會盟一旦召開,所有參加的諸侯便相當於認可了劉邦領導者的身份,從此劉邦便能夠以各路諸侯利益的代言人的角色出現,爲他藉助別人的力量對抗項羽創造了條件。
而從時機上,項羽的主力仍糾纏在齊國,一時難以脫身,就算洞悉了劉邦的用心也無可奈何。
所以,此時不爲,更待何時。
會盟的號召,因爲加入了懷王熊心這個元素,格外具有了正義的意味,也無形中的將項羽定格成了暴虐無道的形象。而各家諸侯,有些是當真義憤懷王的遭遇,而絕大部分則是在進行對未來的又一次賭博。
人心永遠是不會滿足的。剛開始分封諸侯的時候,或許還激動過,但時間長了,便開始覺得自己現在的這個地位來得理所應當,甚至以自己所立的功勞,相比於別人,所得應該還不止這些。那些六國王族的正宗後代覺得天下原本是他們的,卻被那些新封的諸侯給分薄了,而新諸侯則又覺得,那幫貴族在滅秦過程之中根本沒出半分力,憑什麼也能坐享榮華。
舊勢力還未退場,新勢力已經上臺,這是永遠也不可調和的矛盾。
每個人都開始覺得項羽虧待了自己,所以劉邦號召的此次會盟成爲成全各人野心的又一次契機。富貴險中求,亂纔會有機會,大亂也許就會有天大的機會。
在種種有利形勢之下,劉邦策劃的此次會盟異常的順利,不過月餘左右,便和魏王魏豹等多路地方勢力達成了共識,各家諸侯紛紛起程親赴洛陽,各路諸侯軍也開始向洛陽匯合。不久,洛陽就聚集了包括漢軍在內的近五十萬軍隊。
這麼多人,光是後勤保障就能把人累死,何況他們之間難免還有些積冤舊恨,更是錯綜複雜。好在這一年蜀中、關中都大熟,糧草還能供應得上。士卒們吃飽了飯,也就能安撫得住。
劉邦忙他的大事,越發顧不上我,帳外的守衛也漸漸的鬆懈下來。其實這些士卒也不知道爲何要對王后的營帳如此嚴密守衛,不過是聽命而已,現在見上頭沒有什麼新的命令下來,也樂得放鬆些個。
也因此,莫小三偶爾可以不必通過瓊瑩直接將青鳥的情報送進帳中。他歲數還小,被瓊瑩喚去做些粗使的活,倒也不惹人注意。
最近青鳥傳來的消息都是關於各家諸侯的動向,大同小異,倒也俱在意料之中,直到會盟前數日,我纔在情報中看到一條期待已久的消息:張良找到了。